實業救國一直是一個響亮的口號,張廷蘭一下子弄出四個廠子,按理說應該大張旗鼓的宣傳,好好讓奉天的老百姓知道,吸引他們消費,但是他的機器畢竟是走私過來的,還是有些心虛,因此不愿聲張。
另外按照張廷蘭的計劃,生產出來商品之后,直接通過弗雷德的關系,賣到俄國就完事了,盡可能的低調。不過王永江這么一提醒,張廷蘭突然想到了一個賺錢的門路,俄國是一個窮鬼,真正在大把撒錢的還是英法兩國,如果能把東西賣到歐洲,絕對是好事情。
只要和英法有了生意往來,就能夠趁機了解歐洲情況,正好為戰后抄底德國做準備。這次前往北京,就可以找機會,聯系一下英法,找個銷路。張廷蘭想到這里,就下定決心,這次進京,自己也要跟著,不過家里的一攤子事情該交給誰呢?
“廷蘭,這世上的事情,凡事不能拿到臺面上的,多半都有見不得人的隱情,你說是不是?”
張廷蘭笑著說道:“永江先生,您還真說對了,我這點機器來路都不正啊!”
劉書成也清楚這批機器是怎么來的,他向張廷蘭使個眼色,讓他不要多說,畢竟和王永江還不熟,萬一這位和他們不是一條心,就麻煩了。不過張廷蘭很相信王永江的人品,況且張廷蘭也想把王永江盡快拉入伙。
這次張作霖去北京,張廷蘭也要跟著,奉天各項工作都剛剛展開,必須要有足夠能力和身份的人坐鎮。張廷蘭能動用的人物之中,劉書成和喬瑞軒有能力沒有身份,張作相等人威望足夠,但是對商業上的事情不熟悉,算起來王永江要是能幫忙,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廷蘭,辦工廠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就算你的機器來路不正,只要不是禍害老百姓來的,我也贊同。篳路藍縷,創業維艱,用些小人手段也是正常,只是奉天日貨大行其道,國貨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不容易啊!”
“永江先生,我信得過您,實話和你說了,這些東西都是俄國人的,我把他們的工廠拆了,機器直接運過來!”
王永江一聽這話,眼睛頓時就瞪圓了:“廷蘭,俄國不是在戰爭之中么,他們的工廠都十分寶貴,怎么會隨便賣啊?”
“先生,您沒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么,沙娥人比起咱們的官還貪,只要錢用夠了,什么都好辦了!”
王永江點頭稱是:“我也接觸過一些沙俄的人,他們的確貪得無厭,不知道這些機器你用了多少錢?”
張廷蘭伸出兩指晃了晃,笑而不語,一副讓王永江猜謎的模樣。
“二十萬元不算少啊!”王永江嘆了口氣:“平時購買不到十萬就足夠了,不過現在是在戰爭之中,就算有錢都買不到,多花點也值了!”
“哈哈哈,永江先生,不是二十萬!”
王永江頓時一陣錯愕,看張廷蘭的得意的樣子,價錢絕對不會太貴,因此他試探著問道:“兩萬元?如果是這個價錢,絕對是撿便宜了。”
“是兩千元!”
王永江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哪里是買機器啊,簡直是買廢鐵,甚至比廢鐵的價錢還便宜!
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王永江,張廷蘭心里別提多高興了,能讓這個時代最精明的人物都想不到,足見自己這番心血沒有白費。
“永江先生,說起來這事情也簡單,完全可以向您和盤托出,不過我就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您幫著我管理一下眼前的爛事。”
王永江臉上顯出玩味之色,嘿嘿的笑了兩聲:“張大少爺,我可不是好奇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
王永江說著站起身,作勢就要離開,張廷蘭臉上依舊還帶著笑意,似乎毫不關心,把桌上的蓋碗茶端了起來,細細的品了一口,十足的氣定神閑。
“張大少爺,你是吃定我了啊!”王永江走了兩步,又坐了下來,苦笑道:“我可以給你張少爺辦事,不過一切都看我的心情,心情好我就多管點,心情不好,就是天塌了我都不管。”
張廷蘭笑著沖王永江拱了拱手:“先生何等人物,您今天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的,既然您問了,我估計您就不能拒絕幫忙!”
王永江抖了抖衣襟,笑著說道:“我原本想了解一下辦工廠的事情,實業救國喊了多少年,但是成效都不大,我就是想看一下張大少爺怎么辦工廠。結果發現你還有本事占洋人的便宜,這可是多少年都沒有的事情,如此有趣的事情,王某實在是有些心癢啊,忍不住想插一腳。”
“永江先生,我在向俄國走私奢侈品,從中賺取暴利,然后用這個錢買通俄國權貴,弄到機器就不是什么難事了!”
王永江眼神銳利,他盯著張廷蘭,又問道:“走私的買賣,人生地不熟絕對做不了,你有幫手吧!”
“道勝銀行的經理弗雷德。”
王永江哈哈大笑:“明白了,明白了!”王永江恍然大悟的笑著說道:“我早就聽說在外國,銀行勢力龐大,能夠和他們結成盟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廷蘭,你這一步走得高!”
王永江之所以號稱理財能手,是因為此人有遠超常人的眼光,他對金融有著很深入的了解。在后世他輔佐張作霖之后,迅速穩定奉天的金融秩序,讓奉票和日元維持穩定匯率,大大促進奉天的出口貿易。
因此張廷蘭說出了和銀行家取得合作之后,王永江頓時就猜透了背后的交易。
“先生,我和弗雷德都不看好俄國的未來,沙俄這個泥腿巨人恐怕難以撐過這場空前的大戰,帝國崩潰在即,我們也不過是想發點戰爭財和死人財而已!”
“做得對!”王永江冷冷的說道:“這些年俄國人在東三省為非作歹,害了多少中國老百姓,怎么對付他們都不為過。不過我不太清楚俄國的情況,廷蘭,你能保證沙俄一定會崩潰么?”
“我敢保證,而且俄國還會有劇變,這一點我和弗雷德已經達成了共識!”
王永江點點頭,然后站起身,背著手轉了兩圈,然后說道:“廷蘭,既然你篤定俄國一定會崩潰,那么完全可以有更快的方式賺錢,讓俄國人流更多的血,光靠著走私,賺錢太慢了!”
一聽到賺錢兩個字,張廷蘭也把眼珠瞪圓了,別看張廷蘭這段時間不停的忙活,手中掌握了不少錢,但是張廷蘭知道,老張距離奉天都督只有一步之遙。一旦老張官職上去了,奉天就要大規模的經濟建設,到那個時候,多少錢都不夠,因此對于任何快速來錢的方式張廷蘭都極為感興趣。
“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無非就是在貨幣上面做文章而已,可以先向俄國的銀行貸出一部分盧布,然后再換成黃金,坐等俄國崩潰,到時候盧布必定會暴跌,甚至是變成廢紙,還錢時用少量的錢收購盧布,還給銀行不就可以了么!”
王永江寥寥幾句話說出口,張廷蘭的眼睛都有些發紅了,什么叫大才,這就是大才!王永江所說的賺錢辦法在后世也出現過,那就是蘇聯解體的時候,外國資本利用金融力量,讓盧布一夜之間貶值成廢紙,俄國人苦心積累幾十年,數量達到數十萬億美元的資產全被掠奪一空。
王永江顯然不是穿越者,但是他憑著超乎常人的經濟頭腦,也想到了類似的賺錢主意,俄國此時還實行金本位,完全可以想辦法套取俄國的黃金。
中國本來就不是金銀生產的大國,又被列強掠奪了近百年,社會上嚴重缺乏貴金屬,偏偏這又是金本位的時代,黃金就是全球硬通貨。如果能從俄國弄出一批黃金,對于保證奉天的貨幣安全,有著無與倫比的意義。
張廷蘭雖然機敏,但是前世畢竟還是個普通大學生,把賺錢的眼光還局限在實實在在的東西上面,根本沒有考慮到金融這個利器,現在王永江一說,他才醍醐灌頂。
張廷蘭站起身,沖著王永江深施一禮:“永江先生,果然大才!對俄國下手,并非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是想給奉天搶回發展的機會,還請先生看在奉天,乃至中國百姓的份上,出山相助啊!”
王永江哈哈大笑,拉住了張廷蘭,說道:“我這些天早就看出來了,廷蘭你是真心辦事的人,光是一個北市場,就能造福奉天的商民,挽回商業利權。相比之下,永江雖然年長你數倍,但是這些年并沒有給奉天百姓做什么,說起來慚愧。”
“現在也不晚,先生我立刻就去聯系弗雷德,你們一個是優秀的銀行家,一個是理財大家,密切合作,一定能把俄國人的骨髓油都榨出來!”
兩人在趕往道勝銀行的路上張廷蘭又提起準備陪同張作霖進京述職的事情。
“張雨亭,高升指日可待了,不過北京城魚龍混雜,各路投機人士云集,想要獲得老袁的認可,并不容易啊,”
“先生說得對,袁世凱身邊都是一堆官迷,張錫鑾辭職了,多少人就像聞到腥氣的貓一樣,都準備搶奪這個寶座的。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為,多送一點禮物,總能打動人心。”
“呵呵,送禮這是北洋的陋習了。”王永江笑著說道:“北洋的官和前清差不多,第一講究關系,第二講究禮品,能力之類的反倒在其次,不過這送禮也是有大學問的,怎么送才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分寸一定要拿捏好!”
張廷蘭接了置辦禮物的任務,他正在發愁要送什么呢,現在聽王永江這么一說,就知道這位是行家,因此笑道:“還請先生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