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晴再下山，已是一個月后的事情了。
這一個月正是今年外門小比，山上事情多，前頭她常來常往不少回，也就沒好意思再往外跑。倒是有些外門弟子，很多都下了一回山，添置法器丹藥等等，其中有好些都打著修真雜貨鋪隱晦的標志。
店里生意看來不錯，她也就不怎么掛心了。
外門小比也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至少對外門弟子來說，這很重要，關系到他們能不能進內門——其實并不是贏了就能進內門的，還得本身足夠好，能被內門的師叔看上。當然，如果能走走關系就更好了。
玄字輩身份太高沒得跟外門的小輩攙和到一起，玄如鏡當然同樣不會露面。大師姐她們興致缺缺，她們十名弟子的份額已經去了五六個，就不大愿意從外門挑人。長安師姐倒是有點想去，但前些年幾次去的都是她，這回就沒好意思再開口，玄如鏡就點了長卿代表天綾峰，只說要女弟子，又說她也可以收徒了，看上眼的，給自己先挑一個。
外門弟子的資質一般都不會太好，從外面挑入內門的，大多都是提上來，先進內門做些雜事，當然，比外門輕松的多。如果表現得好，還能獲得更多的資源和看重，而被選成她們的弟子，自然更是好處多多。
各大峰頭幾乎都是長字輩的出面，宋雪晴夾雜在其中，也不很惹眼。只是她筑基實在太早，就長得慢，看起來就跟十五六歲的面嫩小姑娘似的，相比起明遠師兄他們，有些稚嫩，有那不認識她的。還當她是某個長字輩師叔的弟子，只是被帶出來見見世面。
不過宋雪晴在內門的名頭很大，外門弟子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她的事情，還真沒人敢小看她。外門小比還沒開始，就有不少內門弟子幫著外門的熟人向她說情，她笑著聽了，心里也都記下。使人來說情的，多半實力不怎么樣，就是真看上了，她還得好好想想。排查排查她們的秉性。天綾峰本來就因為長安師姐的一點私心弄得有些分派系，表面和睦，背地里勾心斗角。她不大喜歡這樣，更愿意挑一些與世無爭，一心修煉的。
好在她住的小竹峰，沒人敢踏足，只要回了竹屋。她就能清凈下來。
第一天小比的混戰結束，宋雪晴就看上了四五個女弟子，悄悄找人問了名字，還都是沒聽說過的，不禁搖頭，果然走后門的基本上都靠不住啊！打聽完了。還得回過頭去找幾位師兄師姐商議，這也是免得大家同時看上某個弟子，避免最后爭搶傷了和氣。
長卿最是好說話。師姐說要看好這個，那就先放一放，師兄說那孩子有人托他了，點點頭，這就得直接放棄了——人家壓根也沒看上天綾峰那一畝三分地嘛！
說起來。心里真正想去天綾峰的女弟子實在不多，為啥？還不是因為天綾峰沒有師兄？
身為女子。就沒有不愛美的，既然愛美，也就免不了攀比。就連宋雪晴，還會偶爾問問自家父親，她和被譽為“雜貨店仙子”的表姐到底哪個好看？
“當然我們家寶貝女兒更好看啊！”
然后，她就滿意了。
至于為什么只問親爹？那個誰，我跟你很熟嗎？
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是愿意淹沒在一群亮眼美女之中黯然失色，還是喜歡被諸位師兄們捧在手心里眾星拱月，體驗萬花叢中一點紅的優勢？
答案顯而易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一百個江湖也不夠用。
宋雪晴琢磨著天綾峰大抵是整個蜀山劍派最大的“漿糊”了，得虧師父玄如鏡管得嚴，又不像玄秋師叔那樣面慈好說話，天綾峰上的女人們一直都很規矩，不然每日跟幾十萬只鴨子住在一起，好人都不正常了。
這樣下來，她能選的人就很少了。掰掰手指頭，第一天看上的，基本上就沒剩下，就兩個備選，于是抿抿嘴笑了。
第二天的小比才算有些看頭，拔尖的基本上都備了案，一上場就有數人關注，臺下喊話助威的更是大把，只要看見哪個擂臺下圍觀的人多，就知道一定是種子選手。
宋雪晴估摸著那些個尖子生她大抵都是沒有希望爭取的，就干脆將目光放在了比較清冷的幾個擂臺上。也不是矮子里面拔高子，就想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撿個尾巴也好啊！
別說，還真有。
外門弟子中有一人，長得不錯，不過平時成績一般般，也就中下的樣子。上了場還知道裝低調，也不知道低調個什么勁？看著看著就覺得有趣，就好像看見以前的自己，一路走下來，不算順暢，卻平平穩穩的走到了最后，還不惹眼。
宋雪晴對此人很有興趣。
可惜了……是個男的。
她捅捅身邊的長垣師兄，擠眉弄眼的道：“你看那人怎么樣？”
“哪個？”長垣一愣，下意識問了。
“就那個，嘴角有顆黑痣那個。”宋雪晴偷偷指給他看了，又說了她的觀點，本以為師兄會說不錯，就算不看好，也會稍稍留心，結果他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怎么？他不好？”
長垣看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是離英。”
這個名字有點莫名的耳熟。
宋雪晴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但又實在想不起來。
長垣嘆了口氣：“離英這孩子也不錯，就是可惜了姓周，我師尊不喜歡他。”
姓周怎么了？內門姓周的多了去了，云中峰姓周的弟子也不少，為啥就他不行？宋雪晴頓時一腦門子問好，也顧不上去想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了。
“為什么？”宋雪晴雙眼亮晶晶的，實在好奇的厲害，這里面鐵定有八卦。
長垣一愣，她怎么還問？對上她充滿了興味的雙眸。立時就悟了。
“我倒是忘了你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長垣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說道：“你知道玄如冥師伯和玄秋師叔本家姓什么嗎？”
“不知道。”她沒事去打聽這個干啥？看著長垣微笑的臉龐，心思一轉，不由脫口而出：“難不成姓周？”
孺子可教也。
長垣欣慰的點點頭，又道：“離英這孩子是師伯和師叔的血緣晚輩，當初掌門師伯并不想收他，是走了如冥師伯的路子進來的，原是他的抱劍童子。要說離英其實也不容易。好歹熬了過來，入了外門，眼看著如冥師伯都有心要提拔他進內門了。卻不知怎么地，自個找上了玄秋師叔……”
玄如冥，玄秋？
宋雪晴忽然想起來，自己入門那一日，這兩兄妹的確提起過這個名字。還火藥味十足。
但那時候，她并沒有多想。
“師尊本就不喜歡玄秋師叔，也看不上他這朝秦暮楚的性子。你也知道我那師尊是個什么樣的人，他都不喜歡了，另外幾位師伯師叔就更看不上了！所以啊，就成了現在這樣。”長垣嘆了聲。看似替離英可惜，但語氣里，卻總有些鄙薄。想來他也看不上周離英吧？“每年小比他都參加，可每年都落選，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典型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宋雪晴瞧著卻還好，也許跟他的長相有關。看著挺儒雅文氣的一個男子。
人們常說相由心生，但不還是有一句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就像那個左邊眉角生了顆美人痣的李鐘錫一樣。
如果說當初的分別是他有隱情的話。那么十七年過去一點消息也沒有，恐怕就是本性了。或許人家根本沒把她一個小女孩當回事，是她自以為是了。
宋雪晴不得不承認，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果然還是得日久見人心，就像元寶師兄，要不是有前世的幾十年時光墊底，剛見到他的時候，她肯定會以為元寶師兄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但事實并非如此。
想到元寶師兄，宋雪晴的眉宇里便添了一絲擔憂。
當年的事情對元寶師兄打擊挺大的，同門相殘這種事情，雖然并不僅僅是玄天宗有，可落到自己身上，說不難受是不能的。好在他師尊對他很好，玄天宗也挺看重他，他對宗門還是很有歸屬感的，那羅燁被逐出宗門之后，他也漸漸緩了過來。
只是心底到底種下了陰影。
想來，前世元寶師兄大概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才會變成后來那般性情。
這些年兩人雖然不常相見，卻是通過傳訊玉簡時常互通有無。當然，他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會提起宗門的只言片語，不過就是彼此關懷下。
長安師姐還故意拿此事教訓過她，不過在師尊的縱容下不了了之，打那之后，長安師姐看她總帶著一絲防備，好像她會出賣宗門似的。
宋雪晴也懶得解釋，就算沒有這事，她對她也好不了多少。
等到小比結束，宋雪晴還是看中了三個女孩子。她們年紀都不大，還很年輕，修為都在煉氣七層左右，沒什么根基。
其中兩個，她推薦給了大師姐的兩個，大師姐留下一個，另一個她便自己收下了。
長荷師姐看上的那一個，長得有幾分像是當年的紅悅，不過她并沒有收下她，而是讓她拜入自己的弟子門下，算是長荷師姐的徒孫。
宋雪晴上輩子還沒有徒弟，趁著這回小比便收了一個，雖然是偽靈根，但本身人不錯。
而另一個三靈根的女孩，則是長安師姐自己看上，早先就關照過的。
宋雪晴并無意得罪她，便同意了。
這一次下山的時候，宋雪晴便帶上了她的開山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