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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真的察覺出了蛛絲馬跡,只要事情一日沒有到非要戳破不可的地步,那就還應該當做不知。
葉葵面上并沒有露出絲毫別樣的神色,她只淡淡地道:沒有消息便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八嫂難道不知?
想必九弟妹說了這會子話也乏了,我們便都先回去吧。七夫人慌忙起身,說著話一邊同眾人使眼色。
葉葵瞧得分明,知她是擔心自己,所以才會想要為自己解圍,當下便也接上了她的話道:七嫂眼力就是好,我這還沒出聲呢便先瞧出來了。我倒是還真有些乏了,也就不留幾位嫂嫂多坐了。
主人都已這般說了,她們便是臉皮再厚,這會子也是不好繼續留下。三夫人也不理會旁人,丟下句不咸不淡的話便率先出了門。二夫人笑著又叮囑葉葵要照顧好自己,便也施施然走了。只有七夫人跟八夫人羅氏還留著沒動。
七夫人這是在等羅氏先走,她才能放心走。
可羅氏卻似乎并沒有要走人的意思一般,遲遲沒有動身。七夫人瞧著眼前的情況有些古怪,便想要出聲催促催促,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便聽到羅氏道:九弟妹的模樣,我怎么瞧著竟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九爺。
七夫人聞言,心頭的怪異感覺愈加明顯起來,恨不得立刻便堵了羅氏的嘴將人給拖出去。
這只要是稍微長了點心的人便能瞧出來葉葵如今是真的不想提起裴長歌的事來。她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年輕少女,懷著孩子,夫婿人在戰場。她這心里不必去想都知道是慌得不行的。她這會不愿意提起裴長歌跟蒼城來,最是正常不過。有哪個人會愿意將傷心事說了又說,拿出來反反復復咀嚼的?
這是嫌心中還不夠苦呢還是如何?
七夫人見羅氏今日一點眼色也沒有,還說出了這樣近乎指責的話來。臉上的笑容便有些難以維系了。她急忙沖著羅氏身旁的丫鬟道:還不快些伺候你們夫人回去?
羅氏看了七夫人一眼,終于站起了身,只是人沒有往外走,卻是又對葉葵說了句:九弟妹的心也不知是放到了哪兒去,這個時候竟會不擔心九爺,實在是叫我想不明白了。
葉葵方才的幾句話是說的極寡淡。可是七夫人都聽明白了,她這只是不愿意露出擔心的模樣罷了,怎么老八媳婦今日是中邪了不成!
她方要出聲去阻,葉葵卻已經搶先說了起來:聽八嫂的口氣,倒似乎比我更關心九爺呢,這莫非便證明了八嫂將心都放在了九爺的身上?葉葵說著話,心中微微冷笑起來——那緞子的事,看來池婆也許根本就沒有猜錯!
羅氏臉皮一僵。
七夫人整個是懵了。
她不由暗自慶幸起來,還好二夫人跟三夫人那兩人已經先走了,要不然如今的這些話被她們兩人給聽見了。還不知要生出怎樣的風波來呢!這老八媳婦往日里看著是最著調沒有的人,若不然老夫人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了。可是如今倒好,她那嘴里說的話,怎么聽都叫人覺得別扭。
更不必說老九的媳婦,方才說的那話算什么?
七夫人夾在中間,聽著兩人的話。焦頭爛額,生怕繼續呆下去會鬧出什么不好看的事來,慌忙上前挽住了羅氏的一只胳膊,道:知道你們兩人的妯娌關系比我們幾個都要親近,可這還當著我的面呢,多少也該可憐可憐我吧?顯得我就跟個多余的似的,我就偏要拉了八弟妹一道走,叫你們說不了話!
她插科打諢將話給錯開了去,又對她們二人的關系下意識加以描繪美化了許多。
羅氏心里微松,方才被葉葵那突來的話一堵。可差點沒將她給嚇得臉色大變,這會子七夫人愿意插手她當然也就乖乖跟著去了。
等到兩人也走了,葉葵才冷著臉將手邊的一本書給掃到了地上。
她沒事便要隨手揀本書瞧瞧,所以各處都有雜記之類的小本子,如今被她掃落的那一本上頭恰好記了出才子佳人的故事。這種故事本就是用來打發時間的。在葉葵看來無趣之極,她平時也不過就是隨手翻檢而已。
可如今她一看到那本書,心里就不由冒出一連串的念想來。
羅氏的古怪表現,怎么瞧都是對裴長歌有意思的模樣。可是她分明是老八的媳婦!而且老八跟裴長歌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不對……葉葵低頭看著秦桑俯身撿書,突然低聲自語道,裴長寧的眼睛……
他們兄弟兩最大的區別,不就是在眼睛上嗎?
一個是健全的人,而另一個卻是天瞎!
這就說得通了——
為什么羅氏會有這樣的表現,對她隱隱約約的嫉妒,對裴長歌隱隱的傾慕,霎時都說得通了。興許也正是因為裴長歌跟裴長寧是雙生的兄弟,兩人生得一般無二,可是其中一個卻是盲眼的,而羅氏又恰好嫁給了盲眼的那一個,她心里怎么會不覺得嫉妒……
葉葵坐了回去,手撐著下頜無聲地嘆息起來。
她可一直都以為羅氏是喜歡裴長寧的。
原來,這可能從一開始便是她想錯了嗎?羅氏喜歡的人,并不是裴長寧,而是裴長歌?她看著裴長寧的溫柔神色,其實根本就是將裴長寧當成了裴長歌來看的?因為兩人生得一模一樣,所以這事才成了一場悲劇?
葉葵不由微微頭疼起來。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偏生身旁卻還有個羅氏這樣的不穩定之人。她可沒有心思同羅氏在這會斤斤計較,所以羅氏最好聰明些躲得遠遠的,否則最后難堪的那人肯定會是羅氏。
就算她能不管羅氏最后會如何,冷硬著心腸收拾她一頓,可也得顧忌著裴長寧呀!
裴長寧可一直都是個好兄長,一個溫和的好人。
葉葵跟裴長歌都有著同他截然不同的性子,所以他們二人對裴長寧這樣的人全無抵御之力。她不想傷害到裴長寧,所以羅氏最好能夠學得聰明一些。
視線又落在了那本被她掃落的書上,如今已經被秦桑撿起來拍打干凈放了一旁。
才子佳人花燈之夜,樹下邂逅……
這樣的故事是不是也發生過在羅氏的身上?她遇到的那人到底是裴長歌還是裴長寧?
葉葵蹙眉,暗自罵了自己一句:想些什么烏七八糟的事!
都說孕婦脾氣怪又大,現在瞧瞧還真是。羅氏這才說了幾句話,她就忍不住發火了,若是擱在過去才不會這樣。看來羅氏應當也是懷孕了的緣故,先前她好歹還能裝一裝,今日可是都快要直接將話給說開了!
葉葵又嘆了口氣,躲回了臥房,歇息去了。
一覺睡醒,她迷糊間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招呼秦桑跟燕草服侍她洗了澡換了衣裳,她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臨近酉正的時候,她接到了秦桑從耗子那帶回來的消息。
秋年還是不見人影,可是如今他們卻已經知道他是往南去的。
江南?葉葵聽到南邊二字,下意識問道。
秦桑搖搖頭,道:不是……是南疆……
葉葵挑眉,看向秦桑問道:秦桑,我若是沒記錯,你該是南疆人吧?
夫人沒記錯。秦桑點點頭,只是奴婢很小的時候便已經來了鳳城,從未回過南疆。
她跟秋年都是裴長歌的手下,兩人又都是孤兒,葉葵便問:秋年也是?
秦桑再次搖頭,遲疑著道:秋年并不是南疆人……
葉葵眉頭緊緊皺起,煩躁地揪了一把自己披散著的長發,那他去南疆做什么?又是這樣的時候,竟然一聲不吭便跑去了那里,他是瘋了不?
夫人,秦桑忽然喚了她一聲,奴婢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秦桑努力回憶著,緩慢地道:奴婢當初便是在南疆第一次見到了九爺跟秋年。那一年,奴婢記得九爺也才十一二歲的模樣。
十一二歲,帶著秋年去了南疆?
葉葵腦子里飛快地計算了起來。她認識裴小九的時候,他才十歲,那也就是在他離開了鴻都一年后的事!千里迢迢去了南疆?永安侯竟然會答應?還有當初她初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孤身一人。那個時候的他,又是要做什么去?
迷霧重重撲面而來,又急又快將葉葵打了個措手不及,猛地將思緒都收攏了來,急聲問秦桑道:當年是在南疆的什么地方?
秦桑回憶間想起了自己的阿爹來,心頭有些不是滋味,聽到葉葵問話才驀地回過神來,道:是山景郡鄉下的一處地方,叫花江。
山景郡?葉葵呢喃著這個地名,想起了裴長歌送過她的那些玉雕。
——山景郡盛產玉石!
葉葵舌尖微澀,艱難問道:山景郡過去叫什么?
秦桑垂眸,叫景都。
景都……是那個已經被滅了的南鋆國的都城……
南鋆國沒了之后,景都便改名成了山景郡,成了大越的一個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