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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葉葵聞言,終于正色看向春禧。
過了這么久,特地來尋自己,她竟是來同自己求助的?
春禧依舊跪著,背脊似乎努力想要挺直,卻莫名又好像是想要彎一般。葉葵看著覺察出了不對勁,蹙眉喝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若是不想說大可以不說,立刻從這滾出去便是!”
葉葵陡然間升起的怒氣嚇了春禧一跳,她猛地抬起頭來,一雙艷光四射的眼睛如今卻瞇成了是窄窄的一道縫隙,啞著嗓子道:“我懷了孩子。”
“哐當——”
葉葵驀地起身,袖子掃到一旁擱置著的半個甘薯跟那把小小的銀勺,瞬間將兩樣東西都帶到了地上。勺子發出一聲短促而清脆的聲響,聽得春禧心里一驚,揚起的頭立刻是就又低了下去。
“你有了葉渝的孩子?”葉葵似是不敢相信,有些呆滯地問道。
她雖然清楚地知道此時的人結婚生子都極早,但眼前的春禧其實就是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罷了,如今她卻來同自己說她懷孕了。更加叫葉葵呆愣的事是,孩子的父親竟還是她那庶出的哥哥。可葉渝其實也不過就比她大幾個月罷了,卻已經要做父親了?
這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才會下意識地問出那句“你有了葉渝的孩子?”。
可這句好話落在了春禧耳中卻有了別樣的意思,她如今沒名沒分的卻有了孩子,葉葵這莫不是在懷疑她不貞?在現在這時候,不貞那可是要命的事!她當即辯駁道:“我肚子的若不是他的孩子那還能是誰的?”
葉家幾個男丁中,除了葉渝外,剩下的年紀都似乎太小了一些。若非葉渝,那就只可能是葉崇恒跟葉崇文兄弟兩個的了。可是這種事。就算這兩個是色中餓鬼,那也不可能對著侄子、兒子的通房下手吧?
葉葵聽完只沉默著,并不開口說話。
經由這件事,她驀地想到了自己。她明年及笄便要出閣,難道也要在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做母親?這實在是叫人有些無法想象。此時的醫療條件有多差勁,她心里清楚得很。若非如此,怎么會有女人生孩子便是在鬼門關打轉的話傳下來的。可見此時女子生產之艱險。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了春禧的小腹上。
如今是冬日,衣裳穿得厚實,這般看去根本看不出一絲異狀來。
她瞇起眼睛,定定看著她的小腹。道:“多久了?”
春禧沒料到她會突然又問起了這個,訥訥道:“大概有兩三個月了。”
竟連具體多久了也不知,這是根本就沒看過大夫?何況兩三個月的肚子還未顯懷。她自己到底是如何確定的?若是單純以月事來推算,未免太不準確了些。
“你有了孩子不去尋葉渝,來尋我做什么?”葉葵下意識想要去請大夫來診斷一番,卻在話即將出口的剎那反應過來自己過激了,立刻便將那些吩咐秦桑的話全部咽了下去。轉而問道。
春禧伸出舌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定定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們可都還在孝期呢。”
孝期!
葉葵驀地皺緊了眉頭,她差點就將這個給忘記了。要到來年開春,他們幾個的孝期才能結束呢。可春禧如今就算是只有兩個月的身孕,那也絕不可能捱到明年葉渝出了孝才說自己剛懷上孩子。到那個時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可都六七個月了!莫說別的。就是那肚子也絕不可能瞞得了人去。
但她如今卻又是只能瞞死了的。
只要她一將這件事說出來,那么秦姨娘便是她的前車之鑒。孩子跟她至少是要死一個的,可是她若是死了哪里還有什么孩子的事。可見這件事她是兇多吉少了。
孝期有孕,葉家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只要這事被人透出去,那可就夠葉家這群人好好喝上一壺的了!
葉葵的眉頭越皺越緊,絲毫沒有要松開的跡象,她死死盯住了春禧。冷笑起來:“所以你今日來尋我是什么意思?”
“如今這偌大的葉家,能幫我的人可就只有你了!”春禧這個時候倒是將什么害怕什么旁的心思都給拋之腦后了。只用渴求的眼神看著葉葵,希望她能答應自己。
可葉葵卻不想沾上麻煩,何況這樁事她便是幫了也不會有什么好處。如果那人不是葉渝而是葉昭的話,她當然會笑著答應下來。但只是個葉渝,她根本就不必將這樣的麻煩攬到自己身上來。所以聽完春禧的話后,她只是笑得愈發冷了些,緩緩坐下,“你想要我怎么幫你?幫你尋一包紅花將孩子給弄下來?”
春禧聞言霎時面色慘白,道:“你說什么?”
葉葵伸手接過秦桑從火盆里扒拉出來的一顆芋艿,用壓手的銀筷小心將頂端的皮給剝開,而后往上頭撒了一小勺的糖,細細吃了起來。足足吃了小半顆,她才道:“這屋子里雖然燒了地龍,但是地上跪久了可依舊是涼的,你若是不想將這孩子這么輕易地流掉,那就自己起來吧。”
地上的確有些涼,那些石頭便是材質再好,那也還是石頭,硌得春禧膝蓋生疼,壓抑不住地想要罵人。可她如今有求于人,哪里能在這個時候出言不遜。忍了半響,此刻聽到她終于想到要讓自己起來,春禧不由松了一口氣,揉了揉酸麻的腳,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也不等葉葵開口,她便自己尋了張椅子坐下了,而后是長舒一口氣。
葉葵倒是沒理會她的動作,可秦桑卻是看不順眼了,立刻一記眼刀甩了過去。
春禧在去葉渝那之前便沒有見過秦桑,后來雖然聽說了好些事,可到底也就知道這兩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這個叫秦桑的丫鬟更是心狠手辣,所以她下意識便避開了秦桑的目光。
好不容易沾了座,她可沒有傻到繼續跪下去!
“好了,等腿不麻了,你便走吧。”葉葵繼續吃起了芋艿,淡淡拋出一句話來。
春禧大驚,再也顧不得別的,道:“你不愿幫我?”我可都已經給你跪下了!然而她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在,知道自己若是將后頭半句話說出去,不必葉葵開口,那個叫秦桑的丫鬟就會率先將她丟出門去才是。
“你若是要將這個孩子拿掉,我倒是還能幫你一把。”葉葵這話倒是說得一臉真誠。
可是春禧哪里會領情,她根本就不想要拿掉這個孩子!能在葉渝未來的正妻入門前便生下個孩子,那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她立刻道:“我要留著這個孩子。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你便幫我一次又何妨?”
何妨?
葉葵頭也不抬,只顧低頭吃著擱了糖的芋艿。
春禧可還真是一點也沒有長進。本以為她會在一見到自己的那刻便下跪,想必是已經學乖了許多。可如今看來,卻根本就一點也沒有學乖。她不過是個通房丫頭,便想生下葉渝的長子?難道她還想有朝一日爬到正妻的位置上去不成?就算葉渝只是個庶子,以葉家的身份,他也絕不可能娶一個丫頭做正室!
正室沒有進門之前,通房丫頭怎么可能被允許生下孩子。她跟葉渝之間的關系家中長輩皆知,又豈會不防備?避子湯這種東西又怎會不給春禧灌下去?可她如今去有了身孕,顯然是自己動了手腳想要提前生下個孩子來捆住她那個有些軟弱的哥哥了。
葉葵越想便越是想要笑,這個孩子便是能夠活下來,她也絕不可能活著。
春禧,還是太天真了。
“除了拿掉孩子這件事外,我什么都不會幫你。”葉葵索性將話給說絕了,一臉送客的表情。
春禧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敢置信,低聲道:“為什么?這對你而言明明很容易不是嗎?只要你幫我,如今誰敢與你做對?”
葉葵嗤笑一聲,“你未免將我看得太厲害了些。”
“你明年秋天才出閣,到那時我的兒子肯定早就生下來了!”春禧將話音重重咬在了兒子二字上,極力想要告訴葉葵這事于她極重要,而于葉葵卻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葉葵豈會聽她忽悠,當即便要趕她走:“歇夠了便走吧。”
春禧驀地站起身,手捏在椅子的把手上,捏得骨節發白,臉上亦是煞白地道:“你好狠的心!”
“狠?”葉葵渾不在意地看著她笑了起來,“你覺得我狠?等你將這個孩子留下來,你便知道到底什么叫做狠了。既然你也說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那我最后便送你一句話。你若是想活命,最好立刻想法子將這個孩子給拿掉!”
最后的“拿掉”二字被她咬得極重,駭了春禧一大跳。
等回過神來,她卻是立刻便咬著牙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東西!你不過是不想要我好過罷了!那是一條命,你竟然張口便是要將它殺死!你簡直不是人!我絕不會讓你如意的……”
前頭的話說得那么聲色俱厲,說到最后卻似乎連自己也沒了信心,聲音不由自主地微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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