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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青瑛長公主逝世,那些看清了局勢的自然同葉家的關系一日日淡薄了下來。
往來的人群漸漸都成了些不入流的貨色。
葉崇文倒是比賀氏聰明了點,早早地就以孝字推了許多人事,只閉緊了葉家大門,不出亦不進。
轉眼間便到了元宵,鳳城主街上張燈結彩,叫人眼花繚亂。迎面而來的人群臉上俱都帶著笑容,令人不由自主也跟著心情愉悅起來。葉明宛鬧騰了兩日,想要出門去看燈會,卻只換來了葉崇文一頓怒罵。
這還是她長到這個年紀,頭一回被葉崇文重聲說話,登時淚如雨下,飛也似地跑了。
大越的規矩,葉家老祖宗沒了,葉崇文幾個便要代父責,為老祖宗守足三年。但葉殊幾個卻只需要守一年的孝便是。
可葉明煙過了年,如今已有一十七歲。
今年才十二歲的葉明珠都已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所以葉明煙等過了孝期,便是那十八歲的老姑娘了。
原本大房的人不在鳳城,那葉明煙自然是天高皇帝遠,盡由老祖宗管著。現如今大房的人回來了,葉明煙自然就要由她的親生母親處理婚事。
但奇怪的,明明是親生的父母,葉明煙對待他們的態度卻異常冷漠,似乎是連逢場作戲都懶得敷衍。
葉葵不止一次看到自己那個身材發福的大伯母面對葉明煙的冷臉時,一臉訕訕然的尷尬樣子。
長房內部的關系恐怕也混亂得很。
葉明煙的妹妹葉明樂跟葉明珠同歲,兩人生得都肖似父親,而葉崇文同自己的弟弟葉崇武生得不像,倒是同庶出的兄長葉崇恒生得極像。因而,葉明樂跟葉明珠兩個,倒像是那一母同胞的雙生子了。
沒幾日工夫。兩人就玩到了一塊。
大伯母楊氏眼里似乎只有那個并非親生的兒子錦哥兒,自然不會去理會葉明樂同誰一處玩鬧。
賀氏當著人的面,亦笑著囑咐葉明珠好好領著葉明樂玩,一副和藹模樣。
人人都知道她偽善,卻人人都裝作看不見。
外頭是元宵佳節,葉家卻冷冷清清。
只讓廚房煮了元宵,一人分著用了些,這節也就算過去了。
葉明宛那丫頭哭著吃完了碗里的元宵,緩過神來就又鬧起了脾氣。想要去纏著葉葵玩,卻在被葉葵冷冷一瞥后想起了當日葉葵跟竇姨娘說話時的模樣。打了個寒顫熄了心思。
葉葵自不去理會她,看著自己捧著的那只八角形紫銅手爐,手指摩挲著上頭的鏤空爐蓋想起了心事。
老祖宗去后。葉家原是該清凈些才是,但因為長房回來奔喪,卻反而多了幾人,事情也就多了幾件。
葉老夫人病了后,這掌家的事卻還沒交還到賀氏手里。楊氏眼巴巴盯著那位置看了許久,只盼著主持中饋的權利能落到自己手里來。卻沒想到,葉老夫人最后卻還是將權利放給了賀氏。
不為別的,單單只是為了讓楊氏清醒清醒。
葉老夫人當年性子烈,見不得妾室通房,可誰知防不勝防還是有了葉崇恒。而且亦是庶長子。
為此,她同葉崇文的父親狠狠吵了一架,自此夫妻情分只剩下了傳宗接代的義務而已。
所以。她怎么可能會待見葉崇恒?又怎么可能會待見楊氏?
不過,雖然是將權利放到了賀氏手中,葉老夫人卻仍舊撥了一部分事情交由葉葵管著。左不過,她如今也有十四歲,是該學學如何管家了才是。
賀氏心中不悅。卻無法反駁。
想要刁難刁難葉葵,卻亦是無從下手。
葉葵心知如今就算葉老夫人再寵她。也不可能將中饋交由她打理。所以如今這樣的局面,已是最好的開始。且讓賀氏再得意幾日。
若說現在誰最安分,恐怕就屬秦姨娘了。
失子,又被親生的兩個孩子寒了心,她哪里還有力氣折騰。
何況因著這件事,葉崇文對她也沒了過去的體貼溫存。
若論最得意的,大概就是葉崇武了。
葉葵今早去伺候葉老夫人用藥的時候,便聽到葉老夫人喃喃念叨著公主之類的詞,阮媽媽更是一臉欣慰中混雜著擔憂。可見,葉崇武已經將事情透露給了葉老夫人。
只是葉葵仍舊沒有想明白,流朱公主到底是腦子里哪根筋給搭錯了……
不過,嫁給葉崇武跟戶部尚書的兒子,那的確是沒得選了。
葉崇武比起那什么來,可好了不止數倍!
但是他有三年孝期,流朱公主莫非要等足三年才下嫁?就算他們等的,只怕皇后娘娘也不會愿意等著吧。
三年時間,會發生多少變故,誰都說不清。
那么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熱孝成婚。可對方又是公主殿下,這未免也太……
“二姐,聽說三叔送了一只花燈?”
略顯粗啞的女聲傳來,葉葵一驚,回過神抬頭望去。
說話的是葉明煙的妹妹葉明樂,正手挽著葉明珠的手,笑吟吟看著她。
消息倒是靈通!
葉葵心頭微惱,這個葉明樂比起她的姐姐葉明煙來還要惱人不少。長房的三個孩子,真比較起來,竟然還是葉明煙最討喜,可見那一家都是什么樣子的人。
葉崇武的確遣人給她送了一只花燈,可其實那是裴長歌所贈。
老祖宗七七未過,葉家自然沒有鳴鼓喧囂的可能,花燈會不能出去看,家中自然也不好大肆掛燈,只在回廊那零零散散地掛上了幾盞樣式普通,顏色亦素凈的燈罷了。
所以裴長歌托葉崇武帶來的花燈自然也是極素雅的,只不過做成了蓮花樣式,精致些罷了。
可其實他哪里是特意送燈來的,他們之間可沒有這樣單純送禮的習慣。
這盞蓮形花燈,是他用來提醒她的。
“四妹那三叔不也送了?”葉葵慢條斯理地反問。
葉明樂嘴巴一撇,有些不快地道:“那怎么能一樣,聽說二姐那的那只燈可比我們的好看多了!”
葉崇武替裴長歌將燈送到了她手上后,葉葵便按著生疼的額角逼迫葉崇武派人又去買了幾只回來。單單送給她,未免太厚此薄彼。若是往常只有葉明珠葉明宛幾個也就罷了,如今長房亦在,若是沒有葉明樂姐妹的份,恐怕楊氏會找茬。
找茬不怕,但這些破事沒完沒了,叫人懶得敷衍。
所以家中姐妹人手一盞,葉崇武送了個遍。
不過一盞燈,葉老夫人知道后也沒有說什么,任由他們去了。
可如今,葉明樂卻借著這事想要鬧騰,葉葵自然懶得搭理,“既如此,四妹將燈還給三叔就是,何苦拿著。”
葉明樂臉一垮,手中帕子被揉成了爛菜葉子。
“二姐這話說的,可不是擺明了不喜歡四妹嘛!”葉明珠唯恐天下不亂,不懷好意地放起了火。
葉葵挑眉:“三妹想要挑撥離間?”
這群人不論什么話都要藏著掖著說,叫人不知要在心里過上幾遍話才能接下去。葉葵犯了懶病,索性直截了當地將那些話都挑開了說。你想挑撥離間,那我就讓你挑!
葉明珠一聽果然也沉了臉,提高了音量道:“二姐你怎么可以血口噴人!”
“我不過問你一句罷了,如今這叫什么?惱羞成怒?心虛發慌?”葉葵抿著嘴笑。
一旁的葉明宛瞪著小鹿似的明亮大眼,口中塞著清甜的豌豆黃,擠眉弄眼插話道:“三姐,我昨晚做了個夢呢。”
葉明珠白她一眼,不快地道:“做夢便做夢,誰還能不做夢了不成,有什么可說的。”
“嘁,我可是夢到你了呢!”葉明宛將口中的豌豆黃咽下去,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大口灌下,“我夢到那日我掉進水里,你下來救我,結果自己卻沉了下去。”
葉明珠聞言臉色煞白,指著葉明宛怒道:“再胡說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怎么回事?”坐在葉明珠邊上的葉明樂蹙眉,疑惑問道。
那邊兩人互瞪著,誰也不說話。葉明宛雙頰氣得鼓鼓,像只小青蛙。
葉葵失笑。
“二姐,你同我說說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葉明樂見從那邊兩人口中問不出東西,急忙掛上了笑臉來求葉葵。這好奇心一上來,心里還不得跟貓爪子撓似的。
葉葵看了眼她那張一臉渴求的臉,用漫不經心地語氣道:“其實也沒什么事,不過就是五妹妹失足落了水,三妹卻袖手旁觀罷了,所以五妹妹才會做那樣的夢吧?世人不都說,夢是反的嗎?”
說完,她盯著一臉失望的葉明樂悠悠地又道:“所以啊,四妹往后可得小心些,哪日若是你走路摔跤了,恐怕三妹也不會去扶你一把的。”
挑撥離間,哼,她倒是叫葉明珠看看,什么才叫挑撥離間!
“二姐說的有理。”葉明樂眼珠子一轉,竟然接著葉葵的話說出了這樣一句。
那邊才被葉明宛弄出一肚子氣的葉明珠登時大怒,霍地站起身,甩開葉明樂,怒道:“你怎么是這么個蠢貨!她說什么便是什么了不成?”
葉明樂微黃的眼仁靜靜地盯著葉明珠,聲音粗啞:“三姐,那你救了五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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