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直接大力地推了進去,薛寧一個不穩,整個人撲在了地上了。身后的青英和雪梅顧不得自己,緊張地去扶薛寧:“夫人,你沒事吧。”
薛寧搖搖頭,手心似乎破了皮,微微刺痛著。卻也讓她清醒的知道,如今的情況并不是假的。
到底還是著了道,疏忽了。
又或許……其實自己當初就不該固執地留下來,反而連累了顧文柏。可時間若是倒回去,薛寧知道自己只怕依然會是做同一個選擇。
剛進陶安城,突然的鼓鐘聲。
薛寧和顧文柏分別沒多久,連顧家的大門都還沒邁進去,就被人突然帶到這里來。
抓著他們來的人,很快就鎖了門離去。
“夫人,那些人會是誰呢?”青英有些擔心,一路過來,這城里的變化她都是看在眼里。薛寧剛想要回答。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很是尋常的聲音,但等門再一次打開,出現在眼前的人,讓薛寧沒有任何意外。從她被抓過來之后,就已經懷疑上了。
如今只不過是驗證了這件事情。
青英和雪梅齊聲低呼,下一瞬立時擋在了薛寧面前,把她護在身后。兩個丫鬟一臉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人。
而青英的心里感慨更深。
當年……不,沒有那些當年,她早就做好選擇了。青英的目光越發地堅定了起來,每個人的人生都要面臨著選擇。當年她選擇忠心于薛寧,后面的生活告訴她并沒有選錯。怪只怪……命運如此罷了。
薛婉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說道:“好一幅忠奴為主,好……好……好,真是勇氣可嘉。八妹妹,我可真真是羨慕你呢。”
薛寧眉頭微蹙。
“為什么?”
“為什么?”薛婉微微一笑:“當然是為了顧文柏啦,聽說你們夫妻情深。我嘛……最多不過是,說了句話而已。這動手的人可不是我,我哪有這樣的本事啊。”
薛寧抿了抿嘴角。
現在的薛婉自然不必上上一世的那個薛婉在安王爺心中的地位。可若只是提議,而這提議正和安王爺的心意,使喚幾個人并不是什么難事。
“我自然知道,”薛寧微微挑唇:“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當年不過是一句戲言,六姐姐竟是作了真。三番五次地要害于我,可結果呢。這些年過來,咱們兩個人誰過得好,誰過得差,想來六姐姐必然是一清二楚。”
“你閉嘴。”似乎被說中了心思,薛婉有些惱羞成怒:“哼,等過些日子,看你如何嘴硬。等著,你不是想知道嘛。等那老禿驢被抓到之后,我一定好好告訴你。”“
薛寧眉心一跳。
從薛婉的意思哩,似乎當年無念告知她的內容外,還有其他原因。
“對了,聽說你那兒子不見了?還有五嬸嬸和叔祖母這些……”薛婉勾出一道殘忍的微笑:“早在他們離開溫陽的那一天,我的人就跟上了。”
薛寧臉色頓時大變。
“我的好八妹妹,你就在這里安生呆著吧。你放心,看在我們姐妹份上,吃喝問題絕對不會短了你。”
薛婉得意地說完哈哈笑著就離開。
“側妃……”
“給我看牢了,若是出了問題,哼哼,小心你們的腦袋。”薛婉厲聲說完,才滿懷不愿地離開。
她倒是想多呆一下,甚至好好折磨折磨,以消除她心中之恨。
可無奈這里的人手都是安王爺的。
現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過不要緊,慢慢來,等人到齊了,要讓她一點點一地知道失去的痛苦。只有如此,她才能開懷。
“啊……”
身后傳來痛苦而又壓抑地尖叫聲,薛婉只覺得舒服的快感從腳底升起蔓延開來一路到達百會穴。
薛寧整個人痛苦不堪,抱著頭,只覺得前世所有的畫面在同一刻爭先恐后洶涌地撲到腦海里。有她臨死前的畫面,有……萬笀宮上丁老夫人和趙氏死亡的慘狀,有自己的尸體被打撈起來,水腫到憲哥發脹餿了的饅頭。
一身宮妃妝扮的薛婉得意洋洋地站在她那尸體面前,死死地盯著因了發脹而鼓腫著要蹦出來的眼球。
為了不讓尸體腐爛太快,一路用了上好的冰運送回的陶安城。花費了巨大的人力財力,就是運回這么一只看不清人的尸體。
隨后……是什么,滿面的尸斑,漸漸腐爛,脹裂開來的皮肉,以及再沒有了冰塊之后,干枯發臭的尸體。
下一刻,薛寧只覺得肚子發疼,人一軟往后倒去。
從溫陽轉道曲陽的路上,丁老夫人已經快走不動了。帶走的下人,如今也沒剩下幾個人了,箱籠早在路上為了逃亡扔下來不管。
如今一行人只剩下丁老夫人、趙氏、薛和安、顧修年,鐘媽媽、李管事、王天,芍藥嬌紅以及男仆數人。
人人都背著一只包袱,就是年紀最小的顧修年,胸前也橫掛著一只小小的包袱。
趕路的人,一言不發,悲傷和絕望在人群之中擴散開來。
“老夫人……”
隨著丁老夫人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摔到在地上,安靜好久的人群突然爆發了。年輕的幾個人哽咽不止。
趙氏把手里的年哥兒遞給鐘媽媽,眼里淚花不斷,卻忍著不落下來。“母親,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丁老夫人的頭上包著紗布,整個人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不……不能停。”
原因為何,大家都知道。
后頭追兵趕著,她們不能停。
就算知道那些人在貓抓老鼠的方式,故意逗著她們。不遠不近,吊在身后,一點點磨去她們的信念。
直到王媽媽為了搶回年哥兒,死在刀下。
已經五日了。
吃食是問題,住宿是問題,體力跟不上,又都是老弱病殘。幾乎是下一刻,大家都要撐不住死去。
可誰也沒有說。
大家都在堅持著。
“祖母,我們一起走。”顧修年陡然之間,一夜長大,眉宇凝重,用力握拳:“祖母,安哥兒背你走。”
“安哥兒,你是好孩子。”丁老夫人欣慰地笑了。“我們安哥兒,懂事了長大了。祖母,已經看到了,心里滿足了,再也沒有遺憾的事情了。你乖,帶著你母親,年哥兒走吧。祖母老了,走不動了。”
“母親……”
“老夫人……”
“祖母,我背你。”薛和安固執地要去拉丁老夫人的胳膊掛到自己肩膀上,可他人是成熟了,可身量還小。
丁老夫人一掛上去,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薛和安一個咬牙,雙膝一跪,努力支撐著身子,沒讓丁老夫人摔到地上去。
“我來。”
一身素衣的王天突然走上前,扶起丁老夫人又彎下腰背起,就往前走去。
趙氏鼻子一酸,忙拉起薛和安:“安哥兒沒事吧。”
薛和安扯了扯嘴角,去看顧修年。
只見小人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睛紅通通地,卻是不哭不鬧。
薛和安朝他笑了笑。
“娘,我們快走吧。”
往前走才有機會逃脫,坐以待斃是不行的。
至少努力過了。
薛和安想要去扶趙氏,趙氏也想要去扶他。
母子兩個人的感情,一路上越發地貼近。
幾個丫鬟看了,哽咽幾聲。
桃嬌去扶趙氏。
小廝則攙著薛和安的胳膊。
一行人緊趕慢趕。
突然聽到馬蹄聲。
躺在王天背上的丁老夫人眼里透出一絲絕望,漸漸有些渾濁的雙眼滿心不舍地去看自己那孫女,曾外孫。
終于,是玩夠了貓逗老鼠的游戲了嘛。
“停下來吧。”
這一次所有人都沒有堅持。
顧文柏滿心痛苦地看著那些跪在前面哭喪的人。
整整三天了,依然找不到人。
他知道是被誰抓走了。
可卻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顧文柏心里痛苦地快要爆炸了,可面上卻不得不跟著趙元朗一起,四處周旋應對。安王爺不上位,或許薛寧還有找到的可能。
若是……
一個失去作用的人,必然會被毫不猶豫的棄之。
顧文柏后悔不已。
當初或許他應該瞞著薛寧,直接把她打暈過去后,交給了岳母她們帶走。那么……也不會像如今這樣的情況。
皇帝的死,已經七天了。
朝上吵翻了天,城外駐扎了好幾隊的人馬。
大戰一觸即發。
薛寧知道自己有些發熱了,從那一天之后,身子漸漸有些不對勁,時不時就沒什么力氣,肚子會不時地抽痛。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已經過去三天了,顧文柏還沒有找到自己。
薛寧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四周安靜地不行。
或許不是在陶安城里吧。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薛寧就有些絕望。
難怪薛婉除了那一次,基本上不出現了。
因為身不由己,就算想來,也被攔下來了吧。
難怪這般安安靜靜地,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皇帝死了那么多天,就是鐘聲也是再也聽不見了。
“夫人,你還好吧。”青英舀著一塊破布上面沾了水,正小心翼翼地濕潤這薛寧因為發熱緣故起了皮的嘴唇。
三天過去,三個人皆是一臉的慘相。
青英和雪梅裙子外面的一層都已經被撕拉了下來。
薛寧病得說不出話。
忽地有人悄悄走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