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紹一日日地暴躁起來。
林氏走到了書房外,聽了一會兒,卻沒有在下人的期盼中進去,而是直接走出了院子。半路上碰見了薛文慶和陳氏。
陳氏來找她并不有什么奇怪,但是薛文平也來了。
丫鬟們上了茶,退了下去。
“三弟,是來找老爺還是……”
“找……找嫂子。”薛文慶一激動站了起來,雙手有些緊張,一直在搓啊搓,眼睛一直瞥著陳氏。
林氏見了,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飲茶。
陳氏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開口說道:“是這樣的,老太太在的時候,我們身為子女本應該在她身邊敬孝,才一起跟著來了陶安。老太太走了之后,也守孝了三年。我們夫妻二人到底還是習慣了老宅那邊的生活,許多家私也沒有帶過來,在這么已經呆了好幾年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林氏心中一動,
就算陳氏說得是睜眼瞎話,她當初可是全部家當都運了過來,又有什么家私在曲陽,更別說什么敬孝了,不過是來攀高枝,好為兒女嫁娶。而這些年,他們一家子也嫁得嫁,娶得娶了。就是要回去,也是應該的。
“那柔姐兒不就是一個人在這里了嗎?”
陳氏搖搖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事情,弟媳婦還是知道的。柔姐兒既然嫁出去了,哪有在跟著我們回老家的地方。不過……也到底是我們的女兒,臨走前去看一看,也是要的。”
林氏笑了笑。
薛文慶突然說道:“那大嫂……大哥那邊。”
林氏捧著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在薛文平夫妻二人的緊張中,開了口說道:“放心,我自然不是多嘴的人。不過……若是我想錯了的話,你們想通老爺道別。我也是不攔著的。”
薛文慶飛快地和陳氏對視一眼。
就那個暴脾氣,誰敢想不開去道別啊。
兩個人沉默不言。
林氏放下茶盞,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們走前的日期,也和我說一聲吧。”
陳氏應了一聲是。
棗子胡同
“什么,你要回老家?”外頭的事情,趙氏并不清楚。聽說林氏來了,還是去見了她。沒想到林氏一開口。就說要回老宅去。
“怎么……怎么會這么突然。”趙氏聽了有些猶豫。
林氏含笑說道:“哪里突然了,當年老太太不是呀在老宅嗎,我既然當了這么多年的族長夫人,總不能真的萬事不管吧。瞧著……如今也沒什么事情,這孝期也是過了,就想回去看看。正好三弟和三弟妹也回去。順道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趙氏聽了點點頭:“也是,嫂子回去一趟也是好的。只是……嘉姐兒可是知道?“
“我和她商量過了,自己的女兒若是不說,只怕她到時候會怨了我。嘉姐兒的意思。我若是回去最好了。船的事情,她讓女婿來幫忙。”
趙氏就笑著說道:“嫂子有一個好女婿。”
林氏聞言回了一句:“難道你也不是嗎?”
趙氏一怔,也點頭笑了。
“隨說不是呢,說起來都是緣分。偏偏一雙子女都和文柏那孩子對上了眼緣,看他們處得好我也高興。”
“說得是呢。”林氏心里有些酸溜溜。
可下一刻,又覺得自己真是不要臉。
當年的事情……她雖沒有親自參與,卻也不是個不知情的。她之所以離開前去見了薛嘉和趙氏,就是想讓薛寧知道。
看他們是什么反應。
要一網打盡,一個不漏,還是放了自己走。
薛嘉那邊或許因著母女的原因。瞞了薛寧。可趙氏這邊總是不會的……
林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做法是對是錯,心里到底是想要薛寧不放過自己,還是放走她。
薛寧的反應之后哦了一聲。
趙氏沒有多想,以為薛寧不喜長房那邊的原因。
實際是外頭……也并沒有什么消息泄露了出來。更多的依然是平、安兩位王爺之間的斗爭,而心細的人也慢慢發現,原本不被重視的四皇子,榮郡王默默地已經站在了人前。雖看著還比不上前面兩位王爺。卻也是不容小覷。
加上皇帝的身子,日漸病弱。
爭位的事情,只等著某一天突然爆發。
至于薛文紹焦躁的原因,不過是因了薛婉因著替薛文紹求官職惹怒了安王爺,為了明哲保身,誰也不敢伸出援手。
至于薛文因何惹怒……
顧文柏目光微冷,賬是一筆一筆慢慢算地。就算曾經薛寧收到的傷害他不在,可從他看到她冒著冰冷在池塘里摸索的時候。
就已經定下來。
她是他的……
他的人。怎么能讓人欺負了去。
在薛文紹不知道的時候,顧文柏和姚霖大開便利之門。林氏坐上船離開之后。薛文紹晚間聽說林氏未歸的時候,還沒有想到。直到下人去了一趟姚府,回來的時候,才知道林氏已經坐了船離開陶安回老宅去了。
薛文紹先是一陣暴怒,桌案上的東西嘩啦全被拂落到地上。
下一刻……就想起林氏去過薛嘉那里。
會不會因此……得了消息,才迫不及待地離去。
還有三弟一家人。
正在他煩躁地時候,門外多了一封信。
門房送了過來。
薛文紹打開一看,臉色煞白。
上面寫的是他當年對薛文林的設計,或許別人不知道。可信上說得薛文林死之前曾經見過他,然后兩兄弟為此大吵了一架。
這事情……竟然也被知道了。
是誰……
誰會知道。
薛文紹焦慮地來回踱步。
當年事情,真正了解的只有胡老夫人,可她已經是死了,死人哪里會說話。但……薛文紹瞬間想到了幾天前看到人影的江媽媽。
除了她意外,并是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是誰抓到了江媽媽,又為何要抓住他。
薛文紹很快想到了原因去。
能夠到現在依然殷殷切切不忘薛文林死因的也只有自己那四嬸母還有趙氏。
四房的人……
可惡。
薛文紹重重地一拳。捶向桌子。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薛文紹神情嚴肅,鉆進書架后面,翻來翻去,找出一塊玉佩,匆匆離開。
守在牛犄角胡同的人,見了,忙悄悄地跟了上去。
“經過姚大人家里附近之后,人就不見了。”去追的人回來回話。
薛文紹被丟了。
顧文柏微微瞇了眼睛。
他當然不會認為是姚霖藏起了薛文紹。或者幫忙什么的。只要他還是虎龍衛的人,就斷然不會做出這件事情。
那就要好好想想……姚家附近,還有誰能幫著掩護。
精致的宮墻內,淑貴妃側躺在美人塌上。
身前匐跪著一個宮女手里拿了一只美人錘敲著腿。
外頭傳來細微的聲響。
淑貴妃懶洋洋地瞇了瞇眼睛,嗯了一聲。
宮女悄悄起身,倒退著離開。
從外頭走進來的是淑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只見她就是在殿內,也靠近美人榻,俯下身子附耳說話。
也不知道說了什么。
淑貴妃的眼神一變。整個人坐了起來。
“沒用的廢物。”
“娘娘,那……這事情。”大宮女猶豫不決。
“去把安王爺……不。”淑貴妃站起身:“給本宮換更衣,要出宮去。”見宮女想要勸她就笑著說道:“我那好兒媳終于是有了孩子,這一胎還是個兒子。我這做祖母的,親自去看看也不為過。畢竟我盼孫心切,而且已經是許多年了。”
宮里人多眼雜。
就算是自己的宮殿內,淑貴妃依然也不放心。
皇帝很快就應下了,只是政務繁忙沒有見她。
淑貴妃不以為意,快速地坐了馬車出宮去見安王爺。
馮荷出來迎接。
淑貴妃掃了一圈,問道:“那薛側妃呢?”
馮荷眼里閃過一絲厲色。很快又不見了。低眉順眼地說道:“回母妃的話,薛側妃病了,王爺怕過了病氣,不讓薛側妃出來。”
馮荷的變化,自然沒有被淑貴妃忽略。
不過她也不在乎薛婉,只是事關她的父親,才隨口問了一句。既然出宮的名義是看馮荷。一行人還是去了正院。
馮荷叫走下人。
淑貴妃問了幾句她肚子中胎兒的情況,得了答案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眉宇間微微有些煩躁之情。
很快……后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安王爺從里面走了出來。
馮荷悄然退下。
“母妃,您怎么來了。”安王爺有些驚訝于淑貴妃的到來。
淑貴妃寒著臉,說了薛文紹的事情,以及他的懷疑。
還有江媽媽的事情……
安王爺怒極反笑:“廢物就是廢物,女兒如此。父親也是如此。真是個沒用的東西,死了就死了。還敢找上門來。”
淑貴妃沉默不語。
半晌后,安王爺才對她說道:“母妃放心,總歸不會連累了你。”
“不……其實我是無所謂,只是皇兒你……”淑貴妃擔心的是會連累到自己的兒子,畢竟如今朝堂和后宮的爭斗是越加的白熱化。
一件小事都可以引出大事。
“我自有主張。”安王爺冷笑:“既然那狗奴才露面了,我就不信找不到線索。他薛文紹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