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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家法
六十九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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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氏并不在暖香苑,而是被押在了后院的祠堂,顧安年隨意抓了一個下人問路,問清后,便風風火火趕了過去。
顧安年與宋祁匆忙趕到祠堂門口,便見往日安靜的祠堂前此刻圍滿了人,各房的丫鬟聚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對著緊閉的門扉指指點點,臉上都是不屑與憎惡。
盡管早已明白這些下人見風轉陀的涼薄嘴臉,但顧安年還是忍不住緊皺起眉頭,目光輕掃過人群,卻無意間掃到了人群中的引頸張望的李嬤嬤,與其他人看戲不屑的神色不同,李嬤嬤臉上只有擔憂焦急。
李嬤嬤也看到了匆忙趕來的顧安年和宋祁,那蒼老渾濁的雙眼瞬間迸射出亮光,重新燃起了希望。
顧安年隔著人群向李嬤嬤微微點了點頭,隨后不再猶豫,直接推門進了祠堂內。
“大膽!誰人敢擅闖祠堂!”兩人剛進了門,祠堂里驀地傳出一聲大吼。
開口的是侯府的三老爺,也就是劉氏的丈夫,他聽到開門的動靜,以為是府上不懂事的下人闖了進來,這才怒氣沖沖掀開祠堂外廳與內堂之間的幔帳,沖著進來的人大吼出聲,只是在看到進來的人是誰后,他立即消了音。
臉上閃過一抹驚慌詫異,顧老三忙垂下頭掩飾臉上神色,拱手恭敬行禮:“微臣見過逸親王殿下。”低垂的眼角卻帶著不屑掃向宋祁身邊顧安年。
宋祁目光微沉,只低低應了一聲,隨后便轉頭對顧安年道:“快去瞧瞧岳母大人吧。”
顧安年掃了顧老三一眼,點點頭,目不斜視地越過顧老三往內堂走。
“王妃請留步!”見狀,顧老三快走兩步,沉下臉將顧安年攔在了幔帳前。厲聲道:“王妃娘娘,此乃我永濟侯府供奉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外人不得隨意入內。”
顧安年停下腳步,偏頭望向顧老三,冷笑一聲:“三叔父,侄女雖已出嫁,但終究是永濟侯府的女兒。又怎會是外人呢?”
“這……”顧老三臉上閃過遲疑。隨即又堅定道:“方才大哥已經說了,要將王妃你從永濟侯府族譜上除名,從今以后,你與永濟侯府已無半分關系。”
顧安年皺起眉。正欲開口,內堂卻突地傳出項氏的聲音。
“安年!”項氏的聲音沙啞凄厲,帶著哭音,一聽便知是哭了許久了。
顧安年心中一動,又聽到太夫人怒聲低吼:“給我攔住這毒婦!”
內堂里一陣喧鬧,項氏的呼喊聲與婆子丫鬟的威嚇聲,還有太夫人的厲喝聲不斷傳出,過得一會,顧安年便只能聽到一陣陣不清不楚的鳴咽聲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項氏被堵住了嘴,才發不出了聲音。
心底的憤怒暴漲,顧安年也顧不得什么對長輩敬不敬了,直接狠狠推開顧老三的手,撥開幔帳一步當先沖進內堂。
“你——”顧老三被推得一個踉蹌。當即橫眉怒目怒指顧安年,剛往前邁出一步想再去攔,卻被突然攔在面前的人嚇了一大跳。
“王、王爺……”滿肚子的怒氣瞬間化為了膽怯,顧老三抖著腿肚子,望著眼前沉著臉,面無表情的宋祁,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不敢再開口。
輕掃了一眼顧老三,宋祁眼中閃過嘲諷,輕勾起唇角,轉身進了內堂。
顧老三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不敢再叫嚷,跟在宋祁身后低眉彎腰進了內堂。
顧安年知道一切被揭穿后,項氏只會落得一個凄涼下場,她也設想過項氏被揭穿后的狼狽模樣,只是她卻怎么也沒有想到,項氏會被折磨成這樣一幅模樣。
那個優雅端莊的貴婦,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華貴穩重?她滿臉淚痕,發髻散落,衣裳凌亂,比之街頭巷尾的乞丐整齊不了多少,她全身被束,手被緊綁在身后,宛如一個犯人,臉上身上布滿一條條傷痕,傷口的顏色還很新,明顯是剛才才受的傷,而她急切想要說話的嘴里,還塞著一塊破布,只能發出語意不明的嗚嗚聲。
顧安年腳步一頓,望著目帶祈求,想要掙脫束縛沖向自己的項氏,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腳下一軟,險些軟倒在地。
后一步進來的宋祁也看到了項氏的慘狀,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沉,他兩步行至顧安年面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顧安年,感受著懷中人微微顫抖的身子,神色愈發冷冽。
“嗚嗚嗚!”被兩個有力的嬤嬤按著的項氏眼中含淚,不停朝著顧安年搖頭。
“母親……”感受著身后寬厚的胸膛,顧安年稍稍鎮定下來,見項氏如此,她心中一陣悲戚,不由哀聲低喚一聲,眼眶微微發熱。
顧安年握緊拳,拼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沒有讓眼中的淚水滑落。
見狀,宋祁抿緊唇角,目光掃過在場一干人等,在行刑的婆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在了顧之源身上,語帶嘲諷,冷然道:“侯爺,本王可不記得大匡律法有可動用私刑一條。”
拿著竹片行刑的粗使婆子被宋祁寒冰般的目光一掃,頓時心驚膽戰,垂頭退回到了太夫人身后。
顧之源臉上一陣尷尬,只是卻并沒有開口,反而太夫人往前一步,微微躬身向宋祁行了一禮,厲聲道:“逸親王殿下,大匡雖有律不得動用私刑,卻并未規定不可自行使用家法,老身這就是在行家法!”
說罷,咬牙切齒橫了項氏一眼,那目光,仿似下一刻就會撲上去將項氏生吞入腹般。
“家法?”宋祁微微皺眉,顧之源亦不再沉默,拱手沉重道:“王爺,此乃我永濟侯府的家務事,還請王爺不要插手。”
宋祁斜視顧之源一眼,此刻,他對這個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殿前紅人,實在是生不起半分好感來。
哼笑一聲,宋祁翹起嘴角,昂首傲然道:“侯爺,若是如今被押在這里受刑的不是本王的岳母,就是那人被打死了,本王也不會插手。”
言下之意,便是要插手到低了。
“……”顧之源微怔,顯然沒想到宋祁會這般胡攪蠻纏。
他皺緊雙眉,冷冷掃過被押著跪在地上的項氏,像是終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般,怒指項氏厲聲質問道:“王爺,若是下官告訴您,這毒婦是因著意圖謀害我侯府子嗣而被束,您還要插手嗎?!”
“嗚嗚嗚!”聽到顧之源的話,項氏掙扎地愈發劇烈,嗚嗚著不停搖頭否認。
“你還想狡辯!你這毒婦!”見項氏否認,太夫人怒不可遏地怒吼出聲,卻因怒極攻心太過激動而急促喘息起來,腳下一晃,眼看著就要暈倒。
“母親/太夫人!”一眾人驚得大叫出聲,一旁的嬤嬤趕緊搭手扶住了太夫人,手腳麻利地將太夫人扶坐在椅子上。
頓時一陣兵荒馬亂,侯府一群人都圍到了太夫人身邊,端茶的,拍背的,問候的,勸慰的,所有人都面帶著焦慮之色,把項氏完全拋在了腦后。
宋祁挑了挑眉,先是眼含深意地望了眼被眾人圍在中間,一邊哎喲哎喲拍著心口哭嚎,一邊垂著眼角留意他神色的太夫人,隨后淡淡望了眼辯解不能,只能鳴咽著直搖頭的項氏,最后望向滿臉擔憂焦急之色的顧之源,心中冷笑不止。
演出這樣拙劣的把戲,就想讓他袖手旁觀,這群人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眸光微轉,宋祁冰冷的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精光。
顧安年微瞇雙眼,也發現了太夫人這是故意在演戲,剛想開口拆穿,宋祁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疑惑地抬頭望向宋祁,宋祁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用唇形無聲道:“交給我。”
看著他眼中的篤定,顧安年頓覺一陣安心,稍稍遲疑后,她點了點頭。
顧安年很明白關心則亂的道理,如今她帶著情緒,若是由她出面,雖也能解決一切,但結果卻可能是兩敗俱傷。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始終希望項氏能安穩走出永濟侯府的大門。
而相比之下,宋祁是個局外人,他不受情緒的干擾,腦子也更清醒,由他出面的話,局勢一定會不同,她相信宋祁能給她最想要的結局。
回握住宋祁的手,顧安年保持沉默。
好一陣,太夫人才漸漸喘勻了氣,待局勢稍稍緩和下來,宋祁掃視眾人一圈,這才對著顧之源不緊不慢開口:“侯爺,按你的說法,岳母大人既是犯了你永濟侯府的家法,也是犯了大匡律法,如今你家法已執行,按律,岳母應當交由刑部處置了。”
此話一出,不僅永濟侯府的一群人,就連顧安年,也變了臉色。
顧安年深深望了宋祁一眼,最終,還是選擇任由他處理。
顧安年無聲的信任,讓宋祁的心都飛了起來,然表面上,他依舊是一副大公無私,嚴正威嚴的神色。
顧之源目光在顧安年與宋祁兩人身上來回掃視,臉上的表情愈發陰沉,沉聲問道:“王爺,若是下官將項氏這毒婦交到刑部,您是否還會插手?”
嘴角彎出一個無賴的弧度,宋祁聳了聳肩,挑眉笑道:“本王偶然去刑部審審案子,貌似也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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