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嫩黃新芽已抽出墨綠葉片,枝繁葉茂間,雀鳥跳躍,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晨光中,錦榮苑一派祥和之景。
“小姐,時辰到了,該出發了。”著紅衣的俏麗丫鬟在四開雕花紅木門前揚聲對里喚道,門內輕柔應了一聲,隨后閨門從里打開,顧安錦一身秀麗月華色灑花荷邊裙,聘聘婷婷跨出門來。青色云紋腰帶束在腰間,更顯她亭亭玉立,襯得她宛如青葉間初綻的白玉蘭。
“小姐,此番前去拜訪表舅大人,您可打算多留幾日?”丘氏迎上前去,恭聲問。
“不了,舅父繁忙,不便多叨擾。”顧安錦搖首,頓了頓又道:“乳娘,你隨我一道去吧。”
丘氏面露喜色,躬身道:“是,小姐。”
一刻鐘后,一輛華麗青蓬圓蓋馬車緩緩駛離永濟侯府大門,朝著城東鎮國將軍府而去。
用過早膳,顧安年窩在榻上研讀毒經,青蓮進來垂首稟報:“小姐,三小姐帶著丘氏并朱繪幾個丫鬟出門了,是朝著城東而去。”
“哦?”顧安年眼也未抬,輕應了聲,“想來是去鎮國將軍府拜訪,齊大將軍是她表舅,這亦不是她首次去串門,倒也算正常。”
翻過一頁,她忽而問道:“今兒是什么日子了?”
“回小姐話,今兒是四月末了,過得幾日便就是端午佳節。”青蓮立即回道。
“已是月末了啊。”顧安年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繼而道:“這里暫時不用伺候,你下去罷。”青蓮便應聲退下。
顧安年依舊拿著書本,然逐漸渙散的眼神卻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思已不在書頁之上。
傍晚時分,顧安錦從鎮國將軍府告辭,之后繞去了城北,隨后才回了永濟侯府。回府后。她先是去給太夫人和項氏請安,而后去了顧安年房里。
少見的,顧安錦示意顧安年遣退了所有人,要單獨說話。
所有丫鬟都退下后,顧安錦拉著顧安年的手,神色認真,低聲道:“年妹妹,你可還記得四年前,你曾戲弄過一位少年之事?”
顧安年眸色一沉,隨即搖首道:“不記得了。”嫡姐為何突然問起這事?
顧安錦面露愧色。嘆道:“我就知你定是忘記了。”顧安年聽她這樣說,心里更是疑惑,卻又不敢貿然開口問。幸而顧安錦很快又道:“當年那少年,正是上月從山賊手中救下我的們的那位男子。前些日子我們上門拜訪他時,他提起此事,我才想起,心中頓覺愧疚。”
眼珠一轉。顧安年假意不解道:“他為何要提起此事?莫不是想要報復?”
顧安錦不贊同地瞪她一眼,道:“陸公子是我們的恩公,你怎的能如此揣測于他?”
顧安年哀怨地嘟嘟嘴,“不然他跟你提這個做什么?”
“是他托我辦了一件事,但又不想與侯府有什么牽扯,這才告知了我這件事。道是他對咱們侯府無甚好感,托我辦事的恩情日后會加倍奉還。”顧安錦道,又微微嘆息:“原是我們欠了他恩情。卻不想竟會演變成如此情況。”
顧安年心中卻是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嫡姐提起以前的事是要作何呢,原來只是感慨感慨。至于陸方伯說的日后會加倍奉還顧安錦恩情,這點正是顧安年的目的。日后陸方伯有所成,嫡姐就又多了一道保命符。
不過陸方伯倒也真是率直坦白。竟直接說對侯府無甚好感。
“我瞧著陸公子是個有雄才大略的,日后定是能有所建樹。這恩情還不還不重要,我只怕他會對當年之事念念不忘,進而對你不利,年妹妹,往后你要遠離此人才是!”顧安錦忽而擔憂道,柳眉輕皺眼中滿是不安。
心中一暖,顧安年乖巧頷首:“嗯,我曉得了,錦姐姐。”
“你知曉便好。”顧安錦長出口氣。
兩姐妹又說了些瑣碎事,之后顧安錦便起身告辭了。顧安年送她出了暖香苑,才折回屋。
回屋的路上,顧安年走得很慢。晚間的風有些涼意,吹動樹梢沙沙作響,她走在風中,衣裙翻飛,心間唯有平靜。
這接連的兩件事,讓她費了不少心力,如今事了了,她的目的也都到達了,她輕松許多。短期內,項氏應是不會再有什么動作了,她可以好好歇口氣。
“小姐,風大了。”跟在身后的青蓮輕聲開口,顧安年勾了勾嘴角,加快腳步。
接下來的一月內,項氏果真沒有再起什么心思。日子平淡無波,趁著有空閑,顧安年開始琢磨是否應該開一家自己的店鋪。
這四年,隨著端豐銀樓與香衣坊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的收益也越發豐厚,到如今,已是有一筆不小的積蓄,想著自己盤家店面應是夠的,只是不知開什么店好。
先前她便起了這心思,只是項氏接二連三折騰了這許久,她根本無暇思考此事。現在有閑情,她自然要好好思索一番。
撐著下頷倚在桌旁,顧安年不自覺陷入沉思。
旁邊,幾個丫鬟見自家小姐捧著一卷書,盯著同一個地方一盯就是半個多時辰,不由疑惑地面面相覷。
青蓮見一時無事,便對黃桃黃杏使了個眼色,三人退下自做自己的事去,獨留顧安年一人在房中。微風拂動紗簾,顧安年側頭靜坐的畫面美好宛如彩繪。
晚間去給太夫人請安,項氏有意無意提起顧安錦已到試婚年齡,明著是提醒太夫人該替顧安錦尋對象了,暗里卻早已有了計較。
顧安年知她又不安份起來,遂開始回想前世這段時期的事情,思來想去,卻并無想起有什么需要謹防小心的事。想來項氏應只是試試太夫人的口風。
不料太夫人卻道:“大媳婦說的對,是時候著手替錦姐兒挑選夫家了。這一轉眼,往日還在老婆子膝下牙牙學語的孩子,如今已是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老婆子心中甚是不舍啊。”說罷感慨地搖頭嘆息,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樣。
項氏不由心中一沉,她實在摸不著太夫人這番話的意思。朝著董氏使了個眼色,董氏忙笑道:“母親,兒媳相信,即便錦姐兒出嫁了,亦是會孝順母親的。”
太夫人似笑非笑彎了彎嘴角,臉色不變,卻是把手中佛珠擱了下來。劉氏暗地諷刺一笑,這幾年董氏雖討了太夫人一些歡心,可這腦子始終還是不好使。
“母親,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錦姐兒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時。母親既然舍不得錦姐兒,那便讓錦姐兒多留在身邊伺候幾年,想必錦姐兒是極為樂意的。”劉氏望了眼顧安錦,含笑道,太夫人頗贊同地微微頷首。
項氏輕皺眉頭,這劉氏還當真是不容小覷。
董氏見太夫人如此反應,又見項氏面露不悅,干笑兩聲道:“三嬸,瞧您這話說的,要是再等個兩年,怕是京里那些條件稍好的勛貴公子都已尋好了親事,咱們錦姐兒還往哪挑人去?女人這年華可蹉跎不得。”
太夫人臉色又是一變,劉氏心中冷笑一聲,不疾不徐道:“二嫂嫂,這就不勞你我憂心了,要知道咱們錦姐兒可是芳名在外,京中無數公子哥兒神往已久,若是他們得知錦姐兒因著要孝順祖母,要推遲婚嫁之事,怕是都會翹首以待呢!”
“這……”董氏這會嘴拙了,一時半會想不出反駁之言。
“好了,兩位媳婦說的都有理,不過此事還是先擱著吧,就如三媳婦說的,這事不急。”太夫人出口制止了董氏未出口的話,捻起佛珠嘆了口氣,道:“說起錦姐兒的婚事,我倒是想起了我那可憐的繡姐兒,也不知這么些年,她過得可好。”
繡姐兒?顧安年心中一驚,這個繡姐兒可是前世她那未曾謀面的五姐姐顧安繡?
永濟侯府五小姐顧安繡,這個一直養在鄉下農莊的小姐,太夫人此時提起她是要作何?
“母親,有蔣姨娘照顧著,繡姐兒想必是過得極好的。”沉默了許久的項氏寬慰道。
“蔣姨娘再如何照顧得好,鄉下畢竟是鄉下,哪有京城的日子好過。”太夫人幽幽嘆道。
劉氏靈機一動,道:“母親,如今已是六月初,再過兩月便就到您的壽辰了,不若過幾天便派人將繡姐兒與蔣姨娘接回來,如此母親便能見著繡姐兒,一了思念之苦了。”
“這法子倒是不錯。”太夫人連連頷首,轉首對項氏道:“大媳婦,繡姐兒與蔣姨娘是大房之人,這事便交由你來辦了。”
“是,母親。”項氏垂首福身,低垂的眸中閃過狠戾之色。
請安回來后,顧安年一直皺著眉頭。她仍在思索接顧安繡回府一事。
五小姐顧安繡是蔣姨娘所出,而蔣姨娘在被抬為姨娘前,是柳氏身邊的丫鬟。說來也怪,根據她前世所打聽到的,蔣姨娘并未犯何錯,然而在柳氏過世后,顧之源卻親自將她與顧安繡送到了鄉下農莊。這一去到如今便就是八年,即便是每年的祭祖,太夫人的壽辰,她們也未曾回來過一次。
接顧安繡回侯府一事,前世雖也曾提起,卻一直未曾實現,可如今太夫人卻忽然生出了這念頭,還命項氏著手去辦,這是為何?
這兩個人若是回府,又是否會對她以后的計劃有礙?
顧安年一時竟無法理清這其中的緣由,與日后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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