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方伯隱匿在枝頭,等到山賊走近,他隨手摘了幾片樹葉,當做暗器擲了出去。
灌入氣力的葉片比之飛刀也毫不遜色,嗖嗖幾聲,走在前頭的山賊頭子已猝不及防被劃破了胳膊和臉頰。若不是他還有些本事閃躲得快,那飛葉就要割了他手腕的筋脈。
跟著沈千,陸方伯也不單單是學武,醫術也學了些皮毛。
一擊不成,見了血的山賊頭子憤怒地大喊起來,他手下的小嘍啰們立即警惕地打量四周,兩三個急忙上去拿刀比著顧安錦幾人,其余人提刀防備起來。
然四周唯有風吹草動之聲,又不見半個人影,山賊們不由膽怯起來。
被山賊圍在中間的顧安年幾人卻是面上一喜,寧秋霜暗道救星來了,不由興奮起來。青蓮眼中一亮,側首望了眼顧安年臉上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氣。
“出來,有膽子給爺爺出來!”胡漢三喊叫了好一會,四周依舊沒有動靜,他詫異地嘖了一聲,心道莫非撞邪了?他底下的小子們也愈發忐忑不安起來,神色慌張地東張西望。
俗話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些做不法勾當的山賊,就是白日里,也是怕極了那些怪力亂神之說。
見底下人慌慌張張毫無氣勢,胡漢三爆出一聲粗口,喝道:“奶奶個熊!有膽子暗算爺爺,沒膽子滾出來受死嗎?!”又揮舞著大刀對自己人仰頭大笑起來:“慌個驢蛋!沒看到對方躲著不敢出來么,鐵定是怕了咱!哈哈哈!”
小嘍啰聽他這樣一喊,頓時心頭一震,膽子又回來了,也跟著猖狂大笑起來,口吐粗鄙之言大罵起來。見此情景,寧秋霜幾人不由擔心起來。不會真是躲著不敢出來了吧?顧安年卻知躲著那人不是不敢出來,而是在思索要如何動手。
陸方伯卻是在思量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對方人多勢眾,即便他有自信勝出,卻不得不顧及人質的安危。方才他魯莽出手,一驚引起了山賊們的戒備,若是他再直接動手,山賊定會用人質威脅他就范,且甚至可能會直接對人質不利,是以他必須想個萬全的法子。
凝眉思忖片刻,腦中忽地靈光一閃。陸方伯頓時有了辦法。
伏在枝葉間藏匿好,陸方伯又擲了幾片樹葉出去。然這次他并非為了攻擊下面的山賊。飛葉打在了山賊們的刀槍棒棍上,那些哈哈大笑的山賊們頓時一驚。臉上再度露出驚慌恐懼之色,有膽小的已經哆嗦著雙腿坐倒在地上。
“是誰?!快出來!”胡漢三也慌了,氣急敗壞大喊起來。那賊眉鼠眼的山賊是這群人里的二把手,此刻他戰戰兢兢湊到胡漢三身旁,小聲道“大哥。你看這是什么情況?咱們……”不等他說完,胡漢三一把將他推開,挺著胸膛再次大喊:“不知道是哪路好漢要多管閑事,怎的連面也不敢露一下?!”
依舊沒有回應,林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清風吹動枝葉發出的沙沙聲。投在地上的影子隨著風搖曳,破碎的陽光照得人臉上忽明忽暗。
“有、有、有妖怪啊!”不知道是誰冒出這么一句,其他人再也維持不了一丁點冷靜。十幾號人紛紛亂了手腳,丟了手上武器嗚呼哎喲大叫起來,更有甚至嚇得褲襠都濕了,跪在地上直念念叨叨磕起頭來。
“妖怪個驢蛋!都給爺爺我出息點!”胡漢三一腳踹翻一個離得他最近、哭喊著跪地求饒的嘍啰,大嗓門怒不可遏地大吼。然那渾濁的眼中卻也是隱隱透著慌亂恐懼。
“哎喲!”突然一個山賊慘叫一聲。而后便全身抖篩子般顫抖起來,最后竟軟倒在地雙眼翻白口吐白沫。這可把其他山賊嚇得夠嗆。
“有妖怪啊!真的有妖怪啊!”六神無主的山賊們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一個個哭爹喊娘地抱著頭亂竄起來,三兩下就跑了個沒影。那些嚇軟了腿的,也嗚呼哀哉邊求饒邊往前爬。
“都給爺爺回來!該死的兔崽子們!回來!”任由胡漢三在后面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停下來。就是那賊眉鼠眼的二把手,也借機腳底抹油——溜了。
十來號人瞬間便只剩了胡漢三,以及那倒在地上抽搐的小嘍啰,聽著那刺耳的吼叫,幾個姑娘還反應不過來。
莫非她們當真遇上妖怪了?幾人禁不住想,然她們還來不及害怕,這想法便被打破了。
見只剩了那山賊頭子在下面大喊大叫,陸方伯勾起唇角輕笑一聲,縱身一躍跳下樹來。
山風揚起濃密清亮的黑發,一片青翠中,從天而落的他宛如天神下凡般飄逸俊美不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酷啊……”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即便穿著簡樸的短打勁裝,也掩不住其鋒芒的男子,寧秋霜雙眼發亮,由衷贊嘆。
“……”顧安年不著痕跡地抽了抽嘴角,有時候她真的受不了這個穿越者的花癡程度。不過她倒是不否認陸方伯的確長得不錯。現在的他,已有幾分前世威震四方的大將軍的氣勢。
胡漢三只聽得咻的一聲,眼前便多了一人。起初他還真以為是什么山精鬼怪出現了,頓時嚇地跳了起來,舉著刀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然待他看清出現的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他膽子又肥了起來。
粗魯地抹了把臉上傷口處的血跡,胡漢三啐了聲大吼:“就是你小子暗算爺爺?!”上下打量眼前人幾眼,見對方孔武有力,身姿挺拔,那氣勢一看便就是個會武的,又想起方才那幾枚飛葉,他心底又止不住打起鼓來。
若是方才手下都在,他還有些底氣,然現下只剩了他一人,他心知此刻是毫無勝算。喉結干澀地滾了滾,胡漢三想著是為了那筆錢抵死一搏,還是干脆逃命要緊。
陸方伯默然靜立。神色清冷便不開口,只緊盯著胡漢三的一舉一動。他這副淡漠傲然的江湖人士姿態,更是讓胡漢三膽邊生怯。
心底一權衡,胡漢三只能咬牙舍了那即將到手的白花花銀子,狠瞪陸方伯一眼,罵罵咧咧拔腿就要逃跑。
見狀,寧秋霜忙不迭大喊:“英雄,不能讓他跑了!他還抓了我們三個丫鬟!”
媽的驢蛋!胡漢三心中大罵一聲,腳下動作更快了。陸方伯聽得寧秋霜的喊聲,立即飛身去追胡漢三。胡漢三這只會些拳腳功夫的莽夫哪里是陸方伯的對手。方跑出不遠,便被陸方伯提著后襟逮了回來。
出手如電,陸方伯點了胡漢三的穴道扔到地上。而后便去解綁著顧安年幾人的繩子。待繩子解開,顧安錦忙福身致謝,感激道:“多謝英雄出手相救,此等大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就是就是。我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寧秋霜亦湊上來興奮不已地說。
顧安年掃了眼神色間抑制不住喜氣的青蓮,心中哼笑一聲,亦上前盈盈福身道:“小女子謝過這位哥哥的救命之恩。”青蓮察覺到她掃去的一眼,立即收斂了臉上神色,垂眉斂目。
陸方伯被如此多嬌俏漂亮的姑娘圍著道謝,頓時很是尷尬。完全沒了方才的鎮定瀟灑,紅著臉連連擺手吶吶道:“三位小姐不必多禮,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顧安錦見他如此憨厚實誠。掩唇輕笑道:“對公子而言此是小事一樁,對我等卻是救命的大事,還請公子告知姓名,他日小女子定當登門道謝。”說罷又是一福身。
“不用不用,當真不用!”陸方伯更是慌亂。急得差點舌頭打結。
顧安年暗自好笑,她還以為這愣頭小子出息了。沒想竟還是這般容易害羞。
寧秋霜見陸方伯羞得面紅耳赤,頓覺他好玩,心里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然轉念一想,此刻時機不對,當務之急是要救出被綁的三個丫鬟。
幾人便不再多言,將事情詳細一一說與陸方伯聽了,顧安錦施禮請求道:“還望英雄能再幫我等一個忙。”
陸方伯伸手欲扶她,又想到男女授受不親,便立即局促地收了手放到身后,愣愣點頭道:“好。”幾人當即喜笑顏開。
寧秋霜忙歡喜地拿了繩子將胡漢三給綁了,故作兇狠冷聲問道:“你把我們的丫鬟綁哪去了?快快老實招來!”
胡漢三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來問話,不屑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寧秋霜被他這輕視的樣子著實氣得不輕,恨不能給他兩個腳印子。顧安錦見問不出話來,急得眉峰緊蹙,顧安年亦是做出一副擔憂不已的樣子。
見狀,陸方伯隨手拾起一把山賊掉落在地的大刀,比在胡漢三頸邊,冰冷簡潔地吐出一個字:“說!”胡漢三這才顫巍巍地老實說了。原來三個丫鬟就被綁在林子里一處偏僻的樹叢里,離這里算不上遠。
幾人便讓胡漢三在前面帶路,急急忙忙趕去救人。
路上,寧秋霜圍在陸方伯身旁問個不停,仿似對他十分感興趣。
“還未請教英雄尊姓大名呢!”甩著隨手扯來的一截樹枝,寧秋霜貼上來笑嘻嘻問,陸方伯訥訥回答了,不自在地往旁邊側了側身子。
“那英雄家中還有何人?家住何方?”寧秋霜又問,顧安年在心里猛翻白眼,敢情是不是還要問一下是否有車有房?這又不是在查戶口相親!
“因為父母早逝,我從小便住在姨母家中,就在京中城北。”陸方伯淡淡回答,神色間有幾分苦澀落寞。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震,不由生出幾分憐憫來。
寧秋霜手上的動作一滯,眼含愧疚歉意道:“真是抱歉,讓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陸方伯心中升起一絲暖意,含笑搖搖頭,道:“無妨。”
顧安年抬頭望著他俊朗帶笑的側臉,微微嘆了口氣。在旁邊扶著她的青蓮將她這一反應看作是在為計劃失敗氣惱惋惜,不由在心中冷笑。
一群人很快便到了綁著三個丫鬟的地方,朱繪與靈雀趕緊上去將繩子解了,取出塞在三人口中的布團。三個丫鬟見得救了,喜極而泣,抱在一起嗚嗚大哭起來,眾人好一頓安慰,這才止住了她們的淚水。
救了人,陸方伯便要告辭離開,寧秋霜忙拉住他,急切道:“你住在城北何處?來日我們好上門謝你!”
“不……”陸方伯還欲推辭,顧安錦卻打斷他,溫婉笑道:“英雄既然救了我們,寧國公府與永濟侯府定是要登門重重謝你的,還望英雄莫要再推辭。”
陸方伯聽聞她的話卻是雙目微瞠,雙拳緊握憤然道:“你們是永濟侯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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