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腦血管修補術
這手術臺邊上除了他們兩個醫生，還有麻醉師護士等人，李偉這一句話出來引得其他人一臉不解的看著他們兩個，原本緊張壓抑的手術間也隨之變得輕松了許多。
“別鬧了，繼續吧。”林海把目光重放回手術野上，神色馬上恢復了自然，這手術并不是止好血就完了，下面還有很多作要做的。
“馬上搞定回去宵夜！”病人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李偉也輕松了許多，他才重新起器械，卻忽然愣住了，原本已經電凝止住血的地方又出血了，而且好像比之前流得更急……“李偉，是腦血管破裂，快止血！”
與之同時，林海的聲音在李偉耳邊想起，他正想動手，卻不想林海的手比他更快，話都還沒有落音，這手已經開始準備止血了。
一聽得腦血管破裂，手術室的氣氛頓時又上升到了極點，就連坐在手術臺尾下昏昏欲睡的麻醉師也一下蹦了起來，踮起腳跟往手術野望去。
“鹽水！”這樣的出血要處理好不是一下兩下的事情，林海就算再也難以一個人包攬了整個止血作，在他掀開手術野上的紗布時向靠器械師下了個命令，向后退了一小步同時說道，“李偉，快沖洗。”
任何手術都有可能發生一些意外，這在手術前就已經有所預防，腦血管破裂在腦外科手術當中還算是常見的并發癥，當出血太快時，一般不采取紗布蘸取，而是采用等滲生理鹽水沖洗出血點，再用雙極電凝止血，由于沖洗過程當中會有大量的沖洗液沿手術單流入事先準備好的桶內，很容易污染到手術人員的無菌衣，游向天向后小退一步也就是為了避免沖洗液污染到他身上的無菌衣。
“來了……”李偉也不敢怠慢，趕緊把生理鹽水往大腦上的出血點徐徐倒下去，沖掉上面的鮮血，等可以肉眼看到具體的出血點才停下了手，像這樣比之前出血還快的并發癥，動作太慢可能會引起一些不良的后果，當然，太緊張太快也不是好事。
在生理鹽水沖洗下，具體的出血位置顯露無遺，林海執著雙極電凝對準那個位置，咝的一聲，白煙過后，血并沒有止住，反而有越來越急的跡象。
“海哥，不妙啊。”李偉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林海，遲疑了一下才道，“電凝沒效果的話，恐怕得修補血管了……”
電凝止血對毛細血管出血很有效，可是對小動脈出血的效果就不明顯了，加上這血流過急，林海也現出慎重之色，讓李偉再沖掉血跡，他在放大鏡幫助下查看了出血的地方，確認病人是小動脈破裂，裂口較大，為今之計確實要如李偉所說的那樣，進行腦動脈血管修補術！
“裂口過大，得修補。”林海神情較之前嚴肅得多了，用器械壓住裂口讓血流變緩了許多，抬頭問器械師道：“這里有腦血管修補膠嗎？”
“呃？”器械師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在思索著什么，良久才答道：“醫院好像沒有這種膠……”
“這玩意就是有我們也不會用，在這里只有用傳統的針線修補，什么的，這個我也沒什么把握……”李偉向林海抱怨了一下，接著對著手術室護士喊道，“護士，馬上打電話叫馬玉鳳主任過來，這修補還得她來才行。”
這腦血管一旦用傳統針線修補，那手術量就別提了，要知道一條直徑僅1毫米的腦血管，修補起來甚至需要均勻地縫合十幾針以上，手術的那份精密，非一般醫生所能完成的。
李偉知道怎么去修補，也參與過這樣的修補，只不過每一次他都只是個手術助手，要他親自動手，他沒那個把握。目前他們神經外科的所有人中，就連臨床多年的黃萬里主任都沒那個能耐，也僅僅有的馬玉鳳一個人有那個能耐，所以，李偉想也不想就叫護士去叫馬玉鳳，雖然他不是很喜歡與，馬玉鳳共事，但他卻不能不承認馬玉鳳的能力，想救回這個病人，也許只有等她來動手了！
“等等！”林海叫住了手術室護士，然后又問監護護士道：“病人現在的血壓，心率多少？”
“血壓105/60，心率70。”
病人的血壓相較之前又下降了一些，心率也增快了一點，林海想了一下，馬上否決了李偉的提議，讓護士別叫馬玉鳳了，病人本來就病得很危急，如今又是大出血，到現在才去叫一個醫生從床上起來，到醫院的時間消耗不用說，就是進手術室換衣消毒也會占用不少時間，病人等到那時說不得已經掛了，就是不掛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落下很嚴重的后遺癥。
這腦血管修補雖然有一定的難度，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并非很難，他完全有那個能力去修補這個裂口，何必舍近求遠去叫馬玉鳳，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病人的生命，林海道：“準備器械，李偉，換下位置，我來修補！”
“你來？”李偉愣住了，現在他們是在搶救一個生命，而不是平時的手術作技能實踐。
不止李偉呆怔，其他人也盯著林海，認為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僅僅是一個年輕的醫師也想作腦血管修補術，實在是癡人說夢話！
“相信我，我能行。”林海眼里露出說不出的堅決。
“我沒見過你有這方面的臨床經驗……”李偉有些遲疑，他也知道病人情況危急，現在才叫馬玉鳳過來肯定會加重病人的傷害，只是這要他如何相信毫無主刀經驗的游向天，游向天上還不如他自己動手更有機會。
好吧，他承認剛才說林海是他偶像的話是開玩笑的，憑電凝止血那點能力就想進行腦血管修補術，他是一千萬個不相信。
“沒那么多時間爭這個了，要不你來，要不我來，你來選！”李偉婆婆媽媽的惹急了林海，他眼里露出了惱意。
“我？……李偉雖然認為他自己動手比林海天更有機會，可他自己心中卻是沒有什么把握，眼見林海忽然變得強勢人，風格和以前格格不入，他硬是怔著說不出話來。“你不來，我來！”林海說著就向李偉那邊移過去。
兩人身上的無菌衣是經過強度消毒的，手術過程中絕對不可以碰到任何有污染的物品，李偉怕林海不顧后果挨上他的無菌衣，連忙向后倒退了一步，林海再過來，他再移動，一直到林海把他的位置占了為止。
“還愣著做什么，快準備手術。”見李偉還在發呆，林海可就惱了，如果他沒有一點把握的事情他會去做嗎？
“嗯……”李偉咽下喉嚨里的口水，上前站到林海之前的位置上，時不時往林海身上瞥，就好像他不認識他一般……
在動脈血管破裂出血中，無論是身體哪一部位的動脈，血不止，人必死，更別提是在人類最脆弱的顱腦了，如今在符高有大出血跡象下，時間就是他的生命！
要想保住符高的性命，就得跟死神搶時間，林海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一等李偉就位，他人也開始著手進行血管修復術。
在腦血管修補那樣精細的手術中，根本不可能在肉眼下進行，就是林海也不行，放大鏡已經換成了顯微鏡，開始的站著也換成了坐在椅上，普通器械也換成了更加細小的器械，沉穩的雙手著細小的器械，慢慢把血管裂口從腦組織上剝離一丁點，鉗住管脈上方，暫時止住了血，接下來就是漫長修補拉鋸戰，一針一線精細到就好像手術中的雙手在處在靜止當中。
在那樣的手術狀態下，林海再有自信也不敢有絲毫馬虎，眼在顯微鏡上，手在手術野中，就連呼吸也放到了最平和，整個人就好像被定了身，處于相對靜止中。
林海和李偉投入手術中后，整個手術間靜得可怕，除了滴、滴的病人監護聲，聽到的好像只有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這一切，讓手術間的氣氛無形中變得更加壓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正在進行的手術的林海和李偉沒有一次分神，也沒有再發生一次驚呼，就好像手術進展得非常順利。等看笑話的麻醉科師開始站不住了，他瞥了手術間里的其他人一眼，發現她們眼中彼此也都露出一絲不解，靜靜的盯著手術中的兩個神經外科醫生。
麻醉師抬頭看了下手術間的掛鐘，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但并沒有他預想的事故發生，他忍不住踱步走到林海和李偉的身后，目光從兩個人的空擋穿過，落在正在手術中的手術野上。當然，他不敢太靠近主刀醫生，污染了對方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麻醉師很快失望了，那不愧是非常精密的手術，在他肉眼里，正在手術中的雙手根本就沒有動過，他想看也看不出來，想知道其中的細節，也唯有顯微鏡上的兩人知道了，不過麻醉師可不敢自找麻煩，這個時候出聲，如果影響到了手術的進程，他的麻煩也將會隨之而來。
麻醉師悄悄的靠近，又悄悄的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他雖然對林海到現在還不出現失誤感到驚奇，但他作為麻醉師還算有那么一點職責，沒有忘記在這個手術中他的本份工作，病人的麻醉也異常重要，在手術過程中，他得保持病人的麻醉情況不出問題。
林海和李偉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即便是麻醉師靠近他們時也顯得無動于衷，那是他們全部心神都投入手術當中，對手術間發生的任何事都無所覺的緣故，然而麻醉師的小動作全落在護士和器械室的眼里，她們大概明白麻醉師這舉動的含義，在麻醉師退回時不約而同的送上詢問的目光。
麻醉師搖搖頭又點點頭讓她們很不解，繼續把目光又放在兩人身上，稍有不同的是器械室，她眼里摻雜著一種很復雜的感情，這手術到現在，換了多少次器械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心中雖然不太相信，卻不得不承認，目前這手術進展很順利，如果再這樣下去，這手術最終會成功的。
時間還在悄悄的逝去，手術間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然而離手術時間結束看起來還是遙遙無期，護士不耐其煩的記著病人的監護數據，麻醉師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周而復始，器械師也強打著精神等著送下一輪的器械……
這時可是在一天中的凌晨，是一個人需休眠的時間，漫長的手術讓他們都顯得不耐煩，心中無不希望這手術盡快結束，他們也可以解除這種無盡的煎熬。
忽然，李偉抽離顯微鏡，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然后對著他們微笑了一下，還沒等他們高興起來，李偉又繼續貼在顯微鏡上，再次踏上了漫長的手術征途。手術到這個時候，盡管他們心中還是不相信，卻不得不承認這腦血管修補術看起來會成功了，對林海忽然表現出的能力有種說不出來的復雜感受，與此說他們對林海只是莫名的驚訝，不如說全程參與手術中的李偉，親身體會這手術的他震撼程度遠遠比旁邊的幾個人。
林海是心胸肺外科醫生，盡管做了高難度的心臟搭橋手術，但神經外科和心臟外科是兩個不同的領域，林海仍然把這超高難度的手術做得如魚得水，這可給大家重重的震撼。也許在別人眼中，這手術里一針一線終而復始的縫合不免有些乏味，可在李偉眼中，卻是美妙無比的心靈藝術，越是到最后他就驚心，如果不是游向天確切坐在他身邊，叫他死也不會相信，手術中的那雙手就是他朋友所擁有的……
那已經不是一雙人的手，是機器，每一個動作就好像經過計算機精密的計算后才嚴格執行一般。李偉在神經外科臨床也有了幾個年頭，無論是在本院還是在外進修，他都見過不少數外科醫生的手，就連國內一流神經外科專家主刀的手術他也有幸觀摩過，但從沒有哪雙手給他那么震撼過。
血管修補術難不，難，腦組織上的小血管動輒就在一毫米以下，稍有不慎，器械就會刺破并穿透它，要想進行這樣的手術只能用顯微鏡放大血管，可顯微鏡下，人的動作只要動一點點，鏡下的動作就會放大十倍，甚至數十倍，可以這么說，沒有一雙沉穩的外科手，就沒有人敢做血管修補術。
李偉有練習過這樣的顯微外科技術，但也僅限于在仿人類血管的硅膠管上練習。林海竟然能如此完美地完成這手術，他有點仿佛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