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興的姐夫通過原來的介紹人,客客氣氣地主動把家興的生意回掉了。他離開俱樂部時,廚房里開了一個歡送會,師傅們講了不少好話,一片贊揚聲。蔣師傅還送了幾樣紀念品給家興:一本漢語詞典,一支鋼筆,一本日記本。家興愉快地接下了蔣師傅送的紀念品,鞠躬致謝。蔣師傅還希望家興將來有了出頭日,不要把這里給忘記了,常來看看這些窮朋友。
這次,過了陰歷正月十五,家興也是跟姐夫到一個客戶家修理電器時,向姐夫提出了收他做學徒的要求。姐夫開始挺猶豫的,說:“自己人帶不出好藝徒,學手藝是逼出來、打出來的。”
這三個人雖然是生在上海,長在上海,但專門一起來到南京路上好好白相,還真是第一次。年初一上午,馬路上行人不多,但一路上鞭炮聲不斷。這新年里還有一隊隊,少則四、五人,多則七、八人,都是由男人們組成的鑼鼓隊。他們邊走邊敲著手中鑼鼓樂器,“七咚嗆、七咚嗆,”走街穿巷,鑼鼓聲聲,不絕于耳。一些老百姓常說:“年三十夜催鑼鼓,不曉得儂窮爺肚里苦不苦!”這些敲鑼鼓的人,實際上也只是在窮開心而已。
“這里是做什么的,我們鉆進去看看。”麗絹說著就往里面擠,兩位哥哥也只好跟著擠了進去。擠到最前面一看,是在唱申曲《陸雅臣賣娘子》。說的是一個賭徒,輸到最后連自己的娘子也要賣掉,想換錢來做賭本。這出戲是勸人不要迷戀賭博,戲唱完時間也不早了,兩個唱戲的要了一次錢也散場了。家興他們看看天色已晚,也就回了家。
今天年初一,是禮拜二,跑馬廳里人還不少。一些人穿著騎馬的服裝,騎在馬背上,或快或慢地在里面跑道上,有的像是在賽馬,有的像是在訓練、交流心得。
“君蘭、麗絹,你們兩人給我聽著,這條馬路上玩什么的都有,是很有看頭的。但是你倆看看,現在這里是人山人海,要接受白相大世界的教訓。我們三個人要一起行動,不能走散。”家興非常嚴肅地說著。
姐夫看看家興,笑了笑,說:“學個電工能有多大出息,怎能培養成人才。”
“大哥,我向你學習,把我的人生目標定得明確一點,高一點,實在一點。”麗絹也準備重新構想人生!
“我也多找一點外快生活來做。”坤生也跟著說。
十點敲過,母親上樓睡覺去了,家興在客堂里點了一對紅蠟燭,拉住麗絹,一起守歲。不一會,君蘭大飯吃好,也過來同家興、麗絹一起守歲,守到天亮,一直守到大年初一早上。
實際上家興還在俱樂部干活時,有一次休息,來到姐夫家中,正好碰到姐夫拎了一個工具袋,去一家房客家中修電風扇。家興吵著要一起去看看,姐夫也就同意了。姐夫替這家人修好電風扇,換好保險絲,推上閘刀時,看到了閃爍著紅藍顏色光輝的“電火花。”他初次見到這“電火花”,就被這美麗、奇特的景象緊緊地給吸引住了。就是這個偶然的機會,使他對電工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姆媽,學生意真的那樣難,要三年?不是的,電工的關鍵是排線路。在外面學,老師傅不肯輕易把訣竅告訴你。我學徒時,老師傅不肯教我關鍵的技術。我只能自己偷偷看,看在眼中,記在心里。還要跟老師傅說好話,經常買香煙、老酒送給老師傅,他們才肯教我一星半點技術。”坤生說了他學生意時的情況。
“背呀、你背呀!”麗絹調皮地真要趴在君蘭背上。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是年初一了。三人按上海人的習俗,先是向兩家的長輩拜年,拿到壓歲錢,吃好湯團,換上了新衣服。家興、君蘭穿的是長衫。麗絹和她姑母,把原來當在典當里的衣服,贖了一些回來,所以今天有好一些的衣服穿了,她穿的是旗袍加呢大衣。
這算命先生一看生意來了,就笑嘻嘻地說:“這位千金也是富貴之相,報個八字,想算什么,問啥事,盡管說來。算得準銅板十個,算得不準,分文不取。”
“想成為電器工程師。”家興的眼睛里放射出希望的神情。
于是,這三個人開始白相外國墳山。
那瞎子也不讓走,說怎么可以算了命不給錢就走。家興一看,為不掃妹妹的興趣,他就給了那瞎子五個銅板。給五個銅板是小事,可麗絹心想還是家興哥哥好,了解妹妹的心思,無形中對家興又添了三分愛意!
年初三,這三個人按計劃又來到霞飛路。先在霞飛路上的商店里轉了一大圈。中午時分,在八仙橋吃了些點心,就轉到了恩派亞電影院西面的一條小馬路轉彎,向南走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外國墳山,(現在的淮海公園南面的太倉路一帶)。這還是他們剛進恒大小學讀書時來過的地方,但當年只是路過,沒有好好的白相。今天可有的是時間,要痛痛快快的白相一下。
“有點眉目了,聽人說她先是跟廣東富商到了香港,后來去了南洋,現在據說在法國。到底在法國什么地方?現在正在打聽。”這時麗絹的臉上有了欣喜的表情。
過了兩天,姐姐、姐夫同媽媽一同商量定當,家興在俱樂部里做到臘月二十八就不去了,歇下來過好年,休息一段時間,把身體調養一下,然后再說。
“我想是的。”家興說著帶頭穿過馬路,走到人行道上,透過竹籬笆往跑馬廳里面看去。
再下面是小神仙銜牌算命。一個年紀五十上下的人,頭戴一頂黑色西瓜皮帽,臉上架著一付黑眼鏡。面前的一張破桌子上放著一塊木板,下面用幾根細竹干斜撐著。桌面上除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合紙牌,一只鳥籠。家興等三個人在這里剛停下,那算命的對家興開了口,說:“這位小先生,來、來、來,我給你算上一命。你天庭飽滿,地角方圓,是福人福相,今后必成大器------”家興沒有接口,拉著麗絹、君蘭掉頭就要走。這麗絹卻回頭對小神仙說:“這還用你來算,家興哥哥的命我老早就算好了,今后肯定會成大大的器。可你給我算算,我是什么命?”
再下面是翻撲克牌。三張牌:一只a、一只k、一只j,要看的人猜。看的人不少,但沒有人下注。旁邊還有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可能是同黨,望風的。家興他們也只是瞧了一眼,沒有停下來。
“對,想到一起去了。不是聽說你母親把你一生下來,就跟一個富商跑掉了。現在她的情況怎么樣,為什么不想辦法找一找。”君蘭說。
這幾天,家興在上海灘上到處走走、看看,更是開闊了眼界,拓寬了思路。他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過著各不相同的生活。他從中悟出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在這個社會里,要想有所作為,要對社會有所貢獻,同時自己的日子也能過得也比較開心,就要有學問,要有真本領,要有一技之長。不能做人上人,至少也可以做一個“人中人”。
等麗絹、家興出了布店,三人就繼續再往前走,前面就是“裘天寶”銀樓,麗絹要拉著兩位哥哥也進去看看。這家興跟著麗絹進去了,可君蘭立在門口不想往里走,麗絹很不高興。她進了銀樓是愈加不肯出來了。一只只柜臺看個仔細,這金銀飾品真是琳瑯滿目,戒子、項鏈、鎖片、翡翠、碧玉,一件件是那么的華麗高貴,那么的光彩奪目,哪個姑娘不喜愛,誰家小姐不想要。麗絹買不起,飽飽眼福也就心滿意足了。
麗絹和姑母一起來城隍廟有好幾次,對燒香拜佛倒是熟門熟路,是個內行。她先在廟門口買了兩株香,接著把香點著。然后兩手把點燃的兩株香舉過頭頂;這正在燃燒的香的灰白色的煙霧,在她頭頂上方慢慢地繚繞著升上天空。她十分虔誠的樣子,連拜了七、八下,口中還喃喃地在念著什么。接著她把手中未燃盡的香,投入了香爐,然后在城隍老爺像面前雙膝跪在蒲團上,再兩手掌心對合,連連磕頭。兩位哥哥跟在她身后,看著妹妹為尋母而求神拜佛,他兩人在一旁也一同默默祈禱妹妹能夠早日母女相會。
他們先自東向西走,最東頭的一攤是猴子出把戲。三個孩子從人群的空隙鉆到了最前面。看到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光了膀子,敲著鑼,喊著、說著,在耍弄兩只猴子。那猴子倒也聽話,叫立就立,叫走就走,叫翻跟斗就翻跟斗。看了一會,家興拉著兩人要轉到下一個攤位,可麗絹不肯挪步,兩位哥哥只好順著她。麗絹看著、看著就走到了一只正在表演動作的猴子跟前,伸出手想去和猴子握手。可那猴子卻呲牙裂嘴吱吱地嚎叫著要來抓人,嚇得她叫了起來,逃回到了家興身邊,家興一把把她抱在懷里保護了起來,說:“不要怕,沒事的,走吧,還是去看下一個場子。”
十點過后,三人整裝出發,直奔南京路而去。如今,這三個人口袋里都有了幾個銅板,雖然不多,但在路上吃點零食,買些點心,乘個電車都還可以。于是,三個人出了七十弄,從亞爾培路向北,走到福熙路轉彎一直向東,先經過九星大戲院、光華大戲院,再從愛文義路朝東,到大世界再轉彎向北,再從虞洽卿路,朝北走穿過馬霍路,就是跑馬廳,這就到了南京路。到了這里第一眼看到的,是東北轉角上大新公司的高大建筑。
“我在向菩薩許愿,找到母親,發了財,一定來給菩薩重塑金身!”麗絹是慎重其事地說著。
“有沒有消息?”君蘭追問道。
家興本想攔住麗絹,嘴里說:“不能進去。”但他的腳卻跟在麗絹后面也一同邁步進了旋轉著的玻璃門,接著君蘭也跟了進來。
“姆媽,這還用商量,我和蘭珍已說定了,我決定收家興為徒,六個月滿師。讓他早早出道,再介紹他到我開店的幾個師兄弟那里去打另工,做小師傅。做一工一斗米的工資。”坤生說了自己的決定。
這算命的人立刻攤開紙牌,接著打開鳥籠,把小鳥從籠子里放了出來,嘴里不知說些什么,那小鳥用嘴銜起一張紙牌,算命的人取來打開一看,就說:“你母女失散已經多年,可你命中注定必定會母女相會,但是現在還沒到時間。”
“好,有志向,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相助你。你想我應該怎么幫法?”姐夫真誠地問道。
“尋找我母親,對嗎?”麗絹說。
“這個想法倒也可以。”母親又想了一下說道:“家興,但你姐夫是外國人地產公司的一個長工,又不是自己開店做老板。教你電工手藝好是好,吃飯呢?學徒一學就是三年。養你一、二個月,三、四個月還可以,一養三年,你又不能為他賺錢,這行嗎?”
這三個人走出“協大祥”,又進了“寶大祥”,麗絹一進去就更加不肯出來,而是看得更仔細,問得更細致。似乎這下肯定要扯上一兩塊稱心的衣料,事實上她還是個“只看不買”的顧客。家興仍耐心地陪著麗絹,轉過來、轉過去。可君蘭就缺乏這份耐心,他進入第二家布店里轉了一刻,就出了布店到門口去站著,自己一個人觀賞這南京路上人們來來往往的熱鬧情景了。
接著他們三人又一路朝前走,一路看了西施公司、永安公司、惠羅公司。到了下午三點鐘,就班師回朝。
“姐夫,其實我學電工的想法有好久了。我讀書時就讀到‘富萊克林’在偶然的機會發明了電;‘愛迪生’又發明了電燈泡。這給人類社會的發展陡然增添了無比巨大的、無窮無盡的動力!”
晚飯后,蘭珍回到媽媽家,坤生也一同來,帶了些吃的東西。母親在客堂里正在和家興一起吃晚飯。見女兒、女婿回來心中也挺高興。
“想問問什么時間會找到我姆媽?”
“是在學成手藝的基礎上,再深造自己,目標是能成為一名工程師。”家興在兩人面前講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家興的母親聽完兒子講的話,覺得還真行的通,是個好主意。便說道:“家興,你去把蘭珍、坤生叫來,我再同他倆好好商量一下。”
“姐夫,前些日子,我在你家中翻到了一本書,姐姐說是你父親生前寫的,叫《土木工程學》。我翻來看了看,對我啟發很大。他一定是一位工程師,工程師是很偉大的。我媽媽一心想培養我成才,是想我能發財致富。我的想法有點不大一樣,我也想成才,但我是想成為一名真正的工程師。”家興向姐夫說了自己的人生奮斗的目標。
話說這家興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俱樂部另謀生路,但必須征得母親的同意和支持。第二天下午是家興的休息日,他就在客堂里同母親面對面坐下,商量今后怎么辦:“姆媽,我不想在俱樂部里做下去了。”
第十九回前程還是自己來構想目標雖定難度大如天
三個人又走過好幾個攤攤,有一個攤位看的人特別多,里三層、外三層。
接下去他們又歡歡喜喜地來到第三個攤位,是山東人賣拳頭。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帶著一個小姑娘,在那里打拳、弄刀舞槍。功夫還挺不錯,圈子里叫好聲一陣又一陣。那男子拳腳一停,雙手抱拳。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在家kao父母,出門kao朋友,今天大家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不要走,你要走,我就要罵娘!”那個小姑娘跟著就拿面銅鑼,向看客們要錢。不少人慷慨解囊,摸出銅板丟入銅羅。麗絹也給了那姑娘兩個銅板。
家興在她身邊細心端詳,看出了這姑娘的向往和心思。他笑嘻嘻地對麗絹說:“今天我們是來認認門,領領行情。等今后發了財,有了錢我幫你把這些想要的東西,統統弄回家去。”家興講完,麗絹看看他,心想這個哥哥真會逗人開心,姑娘家就愛聽這些哄人的話;這個哥哥真好,今后嫁給他準不會差!
“愿上帝和菩薩一起保佑,我們的小麗絹早日找到媽媽!”君蘭兩個手掌在胸前對合,閉起雙眼為麗絹禱告。
這“三結義”的三個人,平時很難聚在一起。今夜三個人在一起守歲,倒是商討今后人生道路,怎樣走下去的大好時機。他們在八仙桌上點亮了一盞火油燈,三人坐下來,剝著瓜子、花生、喝著茶、吃著糖果,自由自在地聊開了人生之路。
“什么路?”家興問。
“小麗絹還真行,鍛煉出來了。還真有點勇氣,再不是碰碰就哭的小女生了,現在是敢闖、敢說,機智靈敏的大小姐了。”君蘭隨口夸獎麗絹,麗絹更加得意。
“姆媽,家興還想成為一名電氣工程師哩。”蘭珍補充說道。
這兩位哥哥開始還挺有耐心,陪著妹妹觀賞布料,對妹妹是有問必答,滿足了妹妹的觀賞。三人在這家布店里轉了有半個來鐘頭,當然是什么也不會買,因為他們口袋里的錢,全部加起來大概只能買個尺把布料。
“那你最終目標是什么?”君蘭又問。
第二天早上,家興就趕到姐姐家中。把昨天同媽媽講的話,同姐姐也講了一遍。姐姐欣然同意,說:“好吧,你在這里吃好中飯回去。告訴媽媽,我和坤生吃好晚飯回家。”姐姐講完又問家興:“你和姐夫也商量過了?”
“麗絹,我看紗廠你現在是一定要做下去的,首先是解決吃飯問題,把肚子填飽。第二是叫君蘭幫你復習功課。時間長了不看書本,把學過的東西全部還給老師,那就太可惜了。你這么一個聰明的姑娘,決不能最后成個睜眼瞎子。我們向上帝和菩薩都不好交代!”家興說了對麗絹怎樣處理目前景況的意見。
燒好香,三人看天色不早,就往回走。回家途中,君蘭問麗絹:“你剛才燒香時嘴里在念的是什么?”
臘月二十八那天,家興風風光光地離開了俄僑俱樂部。兩天后就過年了,中國人再窮,年一定要過得開開心心。三十晚上,家興和媽媽,再加上麗絹,一家人吃了一頓還算過得去的大飯,又放了幾響鞭炮。
接著,這三個人就轉到了第二個攤頭。擠進人群一看,原來是小熱昏買梨膏糖。這個小熱昏正在說唱《濟公傳》。他頭戴一頂破草帽,身穿一件破袈裟,手搖一把破扇子,一副似笑非笑的怪模樣,不說話就會使人發笑。他唱了沒幾句,就開始兜售起他的梨膏糖。說他的梨膏糖是什么什么的料作做的,說他這梨膏糖的功效又多么的神奇。說著、說著他就“的立篤落”地敲著手里的竹板唱了起來:“老伯伯吃了我的梨膏糖呀,保你活到九十九呀;老婆婆吃了我的梨膏糖呀,眼不花來耳不聾呀;小媳婦吃了我的梨膏糖呀,夫妻幸福又恩愛呀;小朋友吃了我的梨膏糖呀,保你聰明又伶俐呀;大姑娘吃了我的梨膏糖呀,馬上就嫁個如意郎呀-----”他這一唱還真有效果,看客不但不走,而且都笑著掏起腰包摸出鈔票,來買這既甜mi可口,又可使人健康、交好運氣、神奇的梨膏糖。家興也湊熱鬧買了幾塊分給君蘭、麗絹吃。
過完年,君蘭就開學讀書了,去上初中一年級;麗絹仍去當她的童工;家興要設計下一步該怎么走了。
“我想你幫我入門,先從學電工手藝開始。我的計劃是一邊學手藝,一邊看書,鉆研電氣學問。我已經到圖書館轉了幾圈,借了幾本電氣工程學原理的書。今后等我積了點錢,再進夜校深造。”家興比較詳細地說了自己的打算。
媽媽笑著收了女兒、女婿的禮物,說:“坤生,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就是家興想跟你學手藝、做徒弟的事情。”
這位青年服務生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客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答。因為他弄不清這三個人是什么來路,是哪一路神仙?只是下意識地說道:“歡迎、歡迎,隨便看,隨便看------”
“大哥想得深、想得遠,目標明確,措施實在。像大哥這樣有毅力的人,我相信一定會實現人生夢想。我保證盡一切力量來助你一臂之力。”君蘭向家興表明了態度。
“君蘭,先說說你現在的情況,下一步的打算。”家興以大哥的身份來主持這場人生夢想的討論。
“我的姑母也正在想方設法尋找她的嫂子,我的母親。”麗絹說道。
“能進去嗎?”麗絹說著就抬步走上臺階。“走進去看看。”
“不過眼前困難還不少,你們多增加一個人吃飯能行嗎?再說蘭珍已經有喜,生了孩子你們的負擔更重了。”媽媽又說。
“那什么時間可以見面?”
“姆媽,你放心,家興就交給我們兩人了。我再去拿點繡花生活做做。”蘭珍補充說。
“我們什么人也不找,是來欣賞世界有名、中國最高的第一高樓。是想進來開開眼界的。怎么樣,你歡迎嗎?”麗絹瀟灑大方,溫文而雅,笑瞇瞇地問道。
姐夫坤生聽罷,又看了看家興說:“你這個讀書人,到底是讀書人,想的問題不一般。”
“六個月學得出來嗎?”媽媽還是不大相信。
“我走的路就太曲折了,我的童工看來還要做下去。做到哪天是個頭,誰也說不清楚,也就是說苦無盡頭。”麗絹說了她目前的處境。
“姆媽、姐夫、姐姐,你們放一百個心。我人生的‘火花’已經點燃,我會讓她在我胸中一直燃燒下去。我決心朝著我的人生目標,踏踏實實地走下去。不達目標,決不罷休!”家興在媽媽和姐姐、姐夫面前表達了對人生的堅定決心!
家興、君蘭、麗絹,大大守歲一直守到天明。這一夜三個人開始是構想人生,描繪未來。后來就回想往年的歲月,感到也很有意思。雖然三個人還都只是孩子,特別是家興和麗絹,說做人還只是剛剛開始,但確實已經飽嘗了人生百味,甜、酸、苦、辣,樣樣味道都已嘗過。
他們先是走進“協大祥”綢布商店,麗絹是非常興奮,進去就不肯出來,看了這樣看那樣,兩個哥哥就跟著她在布店里轉悠。麗絹是又看各種布料,又問兩位哥哥哪塊料子好看,做什么樣的衣服適合她穿著;又問售貨員這塊布什么價錢,那布幾錢一尺,好像她口袋里的鈔票多的是,能把這布店全部買下搬回家去。
“想成為什么工程師?”姐夫繞有興趣地問道。
過了正月,有一天家興對母親說:“姆媽,我想好了,我跟姐夫學門電工手藝。”
“家興,你比我想得遠,真是個好孩子。我支持你,我收你這個徒弟,收定了。你再跟你姆媽、姐姐說好,她倆同意,我這里完全沒有問題。”姐夫表達了收家興為藝徒的決定。
“麗絹,走不動我背你。”君蘭開玩笑說道。
“是的,上禮拜我就同姐夫講好了。他也同意了。”家興笑著對姐姐說。
“麗絹,你不要相信這瞎子瞎說,我姆媽就喜歡算命,可就是十算九不準。”君蘭說著也要拉麗絹走,可她還要想問下去。
這三個人在十字路口站定,君蘭先問家興:“今天這南京路怎么白相法?”
于是,家興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昨天的事情,全部講給媽媽聽。媽媽是個明白人,感到兒子的想法很有道理。工資多少在媽媽看來還倒是次要的,關鍵是這個俱樂部的生活實在過重,孩子還正在成長過程中,把身體搞壞了是沒法補救的。她就對兒子說:“這事你讓我好好想想,你也再想想,看看到底怎么做好。我還想同你姐姐、姐夫商量商量,再做決定,你看怎樣?”
媽媽聽完女兒、女婿的話后,把家興拉到了身邊,再次十分嚴肅地對兒子說道:“家興,這次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想好了,就要下決心走下去。要知道,自你阿爸故世,我是再也沒有能力供你上學讀書,培養你成為人才。現在只有kao你自己努力。你一定要想想好,人生這條路怎樣走下去,而且一定要走好,走穩。決不能憑一時的心血來潮。至于你今后能不能成為工程師,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志氣和決心啦!”
三個人進到大廳中央,東張西望,指指劃劃,看個不停。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國青年服務生,走過來問三個小朋友,說:“你們幾個找什么人?住在幾樓、幾號房間?”
三個人聊到天快亮時就商定了,這過年三天的白相計劃:年初一逛南京路;年初二去城隍廟;年初三上午兜霞飛路、下午去看外國墳山。
“吃了,這幾包點心,紅棗、桂圓,帶給你補補身體。”蘭珍說著把帶來的禮品往桌子上放好。
“我們往西走一段,先去看看國際飯店和大光明電影院。”家興說。
但家興說:“我識字,又有強烈學藝的愿望和決心。只要你肯教,我就肯學,肯定會成為你的高足。我上次看到了電火花,把我對生活已快熄滅的心靈上的‘火花’,又給點燃了。媽媽她一心一意要把我培養成才的愿望,你幫我實現它,好不好。”
這三個人在這里看了一會兒后,就回身來到大新公司六樓餐廳,每人吃了一杯牛奶、兩塊西點蛋糕。走出大新公司,這時已是中午,南京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1路有軌電車叮叮、當當,朝東、朝西來回不停地開著。麗絹走不動了,想乘電車,家興沒有同意,說:“今天到南京路,主要是來看看這里的風景;再就是檢閱南京路上各色各樣的商店,看看熱鬧。走不動就慢慢走,或找地方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走。”
“我的就說到這里。家興哥哥接下去說說你自己吧。”麗絹把話題轉到了家興身上。
“這就是上海灘最高的樓房?”麗絹說著,還把頭抬起,抬得不能再高了。
然后,這三個人笑著又到了下一個攤子。這個攤位是在地上擺棋盤的,一個中年男子做東,一個老頭和他對弈。四面圍了好些人在觀戰。
三人本想進到大光明電影院看一場電影,但一算,時間覺得不夠,就沒有進去。他們就往西走了幾步,站到了國際飯店跟前的人行道上。
“兩位哥哥,對面是不是跑馬廳?”麗絹問。
“你這個小鬼,人小點子還不少。我還沒聽你姐夫說起過這事。”
這李家興的志向是很好的,決心也是不小的。但要達到目的,確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要知他接下去是怎樣努力奮斗,去實現自己愿望的,且聽下回分解。
“別開玩笑了,走吧。”家興說。
“對,聽你的,我保證不自由行動。”麗絹也說。
今天的麗絹真是太漂亮了,她那紅潤的臉龐,深深的酒窩,一張瓜子臉,兩眼明亮而有神;她那原來的長發,進廠后沒有剪去,而是扎了兩只長長的辮子。今天她把兩只辮子松開了,一頭烏黑的長發,飄逸在肩頭,發間又別上了那只粉紅色的蝴蝶發夾。她那細長的身段,穿著一件很合身的旗袍,外面套著一件咖啡色呢大衣,腳穿一雙黑皮鞋。看上去真像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千金。更何況,在她身旁還有兩位風度翩翩,舉止大方,學生模樣的英俊少年。
“是的,這就是大上海最高的二十四層的國際飯店。”君蘭答道。
第二天是年初二。三人吃罷早飯,又出發來到了老城隍廟。他們先是在九曲橋上來回走了兩圈,隨便在一些商店里轉轉。然后在小吃店里,每人吃了一客南翔小籠饅頭。又買了奶油五香豆、五香豆腐干,拿在手里邊走邊吃。最后三個人走進了城隍廟里,想求菩薩保佑麗絹早日尋到母親。
“我嗎,我會把我的技術,毫無保留地通通教給家興。再說家興人又聰明,又識字,他的手又很靈巧,我看六個月出徒沒有多大問題。”姐夫是很有把握的說。
“為什么?”母親問道。
“姆媽,你別擔心。我已同姐夫商量好了,一般人學徒要學三年、幫三年;可我們來個革新,只學六個月。姐夫講了,我已讀到高小,識字不少。他手把手地教,毫不保留地教;我就虛心滴血、認真地學。他把技術、訣竅,全部教給我,讓我快快出道。我一旦可以獨立操作,姐夫就把我介紹給他開店的師兄弟,讓我去當一名小師傅。開頭工資少一點不要緊,做一、二年,就變一個真正的小師傅了。”家興向母親描繪了自己已經思考了很久的人生的第一步。
“你基本是一帆風順,還沒有遇到過攔路虎。那么麗絹你呢?”家興轉而問麗絹。
“好,就說說我吧。過去有張榮、陳慧兩位老師幫我們指導人生道路。現在他倆遠離我們,一切事情只有我們自己尋找答案。我目前情況不必再說,主要想想今后。我下一步想做兩件事,首先是生活、吃飯,要做長遠打算。在俱樂部做boy只是臨時措施,長遠之計、最佳方案,是實現我母親想培養我成才的夙愿。現在只有我自己培養自己,要請君蘭多辛苦,抽空幫我先復習、鞏固高小課程。等我經濟上有點能力時,再去讀夜中學。”家興毫無保留地說了自己對人生的初步打算。
“麗絹,你還有一條路可以走,你想過沒有?”君蘭說道。
下面一個攤是皮影戲,上海人叫做“牽線木頭人戲”。看的人也不少,家興他們只看了片刻就又轉到了下面一攤。
這時,君蘭、麗絹兩人相互看看,交換了一個眼神。
三個人在寬敞的大廳里四周轉了兩圈,還在邊上供來客休息的大沙發上坐下來休息片刻,然后才起身走出大廳。
“正是,馬勒就是在里面跑馬發的財。”君蘭說。
“坐下,晚飯吃了沒有?”媽媽問道。
三個人沒有停下就走到了下一個攤位。那是賣皮箱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手里拿著一只黃顏色的皮箱,嘴里說著:“真皮的,完全真皮的,不騙人,絕對不騙人。價錢便宜。識貨朋友請來看看。”他手里還拿一枚銅板在箱子上不斷地刮著。
出了國際飯店到了馬路上,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我的情況比較正常,高小已畢業,過了年可能同谷錦繡一起進入震旦附中。至于今后怎么辦還沒有去多想,可能是讀完中學讀大學。如果讀震旦大學,那大學畢業后,很可能做醫生”君蘭說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和下一步的打算。
“那你現在怎么辦?”蘭珍問道。
“聽你的。”君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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