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上很多人。
孩子們追逐跑跳放著兜里為數不多的鞭炮。
男人們叼著煙前往某個據點看牌。
女人們招呼著平日里的麻友到某某家打麻將。
一些人閑極無聊挨家串聊天扯皮。
張強進村后就喊道:“小孩躲一邊去,把路都讓出來。長水啊,你讓人把村部院子打開,讓車子在里面掉頭停下來,咱這小道停不下。”
耀武揚威的模樣直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撿到錢了,才會這樣的亢奮。
站定腳步的眾人,看到了遠處幾輛如同猛獸一樣的車子,不少人不認識,但也知道這些車子價值不菲,奔馳越野和寶馬七系的標志還是有不少人認識,然后大家口口相傳,認識的告訴不認識的,那是路虎那是悍馬,一經出現就成為了全村的焦點,三輛大卡車更是讓人不知所解,這是張家小五回來了?
老太太扶著老爺子挪到窗邊,她自己則顫顫巍巍的穿上鞋下地,也不顧小輩們的阻攔,披上外衣走出了房門站到了門口,人老思親,更何況是生身父母,張軍的猶豫就是割舍不斷的血脈親情,兩位狠心的老人在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之時,心里的愧疚也就越深,越想見到那個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見過的幼子。
一些與張軍同齡的村民最先圍了上來,兩家殘忍,可這并不妨礙當年小伙伴幾十年后的重聚,一些小時候看到張軍受苦覺得不忍給他送過吃的小伙伴。幾十年的變遷,已經難以從他們而今被生活磨礪的蒼老面孔中看到過去的影子。張軍也不是從前瘦小枯干的他,近些年久居高位,人也發福了不少,紅光滿面精氣神十足,只是眼神中帶著一點點的遲疑,對于踏過那條線的第一步還有些猶豫。
張世東下車后,女孩們一一下車,如同天仙下凡的女子立時將所有圍觀看熱鬧群眾的視線吸引。哇,這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嗎?太漂亮了,啊,那是主持人艾愛,啊,那是大明星令驚云!這張家小五到底是發達成什么樣了,這排場。比縣里的縣長排場還要大。
張世東示意人將第一輛卡車的后面打開,里面站著人往下遞包裹,全部都是高檔的奶糖水果糖,打開后以一個塑料袋裝半袋的節奏,裝完遞給所有追著車跑的小孩,擅長于交際的馬二是專門帶過來的。拆開幾條大中華,這在窮山溝里可就是他們認知中最高檔的煙了,食雜店只擺放了幾盒硬的,一年半載還沒有人買。
“抽著抽著,大家別客氣。”
別人發圈是一根一根發。張家發圈是一盒一盒發,幾十塊錢扔出去可能連給了誰都不知道。土豪嘛,就徹底土豪一回,被罵做暴發戶又何妨,那一雙雙貪婪中帶著驚訝和獻媚的眼神,就是張世東要的。
美女,野獸,排場。
鎮住全場,就連張強都有些麻爪,不知道該怎么上前介紹說話,平日里能言善道的李長水也蒙了,他只是個小小村支書,哪里見過這排場,那一盒盒的中華散出去,這么一小會兒幾條煙扔出去,那就是幾千塊啊,這張家小五究竟在外面發了什么財了,回來這么奢,就算他是公安,也沒有這么大排場啊。
張世東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個,也懶得繼續發小食品了,巨大的塑料袋裝滿了喜慶的旺旺和各種薯片零食,直接打開口往地上一放,示意孩童們自己過來拿。
蜂擁而上的不光是孩童,幾個婦女見沒人關注這邊,也湊上來到里面拽個大禮包什么的。
“小五。你是小五?”
“軍子,你真是軍子嗎?我是狗剩啊。”
“我是桿子,還認識我不?”
有幾個膽大的上前一認,多年前的回憶便涌上了張軍的心頭,看著那些依稀還有一點點體貌特征的臉頰,有些激動的試探性問了一句,一副老熟人多年不見后的相識,現場笑聲多了起來。
李長水在張強的告知下湊到了張世東身邊:“這是大侄子吧……”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張世東喊了一聲停:“停,少湊近乎,我爸認了這家門,你們才有資格跟我攀交情,不過你是這家的人,又是村里的干部,我跟你多說兩句,暫時,我們這些人只認我爸的老姐,如果你方便,就先到你暫坐,我爸和我媽留在這。”
“哎,行行行。”見到妻子往張軍身邊湊,李長水也沒客氣,就準備引領大家到自家暫坐,他可不是怕了張世東,而是被下車就闊氣的出手給砸暈了。
“小晴,過來。”張世東喊了一聲妹妹,一大群年輕人就跟著他向李長水家走,專門管管和阿光帶來的‘搬運工兼司機’,從車上拎下了整扇的豬肉整個的羊羔,哪是雞哪是魚,新鮮蔬菜煙酒糖茶,多的是,一個人拿一點也不管是不是重復或是樣數少拿了,跟著走。
這三大車,不會都是吃喝吧?
村民們傻眼了,老張家人也傻眼了,見到李長水弄走了這么多,張新華和張新蘭家的人也往車邊湊,她們看到的是便宜,沒看到弟弟,三號那壯碩的身影出現,一瞪眼,全都嚇退,附近擁擠的孩子也被燒男嚇跑,沒有東哥和東哥老子的命令,這里一塊糖誰敢拿?
回來,可不光是當暴發戶散財童子的,立威,一次的吃飽你們知道感恩就行了,別想著以后還來吃大戶,至少在張軍父子點頭前,都老實的呆著。
村支書家,當然擁有著這村子里最好的‘豪宅’,院子也最大最寬敞。
“這些是給我老姑的,明白我說這話的意思嗎?”張世東站在院中,示意后面的人將東西堆積到房檐下,李長水剛要皺眉拿出村干部派頭,在張世東身后的管管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你們這個鎮的鎮長是不是劉大毛愣,你給他打個電話,我叫管管,讓他馬上滾過來陪我叔坐一會。”
李長水瞬間表情變幻,劉大毛愣,這外號在整個鎮子誰敢叫!就算在縣里平級的誰敢這么稱呼他,人家在市里有背景,又是當地的望族,素來就強橫,書記就是擺設,整個鎮子就沒人敢招惹他,聽說這綿延十幾里的采石場,都得他下令才能開,黑的白的大人物認識老多了,李長水就曾經親眼見過不遠村子一家偷摸開啟的采石場,第二天老板就讓人打斷了腿。
張世東皺了下眉頭,管管撓撓頭解釋:“跟人家沒關系,罵名都叫他背了,實際是我們的產業,不過東哥你放心,我們又不是吃肉不吐骨頭的主,這個鎮所有的路路通村村通出了政府撥款,剩下都是我們出的,不信你問,這里的村民至多出了一點點錢,還都是進了他們這些村官和鎮子里的頭頭腦腦兜里。”
李長水連忙擺手:“這位小哥,話可不能亂說。”
管管如今的陰氣是越來越重,很多人都說寧可見到盛怒下的光哥,也絕不去見正常情況下的管哥:“你要不是跟我東哥有點沾邊的親戚,明天我就讓你去鎮里掏大糞,你信不信,趕緊打電話。”
啪,后腦被拍了一小下,趙雅瞪了他一眼:“小心你東哥踹你,看人家阿光。”
管管也不生氣,現在在平江,不,在北海敢這么對他的,一巴掌數的過來,看了一眼正跟令驚云老同學相聚聊的很歡的阿光,聳聳肩,縮了縮脖子,將身體更多的藏入身上厚厚貂皮大衣中,他可怕冷,然后小心翼翼的看著張世東:“東哥,我這不是怕叔不好意思嗎?總得給找個站腳助威的,這縣官不如現管,你把縣長找來,他們也得認識啊。”
張世東嗯了一聲,來到這大家都看得出來,他身上帶著隱藏蓄勢待發的戾氣,真要是父母不高興了,受委屈了,絕對會在這里大鬧一場,讓這里的人知道知道,當年你們任意欺凌的小孩子,現在已經有了你們遙不可及的身份。
十女都沒離開平江,就是知道他現在心情不爽,都惦念著,羅清水看著周遭的山林,沒有任何的都市喧囂,故意挽住張世東手臂:“我想到遠處去看看,這里很清靜。”
張世東點點頭,遠處的沒胸女和阿光帶來的兩個壯漢跟著她去溜達,那邊壯著膽子給鎮長打了個電話的李長水,就聽到含糊聲音的鎮長蹭的聲音變大:“你說誰?”
李長水又復述了一遍:“他說他叫管管,讓你來我們村子陪他叔叔吃飯。”
“馬上把電話給那個人。”
李長水講電話遞給管管。
“劉大毛愣,我叔來了,我張叔。”
管管見到張世東沒反對,后面又加了三個字,有傳言張軍就是平江道上的大大哥,外間是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在他治下的平江那些大魚大蝦全都銷聲匿跡,小魚蝦剛犯點事,不用刑警治安警怎么出力,自首竟然占了大多數,所以大家也就不再提這件事,有一個安定團結的城市治安環境還不好嗎?非得得瑟自己給自己找事?
我張叔。
就這三字,讓正準備出門參加牌局‘贏錢’的劉大毛愣,一個咧嗆差點摔在地上。
“張市……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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