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那老嫗原本趴在地上,聽了風燁的聲音勉強倚著身子抬頭看向風燁。
風燁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便欲攙扶,不過就當風燁觸碰到圣母的時候忽然愣了:如今的圣母神根本就不是實質的肉身,他雖然能夠觸摸到圣母,但是依照圣人的感官如何不明白,如今的圣母神不過是一縷殘魂,甚至是連殘魂都算不上的執念體。
“這是當初留下來的一道法靈虛影,算是死前的執念所留吧。”女媧勉強正起身,跪坐在地上,長袍將手臂上面的褶皺重新遮掩:“隨便坐吧。”雖然圣母身上穿著一件五色錦繡神衣,但是在歲月的侵蝕下也漸漸黯淡無光,甚至在邊緣之處還有不少線頭。
風燁聞言也坐到地上,對圣母女媧道:“母神——”
“好吧,請允許我以母神相稱。”風燁猶豫了一下,又道:“母神作為造化圣人為何最后落得這般田地?”居然連自己的模樣都不能保留了。
造化之道其他的神效且不說,這生機容貌的保存總也可以辦到吧?只要可以從外界吸收一丁點靈氣,那么就可以鎖住自己的造化本源保住青春,如果連這點容貌都不能保留,豈不是說如今的圣母女媧連最基本的從外界吸收靈氣都辦不到了?
“不是說了嗎?本宮早就已經死了。”女媧臉上的褶皺擠在一處,似乎是想笑出來一樣。手指對著自己身前的一攤沙子道:“連道體都徹底散化,僅僅是借助混沌胎膜的力量鎖住了最后一道執念意識。”
這沙子?風燁一進來就被女媧的模樣所震懾。對周圍的東西也沒有注意。風燁伸手捧起沙子,晶沙閃爍種種異光又從風燁手縫灑落。
“為什么?”
女媧拿起風燁的手拍了拍:“盤皇還在外面嗎?”
“嗯。”風燁看著女媧欲言又止:“母神?”
女媧渾濁的雙目看向宮門:“有些暗了,你幫本宮將宮燈都點起——”女媧話語停了一下,又嘲道:“差點忘了,這媧皇宮中的宮燈早就用完了,那就算了吧。”
風燁抿抿唇,將燁龍燈放到二人身邊,柔和的燭光自金燈上面漸漸升起,將整座寢宮照亮。
“當初本宮拼著圣心破滅和一位圣人同歸已盡,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聽父神說起過。”
“那一戰之后吾等的宇宙算是徹底破滅。于是本宮趁著圣心即將消散的時候。以一身造化神力將宇宙所有本源真靈重新演化,欲要將吾等的宇宙重新塑造出來。”
“之后本宮和盤皇一起在混沌中待了無數歲月。”女媧好像又想起一事,對風燁道:“當初鴻鈞兵解轉生的時候曾經在本宮這里留下一件東西,你出去之后就交給他吧。那東西就在后面庫房上擺著。不過你們不是在爭什么神玄之爭嗎?在此事終結之后再給他吧。”
風燁點頭稱是。女媧接著道:“本宮的圣心早已破滅。在將宇宙的本源重新塑造出來交給盤皇之后,本宮也漸漸撐不住了。沒有了圣人的不朽圣心,沒有了從外界吸收了造化元氣的能力。本宮的神體是越漸衰老。”
風燁這時候突然開口:“即便母神將圣心崩碎,但是為何連吸收外界元氣的可能也沒了?就是如鴻鈞道祖一般轉世重修,難道不行嗎?”
“以一圣之力重塑吾等宇宙的本源,甚至將那些逝去之人的真靈重塑,你認為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嗎?本宮還是感覺很慶幸了,僅僅以我一人之力便將整個原始宇宙的本源生靈重塑大半,不得不說是大道對本宮的眷顧了。。”
“圣心破滅,元氣不能恢復,本宮感覺到自己越漸衰弱,便將道體合入混沌胎膜化作最后的守護屏障。因此,本宮得到混沌胎膜的庇護最后隱居在這里。而本宮雖然得到混沌胎膜的庇護神力的消耗減緩下來,但是老化的程度仍在繼續。”
“所以母神最后便死在了這里?”無聲無息一個人道化在了此處?然后混沌胎膜沒有了母神的庇護,元虛宇宙的圣人便打開缺口將界外之人放了進來?
“不錯。”女媧指了指門外,感嘆道:“若非本宮徹底道化,又怎么會有那丫頭繼承了本宮的名諱?”
風燁沉默,跟他交往的女媧娘娘很厲害,氣運滔天、福澤延綿,但是如果這份女媧遺澤是這位圣母神傳承的話,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女媧摸著身邊的一面金色寶鏡:“本宮最后身死道化,雖然被混沌胎膜將最后一道執念鎖住,但是對外界的事情也再難以感應,直到碰見那個丫頭才對外面的事情多了一份了解。”
“當初本宮將造化靈珠里面的真靈交給盤皇,原本想著讓他在宇宙重演之后制造一個世界將爾等重新造化,可沒想到當初留下的族人卻只剩了你一個,是本宮對不起你們。”女媧顫抖的將手伸向風燁:“要不是盤皇最后選錯人,你等倒也不用遭逢這種遭遇了。”
在女媧的計劃中,日后將這些人族的真靈重塑,重新給他們一個完整的人生,可是沒想到太玄道母將女媧的期望徹底毀滅。
“如果沒有這一番機遇的話,孩兒如今恐怕也不會立足于此地了吧?”風燁抓住圣母娘娘的手:“如果沒有母神,恐怕孩兒如今是何種模樣還不知道呢。”
“是嗎?”圣母聽了風燁的話,神色多了一份緩和,然后望著門外幽幽道:“本宮這一道執念雖然在此間不斷徘徊,但是出手算計了元虛宇宙之后也正要面臨徹底消亡。所以本宮將你招來,亦是準備將后事交代一下。把最后的一點東西交給你們。”
拍了拍風燁的手,女媧道:“本宮當初為了延緩自身的衰老,媧皇宮中的諸多靈寶神藥都用的干干凈凈,就是證道至寶在當初圣戰的時候也一并毀去。如今剩下的靈寶也就是半張山河社稷圖以及一對陰陽寶鏡。”
頓了頓,圣母娘娘嘆道:“本宮看你自有大道修行,那造化大道的傳承便留給那丫頭吧,回去之后你將庫房那半張山河社稷圖交給丫頭,她可以說是本宮真正的衣缽傳人了,至于這面寶鏡便留給你當做紀念吧。”女媧將手中的金色神鏡交給風燁。
看到風燁一臉鄭重將鏡子收起,女媧笑了:“別這幅表情。對本宮這個已逝之人做出這般表情也沒什么用。本宮之所以特別見你一面。也是想要看看當初遺留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樣子。畢竟從那丫頭口中得知的事情到底不多,那丫頭對你的事情也是遮遮掩掩。本宮除了知道你們一起重塑洪荒九洲,開辟星辰海,構建山海界之外也沒有聽說什么了。趁著本宮還有點時間。你就給本宮好好說一說你的經歷和洪荒目前的情況吧。”
看到圣母這般模樣。風燁當然不好拒絕,便從自己自燧人部落出生開始一點點講述。
“是嗎?三清圣人他們再沒有什么稱霸之念了?很好,很好。同是一個宇宙的人為了那點子利益打生打死,眼皮子到底是太窄了。”
“鴻鈞道祖還是那么一心求道?無量寰宇,無盡宇宙只有一位鴻鈞道人,想來日后若真有人踏入鴻蒙境界也就是他了吧?”
“太一和紫光這一對終于在一起了?看來這一對夫妻的夙愿終于了結了,也不負本宮當初幫他們將真靈回溯。”
越說女媧的聲音越弱,最后風燁忍不住問出來:“母神,您真的不去見盤皇一面嗎?”
“見?有什么可見的?都是快死的人了,又何苦讓他將本宮如今的丑陋模樣看在眼中?”女媧將手舉起,輕輕一嘆:“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世人皆頌桃花夭夭,鮮艷明媚,但是又有幾人可贊那秋日落葉、冬日枯木?”
天地萬物善始善終的情況少之又少,風燁明白女媧這是早就做好徹底消亡的準備,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況且,本宮因為維持混沌胎膜保護洪荒宇宙,自身更是不斷衰老苦苦掙扎。甚至到最后一縷念頭連尸骨所在的一丈之地都不得離開。
當初本宮深感大限將至,可是準備坐在神座上重理易容靜靜等死。但是誰想居然連走最后幾步的力量都已不存,只能倒在御座之前?”
的確,按照圣母風燁目前所在的位置,再往前幾步便是女媧的神座所在,甚至轉彎再走遠點就是女媧的寢室繡床。但是女媧恰恰就是倒在此地,圣體化作晶沙不說,她最后一道執念更是牢牢鎖在晶沙附近不能離開。
圣母自嘲道:“因為本宮不斷掙扎,只能保持死前的最后模樣靜待于此,想來你也覺得本宮目前的樣子不堪入目吧?”
風燁深深舒了口氣,認真幫圣母將僅有的幾縷白發理了理:“沒有人敢對您目前的容貌嘲諷,更沒有人有資格這么說。一位母親不顧自身,拼命想要保護自己孩子的這份信念,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丑陋。”
“對于孩兒,甚至對于整個洪荒宇宙而言,您都是一位最偉大的母親。如果沒有您的拼死一擊,最后的勝利也不見得會屬于吾等。沒有您的苦苦支撐,這個宇宙根本得不到重生。沒有您的最終祭獻,這個宇宙早就被那些界外之人察覺,在此界圣人不存的時候就已經被外界所破滅。”
“是嗎!”女媧笑了:“大道對本宮還是不錯的,在死前的那段時間雖然能夠感覺到自身生命的不斷消散,但是同樣能夠看著如同自己孩子一般的新生宇宙不斷成長。
而在死后也能有一位孩子來到本宮面前守護本宮,甚至本宮的道統意志都已經傳承下去,本宮如今真的是沒有所求了。”
“沒所求?什么叫做沒所求?”風燁雙目通紅:“母神為什么在最后苦苦掙扎,不就是因為放不下這個世界嗎?正是因為母神將這個宇宙當成自己孕育的孩子看待,那么就好好看著它走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