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家里頭沒人帶他，我就把他給帶來了，不礙事吧？”秀嬸拉著一個比紅豆矮大半個頭的小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同李老太說。
“不礙事，小子長得還挺俊俏。”李老太其實心里頭是不大同意的，這來上工就上工吧，還帶個孩子來，這難免做事得到時候要分了心去。
秀嬸聽李老太夸她兒子，心里頭也是歡喜的，面上仍是擺出一副不在意模樣，反倒是笑著說：“比不得幾位小少爺相貌堂堂。”
這話李老太愛聽，她剛才也就隨口一說。這秀嬸就是會說話，李老太嘴角一翹，心里頭說：可不是嘛，我家的孩子那是一個個的都好看，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子。
秀嬸見李老太心情的不錯的樣子，也就趁熱打鐵地說：“老太太，就讓我家小子同小姐一塊兒玩吧，也好做個伴。”
“小孩子就隨他玩去唄。”李老太揮揮手，意示她不在意這事兒。
“誒。”秀嬸笑著應了，又拉著她兒子上前說：“還不跟東家老太太說聲謝謝。”
秀嬸那小子倒是個有脾氣的，黑著臉也不按他娘說的做。
李老太也不會同一個小子計較，正好看到紅豆朝這邊過來了。
今兒個，紅豆穿了一身嫩紅的衣裳，一條碎花的淺綠裙子，整個人看起來是鮮活的很。陳秀的小子倒是眼睛看亮了，他們村里邊可沒有這么俊俏的女孩呢。
紅豆臉上是一臉焦急，拉過李老太，附在她耳旁說：“阿嬤，前頭來了個老太婆，說是小姑的婆婆。”
那自稱是李多樂婆婆的老太婆其實就是那和李家結過親，但是后來給退了親的柳夫人佟氏。
“這天殺的咋來渾說呢。”李老太扭著身子。就趕了過去。
紅豆正準備跟著去呢，冷不防被秀嬸拉住了手。
這是鬧哪樣啊，怎么最近大家都喜歡拉拉扯扯呢。紅豆急著跟去看，這被秀嬸拉住了，心里頭也是有怨氣的。
“紅豆啊，這是秀嬸的兒子，叫齊志高。你們待會兒一塊兒玩啊，可不能吵架。”秀嬸彎著腰，拉著紅豆的手同她說道。
紅豆看著眼前還不及他高，擺著一副臭臉。卻又時不時地偷偷看她幾眼的小子。
要和他玩？紅豆可不愿意，她忙著呢，就是閑著也不愿意。代溝太大。
“秀嬸啊，我要去前頭找我阿嬤呢，現在沒空。讓這個弟弟去我哥哥書房里找幾本書看看好了。”紅豆覺著秀嬸既然給他取了志高這名字，想來應該也是送他去學堂念過書的，這樣子就讓他在書房看書好了。
“這……”秀嬸話還沒說完。紅豆就掙脫秀嬸的手快步走了去。
齊志高見紅豆走了，有些失落，這個漂亮的小姐姐不陪他玩還要他去看書，他才不干呢。
“走走走，娘帶你去他們家的書房看書去。那里面可有好多書呢，你可得多看一些回來。”秀嬸想。這一日長著呢，讓自家小子去看會書也無妨。
“娘，外婆明明在家。你非要帶我來這里，書有什么好看的。”齊志高抱怨著，本來她娘去上工了，他就可以偷偷溜出去玩了，誰想到是被抓過來看書。
“你不看書怎么考秀才。不考秀才怎么中狀元。”秀嬸對這些也不是很清楚，只曉得秀才老爺就很厲害了。那狀元爺還是戲文里聽來的。
那頭紅豆趕到的時候，那邊平靜的怪異。兩人皆是沒有好臉子給對方看，因是在自家地盤上，李老太的氣焰更為強盛些。
“老太太，喝口茶，消消氣兒。”佟氏邊上一個婆子遞過來一口碗，里面裝的是泛著青色的茶。
這自然是那婆子去外頭買來的，李老太可不會還拿茶水來招待她，沒拿大掃帚來哄她走算好的了。
“呸，這什么東西啊，這么難喝。我就說嘛，這條街上就沒有個好的。”佟氏作勢喝了一口茶，悉數噴了出來，將那茶碗遞回給那婆子。
“柳家的，你別閑著沒事來噴茶水。到底想干啥啊你？”李老太一邊說一邊拍桌子，當初那退親的事她心里頭還窩火著呢。
感情這兩人剛才干瞪眼來了，紅豆無奈的扯扯嘴角。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佟氏掏出個繡花的白帕子，仔細地揩了揩剛才被茶水沾濕的嘴角，這才慢聲細語地說道，以此顯示她和李老太修養的高低。
就她那副上了年紀的做作模樣，紅豆都忍不住抱怨了句：“阿婆，沒事您就回去吧。我們店里很忙的，您別在這兒占座兒了。”
佟氏一聽這話，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拍的沒李老太的響，估計怕疼。
“爹娘咋教的孩子，有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佟氏估計是在家里頭當慣了老太太，訓起人來不是含糊的。
李老太把眼一翻，“我家孩子，愛咋腳就咋教，干你啥事？”說著，李老太還捉過紅豆的手，“我孫女可懂事了，知道對什么人說什么話？哼哼。”末了，老太還冷哼兩聲。
紅豆也配合著李老太的話，顯示著她的懂事，立馬就給李老太捏起肩膀來。
佟氏看著這祖孫倆這副模樣，喉嚨里就跟梗著根魚刺兒似的。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磨人的難受。差點她就走人了。
一旁的婆子朝她做了個口型，她才耐下性子安穩的坐著。
“阿婆，你怎么還不走啊，我們馬上就要開店做生意了。”紅豆邊捏著李老太的肩邊朝擺著副臭臉的佟氏說道。
“你以為我稀罕啊。”佟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自覺失嘴，她也就沒接著說什么。
偏生李老太抓著她這話不肯放，“不稀罕你走啊，這門兒又沒鎖，你要走沒人攔著，你要走了我們還清靜些。”
“姓李的。別欺人太甚。要不是為了我家少鴻，誰愿意來這窮酸地兒，沾這一身的窮酸氣。”佟氏還嫌惡地撣了兩下衣裳，好像真沾上了什么似的。
柳少鴻就是佟氏的大兒子，正是同李多樂定親的那位。
“這你家兒子關我家啥事，別一張臭嘴亂嚷嚷說是我們多樂的婆婆。”李老太不耐地看了這佟氏一眼。真想跟當初對金丫娘似的跟她干上一架的痛快，叫她說話陰陽怪氣。
佟氏昂著她那顆驕傲的頭顱，啟唇說道：“咱們兩家不是訂過親嘛，我自稱一下她婆婆又怎么不行了？”
“這親事不是早退了嘛，又來提這茬。你究竟想干嘛？”李老太跟只貓似的瞇起雙眼，渾身充滿警惕，她不容許旁人打她女兒主意。
“退了不還可以再訂嘛？”佟氏這話一出口。她自個兒都覺著臉皮微紅。
偏她那兒子，也不曉得什么時候見著了那李多樂后就迷上了，還非她不娶，還逼著老娘把這門退掉的親事再給訂回來。如若不然，他今年的秀才也不肯去考了。
說起來還不都是李家這閨女不好。姑娘家的拋頭露面。要真成了她兒媳婦，她非得讓她從頭學規矩不可。
“哈哈哈，笑死我了，還從來沒聽過這么好笑的事兒。”李老太是笑得肆無忌憚，一點也沒把臉色差得嚇人的佟氏放在眼里。
李老太臉色一變，陰沉著臉道：“難不成你兒子娶不著媳婦了。你又惦記上我閨女了，你們家人也太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吧。”
李老太好巧不巧給說中了，這柳少鴻退親后。佟氏又給他結了一門親事。可那閨女在成親前兩個月出了痘疹，好是好全了，可這臉上也留下了痘印。
柳少鴻偷偷去瞧過一眼，回來后死活要退親。佟氏覺著這媳婦不好看了，娶回來也是給他們老柳家丟面子。退也就退吧。
也不曉得是那個挨千刀的給傳出的謠言，說柳少鴻克妻。跟他定親了都沒好下場。第一個也就是李多樂，跟他定親后家里頭出事了，第二個閨女長得也是不錯的，跟他定親了結果就出了痘，從一朵花生生變成了一株草。
更有的說柳家人品行不好，這跟人家定親，克得人家都這樣了，還要退親，這不是坑人嘛。
是以，柳少鴻到如今十九歲也沒訂下一門好親事，秀才考了好些年也沒中過。真真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那。
“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咱們孩子的緣分再那兒了，就是要做夫妻的，為了孩子們好，你就應下這門親就是了。”佟氏熄了火氣，跟李老太說理。
“呸，誰跟你的緣分，凈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李老太是一點面子也不給。
佟氏也不是個好性情的，一下子耐性就被磨了去。
拔高了嗓門同李老太說道：“反正你閨女被我家退親了，也找不著好人家了，我們少鴻肯要她，那是抬舉她。”
“作死了你個老娼婦，狗嘴里凈會噴糞。”李老太四下的就開始找掃帚了。
“你還欠我們家的聘金呢，當初我們可給了十兩，你才還了五兩。你要還不出錢來，這親咱們就照樣算數。”佟氏還以為李家人跟到時的山窮水盡一樣呢，開口就拿錢作威脅。
“紅豆，給她拿錢。”李老太也看著掃帚在哪兒了，既然她要錢，那就給她錢當乞丐打發了好了。省得動粗，壞了自家生意。
紅豆接到命令，就去柜臺的抽屜里拿錢。
那里的鑰匙紅豆是有一把的，利索的開完鎖后，紅豆看了看那十兩一錠的銀子和那用麻繩串成的一吊吊錢，心思一動。
佟氏見紅豆去拿個錢拿個好一會兒，心里頭更是認為這李家拿不出錢來，這他們家閨女就得乖乖來他們家做媳婦。
“阿嬤，錢。”紅豆可是拿著一吊吊錢出來的，五兩銀子是五千枚銅錢，也就是五十吊錢，老沉了，紅豆分了幾趟才運過來。
李老太一看這么多銅板，還有那松掉了的麻繩，心里頭就明白了。
李老太操起那一吊吊松了麻繩的銅錢就往佟氏身上砸，“我還你錢你接好了啊，接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