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愕道:“可是,你們,你們看起來……”
“我們看起來很不般配,是吧?”
沒想到朱顏會說得這么直接,我只能尷尬的點點頭。《純文字》
“我若是告訴你,他為了我,把他一半的家產都丟進了摘花樓里,你還會那樣看他么?”
我這才留意到譚耀和朱顏的穿著,竟是十分普通的衣料。對天生麗質的朱顏來說,粗布裙裳沒有減去她分毫的美麗,可對金老板譚耀而言,這樣的粗布衣袍只是讓他顯得更加土氣粗俗了。
腦子里忽然就想起寧婆子送我離開侯府那日說的話來,我便勸道:“朱顏姐姐,那些為你一擲千金,對你言聽計從,滿口甜言蜜語的男子,都只是貪圖你的美貌。只有肯為你放棄身份地位拋棄榮華富貴的男子,那才是真正喜歡你的人。”
“我自小失去父母,若沒有這點兒被人貪圖的美貌,只怕早就餓死凍死了。”朱顏唇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凄然。
我愣愣看著她,惋惜道:“朱顏姐姐,你應該找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朱顏回頭瞥了眼在柜臺前結賬的譚耀,幽幽道:“肯為我一擲千金的男人,他一定是愛我的。哪怕,他愛的只是這幅皮相。而我所要的,也不過是一個惜我敬我疼我寵我,愿意陪伴我一世的男子罷了。”
我詫異的看著朱顏。
“愛情的賬單若是超出了男人的支付范疇,就會嚇跑愛你的男人。所以,在四爺成為窮光蛋之前,我選擇了跟他在一起。時至今日,我從沒對自己的選擇后悔過。”
眼見譚耀結完帳往這邊走來,朱顏忽然側身對我道:“妹妹,六爺對你用情極深。你不要錯過了。”
我錯愕不已:“你,你如何知道我是女的?”
“女人看女人的目光,和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男人肯帶著女人來逛青樓,這說明他對你毫無保留。”
鄧訓對我毫無保留?朱顏為何要替鄧訓說話?
“娘子,我都買下了。”譚耀捧著朱漆首飾盒,樂呵呵的走了過來。
朱顏朝他淡淡一笑:“謝謝四爺。”
“李公子,我們就先告辭了。改日找個機會,我約六爺和你一起到我家里吃酒,嘗嘗我娘子的廚藝。”譚耀笑著道別。
我忙忙躬身道:“多謝四爺。”
朱顏從我身旁走過時。忽然駐步道:“你方才我對我說的那番話太過絕對。要求男子為你付出時,你可有想過,自己能為他付出那么多嗎?愛是成全。不是抉擇。”
說罷,朱顏清然一笑,與譚耀相攜走出了首飾店。
看著這絕美傾城的一笑,我卻愣愣怔住:我對鄧訓拒絕跟我私奔,一直耿耿于懷。所以。我在心底選擇了放棄他。我要他為我拋棄父母,放棄官位,可我卻從未想過自己能不能為他做到這些?
我能為他拋棄我娘么?!
我在心底自問一番,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愛是成全,不是抉擇。”我沒有成全鄧訓的愛,卻是逼他要在我和親情事業之間抉擇。我原來竟是如此的自私!
“悅兒。你為何總是讓我為難呢?”鄧訓的話突然浮現在腦海。我驀地驚醒:原來,在這份感情中,果然是我一直在為難著他么?
此番出宮。我還尋思著要怎么怎么逃走。我若是不管不顧的逃走了,劉莊只怕更要遷怒于他。如今,我應該思考的,是怎樣說服劉莊……
“陰小姐,我買了雙珊瑚耳珠。好看么?”錦榮突然走到我面前,悄悄將手心攤開。露出里面的一雙耳墜來。
我隨意瞥了一眼,點頭道:“好看。”
錦榮便將耳墜小心裝進了貼身的錦囊中,隨后道:“走吧,潘嬤嬤等久了會生氣的。”
跟著錦榮走出首飾店,我心下卻一直在想著說服劉莊之事。直到我帶著錦榮和潘嬤嬤走進陶坊的店面之中,看見滿臉驚詫的羅師傅,我才反應過來,忙忙上前問好。
“悅兒,果然是你?”羅師傅看著我,竟似有些不相信。
我突然失蹤這么久,又突然穿著宮廷內侍的服裝出現,羅師傅吃驚也是自然的。只是身旁跟著潘嬤嬤和錦榮,我卻只能立即切入正題:“羅伯伯,這位是宮里的潘嬤嬤,這位是太后娘娘身邊的錦榮,我們今日是來替娘娘定制一只陶壺。”
“娘娘也看上了我這坊間的陶件兒?”羅師傅驚訝不已。
“以前小缺哥哥給我送過一只碧玉陶壺,我轉送給了娘娘,娘娘十分喜愛,今日卻被一個宮女打碎了……”我將事情緣由簡要說了一通。
羅師傅卻道:“許久不見你,原來你竟是進宮當差了?”
“嗯,太后娘娘對我極好。若不是宮里規矩多,我早就來看你們了。”知道這個消息他一定會轉告我娘,我便干脆說了些讓我娘聽了放心的話。
羅師傅看看潘嬤嬤和錦榮,欲言又止道:“那就好,我們也放心了。”
不能將話扯得太深遠,我便轉而問道:“小缺哥哥在嗎?”
“小缺今日恰好帶著他師弟去邙山運陶土了。”羅師傅放下手里的活計,走近問道:“娘娘要定制的,是個什么樣的陶壺?”
錦榮便將布巾子里的陶壺碎片遞給羅師傅。羅師傅拾起碎片拿在手里仔細研看,好半晌都沒出聲。
錦榮補充道:“娘娘想要和這一只一模一樣的。”
羅師傅卻搖頭道:“若不是悅兒說這壺是小缺送的,我都不相信是我這坊子里做出來的。這般脆薄的瓷胎,不但考究制坯的手藝和上釉的功底,最最難的卻還是燒窯時火候的控制,火候稍有不同,這色彩和紋路就有偏差……”
聽羅師傅對著碎片發表制陶的長篇大論,錦榮有些焦急:“那羅師傅的意思是,要想再燒一只一模一樣的,不可能了?”
“一模一樣,那肯定是不可能了。不過既是太后娘娘喜歡,我們定當盡力而為。”
小缺哥哥送我陶壺的時候,我就聽我娘說,這只壺兒是他燒制了十二窯才得了這么一只。如今看來,這壺兒果然有些珍貴。看著那攤玉光流轉的碎片,我第一次覺得有些心疼。
“若能有分相似,也就不錯了。羅師傅什么時候能制好呢?”
“時間上,我不能保證。當年小缺燒制這壺兒時,坊里還是用的小泥窯,如今那處窯子早就作廢了,要想達到當年同等的溫度、濕度條件,還得一爐一爐的試驗……”
“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這壺兒燒好以后,還請羅師傅著人送到宮里來。”錦榮拿出一錠宮銀,連同碧玉陶壺的碎片一道遞給羅師傅。
羅師傅接過裝著碎片的布巾子道:“難得娘娘能看上我這里的陶件兒,這銀子我就不收了。”
“這壺的工藝這般復雜,又要浪費人力物力反復試燒,成本總是要付的。”錦榮將銀子擱在店面的柜臺上,便帶著我和潘嬤嬤離開了。
好不容易來陶坊一趟,居然沒能見到小缺哥哥,我心里多少有些遺憾。
回去的途中,我故意繞著巷子往吉慶堂走去,想遠遠的瞧瞧我娘。潘嬤嬤卻記性忒好,還沒轉出巷子便道:“走錯了,方才來的時候是走的這邊。”
我便只能后悔來的時候沒有帶著她們從家門口經過。沿原路返回,在寧和堂藥鋪外上了馬車后,錦榮突然好奇問道:“陰小姐,你怎么和陶坊的師傅這么熟悉啊?”
在錦榮眼中,我是陰家嫡出的十七小姐。貴族世家的小姐與市井中的制陶工這般熟絡,也難免會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我尋思后便道:“我小時對制陶很有興趣,曾扮作男子來陶坊學過藝。”
錦榮便笑道:“難怪陰小姐和別的小姐不一樣,大家在玩秋千和過家家的時候,你卻在學制陶和蹴鞠。明日太后再讓你講故事,你便講講這制陶的事兒吧……”
我笑著點頭。陪陰麗華聊天,其實也蠻辛苦的,每次都要絞盡腦汁去想不同的話題,錦榮既然提到制陶,明日到省了我去費腦子了。
回宮給陰麗華復命后,我便應昨日之約,去了馬敏的寢宮昭華苑。
昭華苑位于德陽殿西側,是最接近中宮的一處宮苑。從這宮苑的位子來看,馬敏在劉莊心中的分量便是不輕。
南陽在宮苑外替我報了名號,片刻后便有宮女來引了我們進苑。在蔥蘢的花木間穿行了好一陣,便到了一幢精巧別致的屋宇前。
我正要抬步邁進那朱色的門檻,馬敏便笑著從中迎了出來:“是悅兒妹妹來了?”
我忙屈身施禮:“陰悅見過馬貴人!”
馬敏眉梢一挑,嗔道:“昨兒不是說了么,叫我姐姐就好。”
沒料到她這么在意這個稱呼,我便只得改口道:“姐姐好。”
“妹妹好口福,皇上剛著人送來了今年的新茶,妹妹就趕上了。”馬敏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將我帶往室內。
怎么說來,馬敏也是這后宮中除了陰麗華外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居然主動上前挽我的手臂,我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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