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官舞融不會拋下自己的朋友,李半夏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朋友為救她而死。
危急時刻,李半夏靈機一動,“舞融——”說時遲,那時快,李半夏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藥瓶,心細的人定然會發現,這個藥瓶便是在逍遙峰拿出的那個,這個瓶里所發出的氣體縱使是容斂之類的高手都無法抵擋。
上官舞融和李半夏之間有著良好的默契,這一聲呼喚,還有她手上的東西,讓上官舞融霎時便意會到了。
李半夏擰開瓶蓋,上官舞融接連拍出三掌,借著雙掌拍出的力道飛快后撤,一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手則襲向了李半夏手中的藥瓶。烈烈呼嘯、注滿了內力的衣袖揚起巨大的勁風,卷起幽綠色的氣體,向場中甩去。氣體所流經的方向,頓時兵器倒地,一個個跪倒在地上,撫著胸口干嘔起來——
這一招風卷流云還真是漂亮,動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也只有上官舞融這樣應變的本事和絕妙的身手,才能在紅衣圣女及她那幫手下做出反應之前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
紅衣圣女不愧為紅衣教的圣女,執掌第二把交椅。在上官舞融飛身過來的時候,便料到了她的動作。以閃電般的速度飛快后撤,又及時屏住了呼吸,故而比其他人幸運,并未吸入太多。雖說是如此,只是李半夏這瓶藥的藥性實在太強,比起在山上時的藥性更是提高了兩點五到兩點六倍,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程度。紅衣圣女反應再靈敏,功夫再高深,也不禁面露青紫,呼吸急促,一陣陣干嘔的味道上涌。
這到底是什么氣味?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難聞的東西,真的還是假的?
天哪!還是殺了我吧,嘔——
一時間,大家心里都傳出這樣的哀嚎。以前,在他們眼里,圣女是最讓他們害怕的人。如果現在讓他們回答,那么這個人便變成李半夏了。
看不出那個嬌嬌弱弱,連點三腳貓功夫都不會的人,身上居然隱藏著這么恐怖的殺器。
“可惡,居然敢下毒,把解藥交出來!”一個好像紅衣教三當家的男子顫顫巍巍地撫著胸口站起來,兇神惡煞地對李半夏道。這張臉要是放在平時,還真有恫嚇人的效果。只是這會兒就像一個猙獰的苦瓜,完全沒了半點嚇人的樣子。
方才突下殺手的紅衣圣女,這會兒卻冷靜了下來。回眸,冷冷盯著李半夏,目光中滿是審視,如冰的刀鋒,打在李半夏身上,有一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你就是他們嘴中說的那個人。”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李半夏卻奇異地聽懂了。她知道她指的是張決明的病,在去讓她的人稟告之前,她們曾這樣說過,有辦好可以治好玉笛公子的病。
看來這位姑娘,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在乎張大哥。只是,方才她為何突然出手呢?李半夏還是不明白,她方才說錯了什么,為何會引來她那么大的殺意,居然連她們話的真假都還沒弄清楚就忍不住出手了。
“是的。”李半夏看了她一眼,點頭道。
“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她滿臉的不信,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為了張決明的病想了多少法子,又曾經把刀架在多少所謂名醫的脖子上。甚至,她連最受習武之人禁忌的方式都使用了,只是為了能夠挽回他哪怕多一天的生命。
張決明已經失去意識了,為了不讓他死去,她獨闖含雪山的千年寒潭,搶來回魂草,喂他服下。然后將他冰封在紅衣教地下冰棺里,原本以為這一生都沒指望,自己會陪伴這樣的他過一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來告訴她,她可以救回他。
那一刻,她不知道有多么的激動,這是她第二次,有這樣激動異常的情緒。第一次,是在乾坤山遇見他的時候。
他一定不記得了,那一次教內發生內亂,司徒長老和長吁長老意圖對教內兄弟圖謀不軌,被她提前得知,就在她決定要對兩位長老施與教規的時候,不小心中了他們的暗算。
身中劇毒,功力被封,拼著最后一口氣擲出煙霧彈,取得了短暫的逃生的機會。她一路躲藏,一面運功解毒。那兩個叛逆,待她回復,看她不回去取他們的狗命!
那毒好生厲害,越是運功,內傷就越嚴重。追兵就要來了,雖然她心中痛恨,卻也不得不為眼前的處境痛恨,最后更是毒氣攻心,不停地吐血。
在關鍵時刻,一管碧綠通透的玉笛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爾后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暈厥。
在昏厥的前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輕輕抱起,直覺地想要掙扎,那人皺著眉頭輕嘆一聲。將手撫上她的背后,給她運了真氣護住心脈。在那聲輕嘆里,她聽出了來自于他的關心,一個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不可言喻的關心。最后一絲掙扎沒有了,就這樣徹底失去了意識。
刀頭舔血,雖然不過二十歲,因為她的身份,從她一出生就面臨著各種追殺和暗害。不管是來自教內還是教外的,每天都是殺伐,數不清的血腥。在這樣的環境中,自己煉出了一副冷血的性子。卻從來不曾想過,有一日會被別人,還是一個陌生人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
他帶她回了山上,有一個白胡子老頭替他解毒,山上沒有其他人,一直便是他在照顧她。他喂她喝藥,給她包扎傷勢,有時山上出了太陽,還會抱著她出去曬太陽。
那些日子,她身上無時無刻不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卻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幸福。她不習慣別人親近,也許是因為周遭的人都很危險這個概念根深蒂固地存在在她的腦子里,任何膽于接近她的人她都會戒備提防,有的時候甚至干脆直接拔劍。但是對于這個人,一切都似乎是最為合理的存在,那般自然、那般習以為常。就像他們上輩子就認識,并且經常這樣一般。
當一個女人提到上輩子,就變得矯情了,她一直認為自己與這三個肉麻兮兮的字眼無緣的,但現在看來……
她的傷勢將近一個月才恢復,這還是因為那白胡子老頭醫術確實高超,有解毒圣藥,否則她這次恐怕兇多吉少。
在她病有起色的那段日子,他離開了山上,聽白胡子老頭說是因為他的朋友有了危險,需要他前去助其一臂之力。
那段日子,她頭一回感受到了什么是失落、思念,還有望穿秋水這個以前與她絕對沒有任何干系的字眼到底是啥滋味。
直到她離開山上,她再也沒有見過玉笛公子。她返回了教內,用最迅速的時間和最嚴厲的手段,肅清了教內的叛逆。
也就在這時候,她知道了更多關于玉笛公子的事情。當你在意一個人之后,便會發現越來越多的人總是在你有意無意的時候在你耳旁提起他,說起武林三公子的名頭,說起他的俠名,說起他多舛而又傳奇的一生。
以前一定也有人提起過他,譬如置身某個茶寮,譬如在某個熱鬧所謂武林人士召開的大會,她以各種身份混入,總是會聽到很多很多關于他們的消息。只是,一開始不在意這個人,哪怕聽過,也沒有放在心上。
也就是這一次,她開始發現,自己是多么瘋狂地想要聽到某個人的消息,關注他的一切,渴望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樣的事情。
這些日子,她想得最多的一個問題便是,他們還會不會再見,再見還會不會認得她這個人。
但她想,她是認不出來的。
因為紅衣教圣女,她的臉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教內的人只知道她本領高強,卻不知道她最精巧的還是一雙手,會制造各種精巧的人皮面具。
她從小,便是靠著這項絕活躲過一波又一波的追殺。在別人還趴在父母背上撒嬌的時候,她就得戴著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四處躲藏,風餐露宿,朝不保夕。
也因為此,自己的這項絕活越發地爐火純青,技術熟練。熟知她的人,送了她一個更為貼切的名號,千巧圣女。
到后來,她無論在人前還是人后,都習慣戴著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她在心底,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她不肯向任何一個人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因為她有一種感覺,自己這張臉的秘密若是被人發現了,自己便會死。
可是,她現在卻在后悔,她想要呈現給那個人最真的面貌。無論經歷了多么糗的事,她還想以她自己——紅衣教圣女匙影的真實面目來和他相處。
果然,再次相見,他已經不記得在乾坤山救下的那個身中劇毒、衣不解帶照顧的女子了。
她那雙精妙的巧手,是她最大的大殺器,卻成為她和他之間一道無形的阻礙、而這道阻礙,無法跨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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