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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讓劉東山躺在床上,提起他那只傷了的腿,架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地摸著捏著。
在她的左前方,放著一塊腿骨模型,上面插著無數根銀針。每當她摸到一處,就拿起一根銀針,在那塊腿骨模型相應部位插上一根銀針,作為標記。
劉東山看不出這其中的名堂,也并不想知道,他只要相信她就夠了。
李半夏神情嚴肅,一絲不茍,劉東山連氣都不敢大出一生,生怕影響了她為他診斷。
李半夏摸骨,他就在那兒坐著,注視著她的動作,身體都似已忘記了移動……
天色大亮了,馬氏也起來了。
看到東山這房有光,敲門進來一看,才發現這倆孩子早就起來了。一聽劉東山說李半夏要給她治腿,高興得團團轉,在房里不斷走動著,一會兒又走回來問問李半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她是不是真的有法子治好東山的腿,以及劉東山何時能站起來啥的。
“娘,你一下子問這么多,叫半夏如何回答你,她還在給我看腿呢,這事咱吃飯的時候再說。”劉東山笑著對馬氏道。
“好好好,娘先出去做早飯,等半夏專心給你看病,娘這就出去”馬氏拉開門出去了,臨出門前還往自個兒兒子兒媳睇了一眼,目中有著說不出的歡喜。
“我很久都沒有看到娘這么高興了”劉東山感嘆。“想想我真是一個不孝的兒子,都這么大了,還要娘為我的事操心。”
“等你好了,你就多多孝敬孝敬娘,不讓她老人家吃一點苦,也不要再讓她為你擔心了。”李半夏停下手里的事,握著劉東山的手深情的道。
“嗯!”劉東山點點頭。
“我也要跟你一起,好好孝敬爹娘,照顧好三個孩子。我希望我們一家人,都能夠活得開心快樂,不留遺憾——”
“半夏——”樸實發自肺腑的一句話,卻撼動了劉東山的靈魂。劉東山緊握著李半夏的手,溫熱的胸口仿佛蘊滿著翻騰發酵的巖漿,漲得滿滿的。劉東山心中溫暖而又酸澀,差一點就流下淚來。
經歷了這么多事,他們感情不淺彌深,她對他始終是不離不棄。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外間,馬氏剛想折返回來,想問問兒子和兒媳想吃些什么,正好聽到劉東山和李半夏的對話。心中一陣欣慰,沒有再進房,直接回到廚房燒飯去了。
“東山,我們今日就到這兒,你也累了,先歇會兒,咱們吃完飯再繼續。”李半夏將劉東山的腿慢慢放下來,放了這么久,兩人的腿都有些麻了。李半夏站起來甩了兩下,等麻意退去,熟練地給劉東山的腿輕按著,幫他活絡筋骨。按了半盞茶的時間,在劉東山連連喊停之下,才停了下來。
扶著劉東山出了屋,站在一早被清風雨露滋潤過的竹林,清新的風吹來,困意一掃而光,身體一陣激靈,徹徹底底地清醒了。
李半夏和劉東山肩并肩,站在竹林外,望著竹葉開始飄黃的翠竹。竹葉飛飛,滿目蕭瑟,然而此時此刻,即便是在風中寥落的翠竹和翻飛的竹葉,也讓人看不出一點黯然消逝之感。
如果兩人能夠一直攜手看竹葉飄飛,一直到垂暮,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李半夏想要的幸福向來都很簡單,沒有過高的期許,也沒有綿綿不絕的追求,她想要的只是一家人能夠朝夕相伴。在自己想的時候,和自己的愛人,做一些在別人眼里看起來并不浪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天涼,風大,兩人手牽著手,卻也不覺著冷。
劉東山的手很大,很寬厚,在手掌處結著幾個厚厚的繭,李半夏的小手被他捏在手心里,有一點被硌到的疼。卻也因為此,才被握得很緊,能讓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種實在感。
在竹林的不遠處,劉家冒起了炊煙,一陣又一陣飯香從屋里傳來,把劉東山和李半夏兩個人肚子里的饞蟲都給勾了出來。
李半夏昨晚睡得早,晚上沒吃就睡下了。今日雞一叫就起來了,又忙活了半天,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還真是餓得厲害。
等李半夏和劉東山回屋的時候,一家人該起來的都起來了。
李半夏就跟個愛吃鬼似的,跑到廚房,站在灶臺旁問著正在專心炒菜的馬氏。
“娘,有吃的麼,我肚子餓死了”
馬氏從房里出來后,就說要幫馬氏燒飯,只不過馬氏說家里的菜都是現成的,只用把它們熱上一熱,廚房有她一個人就夠了,馬上就可以開飯了。李半夏聽她這么說,也就不堅持,到外面走走去。
“娘剛熱了一碗五谷米,你餓了就吃一碗,娘再炒兩個菜,你先吃一點墊墊肚子。”這孩子,就知道她是餓的,還是昨兒中午吃的飯,能不餓嗎?!
“好啊。”五谷米李半夏可是很愛吃的,尤其是娘餛出來的五谷米,用豬頭肉燉出來的,吃起來可香了。
李半夏跑到小灶里邊,掀開鍋蓋,從鍋里端出一個裝五谷米的小盆。用湯匙舀了一小碗,等弄好了停下來看看站在桌邊的劉東山問:“東山,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不了,我吃飯的時候再吃,你吃好了。”他可不是像她,昨晚沒有吃。
“那我就自己吃了——”李半夏寶貝地抱著自己的小碗,好像生怕她一會兒端過來劉東山會跟她搶似的。
“嗯。”劉東山心覺好笑,半夏有的時候很懂事,比她這個年齡段的姑娘家還要懂事。有的時候,卻又孩子兮兮的,就像甜甜和歡子一樣。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性格的半夏,劉東山都喜歡得緊,都把她當作自己心里最為寶貴的珍寶。
“歡子,你怎么不穿鞋襪就跑出來了?”劉靈芝起來了,手里舉著一雙小鞋子,還有兩只棉襪。在他的腳上,拖著一雙可以在里面游泳的鞋子,乍一看,應該是劉東山洗澡時換的棉鞋。
“爹,我要大舌頭給我穿鞋——”
“這個……”劉東山看看正捧著五谷米狂吃的李半夏,抱起劉靈芝道:“爹爹給你穿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大舌頭給我穿鞋。”劉靈芝不干,小屁股不安分地在他爹腿上挪來挪去,還將他腳上的兩只大棉鞋給踹掉了。
“歡子,爹怎么教你的,穿衣穿鞋這種小事,要自個兒做……”
“可是我就是要大舌頭給我穿鞋麼”
“能跟爹說說是為什么嗎?為什么歡子非要你母親給你穿鞋,而不讓爹爹給你穿?”
“大舌頭穿鞋香香!”
“……”劉東山弄了半天,也沒弄清楚劉靈芝嘴里的那個“香香”是什么意思,指的又是什么。直到后來的某一天,他才知道,劉靈芝所謂的香香是李半夏帶有的體香。這種體香,與其她姑娘的胭脂水粉或者身上抹的香料,或者泡的花瓣澡所傳出來的香味不同。而是李半夏長期與草藥為伍,又長期擺弄麻藥和一類的物事,身上帶著一種讓人安然與放松的藥香。
經過邊城之行后,這種藥香在李半夏身上體現得越發地明顯了。
先前幾次,李半夏抱劉靈芝之時,劉靈芝就感覺到了李半夏身上的這種體香。當一習慣這種體香之后,就越發地喜歡和享受這種味道。劉靈芝還這么小,一出生娘親就死了,自然不知道說這是娘親的味道,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很喜歡李半夏身上的這種香香!
但他又不好意思整天吵著李半夏要抱抱,于是就想著這么個法子。早起的時候,在床上聽到大舌頭和他爹在說話,就拿著自個兒的鞋子和襪子出來了。哎!他的這一腔小彎彎繞心思,誰能知曉?
以前李半夏還是鄉里鄉村有名的長舌婦外加有嚴重的口臭惡疾時,劉靈芝見到她總是遠遠地跑開。看到她要抱他,就拼命地跺著兩條小腿掙扎,好似被她抱一下自己就會熏死一般。現如今,可是完全倒了個個兒了,要她抱抱,還得找這么多啼笑皆非的借口,真是!
劉靈芝感覺到,他的哥哥和姐姐已經開始發現了他的小秘密,那么他在實行起來得越發地小心了。
劉東山還想再說,小孩子養成這么個習慣可不好,都多大的人了,還要大人給穿鞋襪,說出去給人笑話。
“就依他的,我來給他穿鞋襪。”李半夏一碗五谷米搞定,放下碗筷,朝父子倆走了過來。
“半夏,穿鞋這種事兒還是得讓孩子自己來,別慣壞了他”
“沒事,難得我們的小歡子親自點名,要我給他穿鞋,我自不會讓他失望啊。”李半夏走過去,在劉東山旁邊坐下,從他懷里接過劉靈芝,抱在自個兒的懷里。一邊給他穿著鞋子,一邊笑著在小家伙的頭頂臭屁道:“小鬼,你就這么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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