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朕并不真的想跟寧王開戰,但是朕更是無法容忍失去了你啊……"說到這里,他幽黑如潭的深眸盈上了一抺堅決,一臉的肅穆道:"朕明白,此舉將會遭受到宗族們的同聲譴責,為世人之所不容,但是,朕還是決定要這麼做!難道,你舍得離開朕嗎?"
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而是不得不的決定。
董婉低聲勸道:"皇上哪,請您以國家為念,當個圣明之君,切勿為了私情,再起動亂了。"
"憑朕之實力,及手上所擁有的大軍,寧王以及諸王們,絕非朕的對手!你只要安心的待在朕的身邊就可以了,這件事,朕一定會徹底解決的。"劉陵早已鐡著心,打算一意孤行。
董婉緊咬著下唇,冷聲道:"所謂的解決,便是出動大軍來殘殺皇室嗎?殺掉自己的叔伯兄弟嗎?難道你真能將他們給全數殺盡了?如此的失仁失義,您讓我如何安心的待在您的身邊哪?"
劉陵聽了此話,頓時神色微變,緊緊拉住她的手,沉聲道:"為了你,我寧可負了天下,所以,我不許你負了我!"
聞言,董婉的臉色變了一變。
這句話,寧王也曾經對她說過。在那之後,他突然使用了強烈的手段來對付劉陵,最終逼得他退了位。
現在,皇上居然也說了這句話……
她竟是如此的害怕著男人說出句話來。
"皇上哪!"她輕喚了他一聲,緊接著將頭靠在他的胸懷里,低低的開口道:"陵郎,答應我,當個明君好嗎?你以前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夠達成先帝對你的期望,成為一位曠古絕倫的帝王啊!不僅是先帝,這也是我董婉對你殷殷切切的冀望啊!"
他低頭看著她,神色肅然道:"朕答應你……不!朕一定會做到,朕必會力精圖治。傾盡一生之最大努力,讓百姓安樂富足,國泰民安,往外宣揚我之國威,開疆僻土。威震四海。"
這便是他從小的宏愿。董婉的眼眶微微地紅了,她低聲道:"皇上能這麼想,那就好了。希望你能時時的謹記今日之言哪。"
劉陵攬著她,柔聲道:"只要你能一直待在朕的身邊,朕什麼事都能辦到的。"
時,董婉卻抬手輕輕的捋起了他垂落至臉龐的那一縷青絲,微微笑道:"皇上,臣妾替你梳頭吧,您的發髻亂了。"
"好吧,你替朕梳頭,梳完了發。咱們就出去賞月,今晚月色皎潔,星光燦爛,在月下飲酒是多麼的快意的一件事啊!"劉陵的嘴角噙著笑容,將她拉到床邊道:"再艱難的事,總會解決的。任誰也不能把咱們給分開,朕要讓你一輩子替朕梳頭。"
說話的同時,已在床沿坐下。
身後,董婉已經替他解了發髻,片刻。黑色的青絲垂落,一大片披在肩上,她拿起玉梳緩緩的替他梳著黑發。
冰涼的玉梳緩緩的滑過了千縷烏黑的細絲。
未久,劉陵卻突然感到一陣昏眩,他抬手扶著額,悶聲道:"婉兒,朕是怎麼了?朕怎麼會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話猶未落,緊接著便是眼前一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昏迷了過去。
劉陵突然不醒人事,他渾身癱軟,雙目緊閉,轉瞬間已靠在董婉的肩上。
董婉替劉陵梳理了一個好看又整齊的發髻,然後扶著他,將之安置躺在床上。
無論如何,她得做最現實的考量。
她低頭看著他沉睡的臉龐,潸潸然的落下淚來,咽哽道:"陵郎啊,你我之緣份果真是如此的淺薄啊,就算今生董婉與你無緣,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全心全力的去成就你畢生宏偉的夢想吧,你一定能成為一位曠古絕今的帝王。"
她流著淚,靜靜的看著他良久,最後終於伸手擦掉了眼淚,然後咬破手指頭,用自己的鮮血,在桌上寫下:"君若是率軍前來,便是董婉絕命之時。"
唯有如此,他才會有所顧忌,而不至於斷然的出兵。
她回眸凝望了他最後一眼,緊接著便斷然的轉身離開了。
董婉策著馬離開了驪山行宮,一路往南急馳,直到卅里處,果真遠遠的便瞧見了寧王的旗志在空氣中隨風飄揚,而軍士們正忙著列隊操練,長戈鐵馬,所揚起的塵沙莫不彌漫著即將迎來戰爭的氣息。
她咬一咬牙,策馬過去,及近前,她便拉緊馬韁,停在駐營區的正前方。
沒有等待太久的時間,一名身穿戎裝的英俊男人,策著汗血寶馬,嘴角揚著笑意,英姿颯颯的朝著她迎了過來。
寧王府。
莊嚴肅穆的大廳里,太夫人端坐在大位上,手里捧著茶,狀似悠閑的喝著,一旁的曹夢平挨在她的身邊側座,正拿著針線,低著頭,一針一線的替自己腹內的孩子,縫制小衣。
狀似平常的一日,府里的氣氛卻相常的奇特,空氣中凝滯著一股沉悶,窒得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氛圍。
因為,稍早特使快馬來報,今天是寧王帶著王妃入門的日子。
曹夢平的愁緒滿懷,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日前,竇姐姐突然帶著一個不知道是從那里蹦出來的兒子來到了寧王府,揚言認親,因此太夫人趕走了那個莫名其妙突然成為王妃的女人,此事在府內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如今,寧王竟又要帶著王妃入門了。
那場子嗣與嫡妻之爭,在王府造成了巨大的紛爭,太夫人與寧王這對母子倆人僵持了好幾日,最後,太夫人讓步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管匆匆忙忙的走進大廳,朝著太夫人彎了一彎,稟告道:"太夫人,殿下回來了!寧王殿下帶著王妃回來了。"
太夫人瞥了他一眼,擱下了手里的茶盞,冷聲道:"回來就回來罷,終究是得回來的,你去屋外候著吧。"
管彎了一彎,便退了下去。
未久,便瞧見寧王攜著那個所謂王妃的手,一同踏入了大廳。
一入門,劉驥便對著身旁的董婉,笑盈盈道:"快!快來拜見娘。"
於是兩人便一同下跪,對著太夫人行起了大禮。
端坐在廳堂大位的太夫人沉靜的看著兒子。
她的兒子此刻精神奕奕,俊美的臉上,笑容高高的揚起,眼里洋溢著熱情燦爛,態度從容瀟灑。
為了一個女人,他第一次忤逆了她。
那一日,她氣得幾乎昏厥,因而臥床不起,而他則跪在她的床前告罪,這一跪,竟然跪了七天七夜,他滴水未進,連淺嚐一口都不肯,她若是不肯讓步,恐怕他至死都是不會起來的。
究竟金孫還是抵不過自己親生的兒子來得重要,於是,她不得不退讓了。
失去了一心所傾慕的董婉,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當娘的人怎會不心疼?
太夫人嘆了一口氣,抬抬手道:"起來吧!"
"是的,娘。"
劉驥將董婉給扶了起來。
兩人長途跋涉,因此一身的輕便微服。
接下來,得接見府上所有的人,於是該換件禮袍了。
劉驥於是開口道:"兒子帶著媳婦先下去換件衣裳吧。"
太夫人卻抬手道:"不必了,內府里都是自己家人,不必太過拘束,就座吧。"
聽了此話,兩人便在一旁的大椅上落座。
曹夢平接著起身,讓一旁的侍女如霜攙扶著,挪步至董婉跟前,朝著她緩緩的下拜,道:"妹妹拜見王妃殿下。"
董婉見她已經大腹便便,於是立刻伸手道:"曹夫人免禮吧。"
太夫人轉頭對著董婉道:"按規矩,嫡庶有別,尊卑有分,妾室每日都得向王妃請安,可如今夢平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孕了,身子不太方便,所以,你自己斟酌吧。"
言下之意,太夫人是要求她免去了曹夢平的每日請安之禮。
董婉低吟片刻,暗忖著,既然命運所致,她已經入了寧王府,終究是個王妃,以後得掌理府上所有大小事務,若今日依照太夫人所請,免去了妾室的問安之禮,此舉恐怕導致府上的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後難以管理。
仆從們,都是看上頭的態度行事的,當日雪雁驅趕她離府時,她深有所感。她尊貴的王妃身份,是寧王給的,可在王府里是不是真的俱有實質的地位,得靠自己。
她同意侍妾免去每日問安之禮是小事,被府里的人視為軟弱可欺,便是大事了。
董婉緩緩的開口道:"嫡庶有分,每日問安之禮不可癈,既然曹夫人有孕在身,權宜之便,暫時免去跪拜之禮罷。"
聞言,曹夢平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
憑侍著寧王的寵愛,她居然連太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這時,如霜在她的耳邊悄聲道:"夫人,快謝恩罷,爺正在看著呢。"
王府里的天,寧王正緊握著王妃的手,側坐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語的看著眾人,他的眸光十分的深沉,隱隱約約透著幾分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