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在長安忙著處理秦府的事,遠在洛陽的蘇家這會子卻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請:。
蘇家四人從長安一路回到洛陽,路途顛簸辛苦且不說了,單單是那份壓在心頭上的擔憂懼怕和忐忑就讓王氏一路都不曾好過,她再不像先前從并州到長安路上那般志得意滿,只當自己是郡王妃的親眷,很是尊貴一般。
此時的她已是滿心忐忑,看著失魂落魄的蘇蕙娘,知道這一次回去,怕是婆婆絕不會輕饒了她了,她頓時帶著點哀求地望向曹氏,或許只要曹氏不說,婆婆就不會知道她躥唆蕙娘去刺史府,又在馬車上慫恿蕙娘與壽王私會的事了吧。
她猶豫許久,這才強擠出一絲笑,拉了拉曹氏的袖子:“二郎媳婦,你瞧這已經鬧成這個模樣了,難保阿家會氣成什么樣,咱們回了府還是都少說一句吧,等阿家氣消了,再說也不遲,是不是?”
曹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看她一臉心虛的模樣,卻是嘆氣,現在知道怕了,先前卻是那般沒腦子,什么都敢說,鬧到了這等不可開交的地步,她別開眼去:“大嫂放心,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阿家不問,我必然不會說。”
即便她不主動說,老夫人會不知道嗎?帶了這么多人去并州,還能都堵上嘴不成,只怕回了府頃刻就會傳遍。
王氏卻不想這么多,她放心了許多,執意認為,只要曹氏不說,她不說,蕙娘是斷斷不敢自己說與老夫人知曉的,便是有什么風言風語,也扯不到她身上。那樣便無事了。
到了蘇府門前,早有丫頭婆子迎了出來,滿臉笑容地上前來扶著曹氏幾人:“二位奶奶、四娘子和五娘子可算回來了,老夫人惦記好些時日了,直讓人出城打探,看看可有消息。”
王氏強自鎮定,微微點頭:“四娘子身子不適,送她回房歇著去吧。”
婆子一愣,盯著蕙娘看時,果然是臉色難看。腫著一雙眼,全然不似去的時候那般嬌艷,嚇了一跳。道:“可要請郎中來瞧一瞧。”
王氏哪里敢讓郎中來看蕙娘,只恐驚動了老夫人問起來,忙道:“只是一路回來太過辛苦,歇一歇就好了,還不快扶下去。”
婆子莫名其妙。只好應著讓丫頭扶著蕙娘進去了。
曹氏看著王氏那副膽小謹慎的模樣,原本打算先去見婆婆請安的,現在還是打消了念頭,先回房去避一避的好,省的一會鬧起來,王氏又以為是自己多嘴反倒得罪了她。
她向著王氏欠了欠身:“大嫂。原該隨你一道去給阿家請安,只是一路來不曾換洗,實在不雅。身上也難受,這就先回房去梳洗一番,再去給阿家請安。”
王氏點頭:“你去吧,這邊我來安排就是了。”她巴不得把曹氏打發地遠遠地,也就沒人會去說什么了。
蘇老夫人早就聽人來報。說王氏幾人回來了,登時放下心來。在房里等著她們過來拜見,先前聽聞并州被突厥人圍住了,可是好一個嚇,兒媳婦也就罷了,她那兩個女兒也都在并州,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她如何是好,幸好都平安回來了。
只是左等右等,怎么就是不見人來,她一時納悶了,打發人去問,卻說四娘子身子不好,已經送回房歇著了,二奶奶回房梳洗去了,只有大奶奶在前院吩咐人搬著箱籠,五娘子在等她一道過來。
蘇老夫人可不糊涂,蕙娘怎么會身子不好了,連她這個親娘都不肯見,就回房去了?難道是太過辛苦?
她皺眉問道:“可吩咐人去請郎中了?”
婆子低聲回道:“大奶奶說,四娘子是路上辛苦了,歇一歇就好,不必請郎中了。”
這分明有古怪,二郎媳婦最是懂事守禮,深得她看重,絕不會回來不請安便自顧自回房去了的,倒像是避著什么一般。
蘇老夫人沉吟一會,道:“你去悄悄把五娘子帶過來,我有話要問她。”婆子應著去了。
王氏把氣都撒到了自己房中的丫頭婆子身上,她一想到這次去并州,處處被蘇云壓制著,幾次想要扳回點顏面,卻都丟了更大的臉,還有蘇蕙娘的事也是弄巧成拙,事事不順!現在可是有了出氣的地方,對著搬動箱籠的婆子們,但凡有一點瞧不順眼,就是一頓罵。
好不容易把馬車上的東西都清理完了,她這才覺得心口舒坦多了,原本郁郁的那口氣也都吐了出來,吩咐人去二房請曹氏,回頭要找芳娘,卻不見人了。
旁邊一個丫頭怯怯地道:“回大奶奶的話,五娘子方才被老夫人請了去了。”
糟了!王氏這下子倒是不糊涂了,必然是老夫人發現什么了,才會叫了芳娘過去了,要是芳娘說出什么了,那豈不是……
她顧不得等曹氏,忙不迭回身向著正房快步而去,希望芳娘還不曾說出什么來,自己去了好歹還能分辨幾句,不然讓老夫人知道了那些,恐怕她就要被趕回去了!
正房門前丫頭都立在門口,王氏探頭探腦看了一會,忽然不大敢進去了,萬一芳娘已經說了,她這不是正撞在槍口上,她低聲問門外的丫頭:“誰在里面?”
丫頭向她福了福:“五娘子在里面陪著老夫人說話。”
她忙豎起耳朵想要聽一聽里面的動靜,奈何半點聲音也沒有。
倒是房中傳來老夫人的問話聲:“誰來了?”
丫頭忙恭敬地回道:“大奶奶來給老夫人請安。”
房中卻是一片寂靜,許久才聽到老夫人的沉沉的聲音:“不必了,讓她回去吧,我擔不起她的請安。”
王氏頓時腦中嗡地一聲作響,慌亂不堪,完了,老夫人必然是知道了,她必然是全知道了,才會這般的,她一時不知該怎么辦,連丫頭吃驚望著她都不曾察覺。
她想要沖進去,給老夫人磕頭請罪,說自己不是有意要躥唆蕙娘的,卻又不敢這么做,想要先回去等老夫人氣消了再來說,又怕老夫人會發落了她,讓大郎打發了她回去。
一時間竟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愣站在門口許久,終于抹著淚回了房去,她還是沒膽子闖進去跟老夫人求情分辨。
蘇老夫人此時勉強撐著身子靠在床榻上,一旁是嚇得臉色蒼白,眼中含著淚的芳娘,她無力地開口道:“去打發人把你二嫂請來,我問問她怎么會鬧成這樣。”
芳娘忙抹了淚起身吩咐去了。
蘇老夫人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她原本想著蘇云娘如今得了這門好親事,雖然不是自己生的,卻也是蘇家人,讓蕙娘芳娘跟著去見識見識,若是也能得貴人看重,豈不是比留在洛陽這樣巴巴等著人上門提親要好得多,當初端陽花會可是鬧得洛陽城中皆知蘇府的笑話。
可是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蕙娘怎么會跟壽王有了肌膚之親,偏偏還是無媒無聘私下接走的,王氏與曹氏兩個難道是死的嗎,都不知道嗎!明明知道壽王帶兵去的并州,怎么能讓蕙娘與他有來往,便是看中了,也該好好看著蕙娘,等回了長安再來往也不遲呀!
如今身子也壞了,名聲也沒了,還幾次三番鬧出笑話了,把個未出閣女娘的閨譽全都毀了,恐怕長安并州的人也都知道這么個笑話了,還成了上趕著勾搭壽王不成的浪蕩女子了,蘇家的聲譽也都沒了,便是芳娘也別想再嫁什么好人家了!
她頓時覺得心口抽痛,怎么會這樣,她辛苦打算這么久,就是想讓女兒嫁個好人家,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
曹氏很快就到了,她一進門就拜倒在老夫人跟前,不敢起身。
老夫人一見她,氣的手微微顫著,指著她道:“你說,怎么會弄成這樣了,你們這是把蕙娘給毀了呀,連蘇府的臉面都丟盡了,日后你要四娘五娘怎么嫁人……”
曹氏早料到會是一場暴風雨,她低聲抽泣著:“是我的不是,我沒能好好看著蕙娘,沒能好生勸阻,請阿家莫要氣惱傷了身子,要怪就怪我吧。”半句不提王氏的不是,她可是知道自己婆婆,最是厭惡推諉之人,若是這般說,反倒不會太過氣惱。
老夫人果然重重一嘆,先叫她起來。其實蘇老夫人對自己的兩個兒媳也是十分清楚的,大兒媳雖然看著精明要強,其實肚子里不過是一包稻草,反倒是二兒媳不爭不搶,卻是聰明知道進退的。
她臉色陰郁難看,喃喃道:“如今要怎么好,難道就看著四娘五娘就這么毀了?”
曹氏在旁沉吟一會,輕聲道:“我想著,如今蕙娘的事還不曾傳揚開去,倒不如趁著這時候,與她說一門親事,遠遠嫁出去,日后便是有什么也不會太過影響,也不會拖累芳娘,不知可妥當?”
老夫人苦笑一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有這樣了。”她轉而恨恨道:“都是王氏做的好事,我絕不叫她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