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走后,蘇云在房中坐了一會,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吩咐小巧:“去把今日引著蕙娘去前院的丫頭打發了吧,院子里容不得這種生了二心的人。”
蘇云不說,小巧也是氣的牙根癢癢,想不到不過幾日光景,前院伺候的小丫頭就被蘇蕙娘收買了,還敢引著蘇蕙娘去見刺史,當這些人都是聾的瞎的,哪里還能留她在宅子里,氣咻咻地就要下去。
“與四娘子說一聲,讓她明日起不必過來了,等到觀禮之后,便會使了馬車送她們回去。”蘇云叫住她又道。
小巧這回慎重地點點頭,先前還以為這位四娘子是個好心腸的,可今日前院的那一幕瞧來,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一個貴家娘子竟然會設法引誘自家未來姐夫,實在是叫人不齒。她低聲道:“我這就去與四娘子說,打發人送她回那邊宅院。”
只是小巧去了不到一會,外邊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不等蘇云問,只聽門外傳來蕙娘低低切切的泣聲:“云娘……”
蘇云只覺得頭大,這個蘇蕙娘還真是不好對付,都已經說得這般明白,卻還要來糾纏!丟下手里的賬簿子,高聲道:“是蕙娘么,進來吧。”
門開了,蘇蕙娘低頭拭著淚碎步進來,走到房中,抬眼望著上席坐著的蘇云,先前那含情嫵媚的杏眼已經泛紅,噙著淚滿是委屈地望著蘇云:“云娘,你可是怪我撞見刺史失禮了,所以才要我不要再過來?”
“先前我是想去前院瞧一瞧,并不知道刺史會來……”蕙娘說著又抽噎起來,似乎是無辜又羸弱,“你若是要不信,便問問綺紅便知。我真的是無心的。”說罷有幾分哀怨的掩著臉。
蘇云看著她在眼前惺惺作態,目光冰冷,待到蕙娘不再開口,她才靜靜開口:“我已經打發人把綺紅送去口市了。”
只這一句話,讓蘇蕙娘的心涼了半截,不禁抬起頭瞧著蘇云,她想過被蘇云發現之后,怕是會氣惱,會責罵,只要她鬧起來。那蘇蕙娘就會借著這機會,將她與李倓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那時候蘇云就是不肯打落牙和血吞。便是為了蘇家的名聲也不得不讓她進府。而李倓,他連蘇云這樣的棄婦都能瞧得上,只要使上些手段,過不了多久,刺史夫人之位便是她蘇蕙娘的了!卻不曾想到蘇云竟然這般冷靜。沒有只是打發人要她回去,卻把那丫頭發賣了,如此一來她豈能還有機會再見李倓,這是要徹底斷了她的念頭!
不行,她不甘心,不能就這樣罷休。自來到并州,看著從前卑微任人欺負的棄婦蘇云竟然能夠與這些達官貴人來往頻頻,還得了這樣一個好夫婿。又是賜婚又是大禮,更要貴為刺史夫人,連尊貴的公主都與她親切,這是憑什么,憑什么她一個棄婦還可以有這樣的幸運。而她這尚未出閣的蘇府娘子卻要謹小慎微,局促不安地整日縮在房中。只怕會被人家笑話?她不甘心,論容貌,論聰慧她絕不在蘇云之下,必然是蘇云使了手段才能有這一切,所以她要想法搶過來。
作為蘇府的娘子,雖然如今府里主母早已過世,府里也無人把她當做庶出娘子看待,可是外人眼里她仍然只是個庶女,再要強也難得攀上一門好親事,何況還有了去年端陽花會的事,如今洛陽城里已經沒有人家再登門向蘇府娘子提親了,與其被下嫁給那個寒門小戶,倒不如搏一搏,即便只能去刺史府為妾,也強過許多,而且她不相信自己會永遠只當妾室。
蘇云與她對望,目光平靜無波,看著她神色變化不定,緩緩道:“蕙娘還是早些回去吧,倓郎今日與我說起,很快就要全禮,這宅院里人多雜亂,前院更是有一干僮仆雜役在打點布置,蕙娘這般胡亂走動,若是鬧出什么事來怕是不好看,綺紅不知規矩,攛唆蕙娘你去了前院,便該重責發賣了,不得留在宅子里伺候了。”
蘇蕙娘臉色霎時雪白,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是李倓說的,他竟然絲毫沒有動心,還讓蘇云把自己送回去,把綺紅打發掉,怎么會?難道做的還不夠好,他沒有半點憐惜?
她猶不肯信,愣愣地問道:“是……刺史要云娘你送我回去?”
蘇云看著她失落的神色,倒覺得心里痛快很多:“不錯,是倓郎說的。”的確是李倓所說,原本李倓還擔心蘇云礙著是自家妹妹,不好多說,便要尋個由頭打發蘇家人回洛陽去,還是蘇云攔住了,蘇家這幾個婦人來并州是人盡皆知的了,若是全禮之前就打發她們回去了,難保不惹出什么閑話來,她倒是不怕,可是李倓畢竟是并州刺史,皇族子嗣,不能為了這個受人非議。
蘇蕙娘再也說不出什么來,滿心的挫敗感,她費盡心思,又花了不少手段才收買了綺紅這丫頭代為引路打探,刻意妝點打扮扮作柔弱與李倓相見,便是想要引得他注意,想來自己姿色不差,又是這般嬌柔,便是個鐵人也融化了,可是李倓卻絲毫沒有動意,還讓蘇云把自己送回去,這叫她如何能夠接受!
蘇云看著愣怔的蕙娘,只覺得越發鄙夷,在蘇蕙娘心里,看重的恐怕不是李倓這個人,而是李倓身后的榮華富貴和高貴的身份罷了,不然此時她該是傷心而不是失望。
“蕙娘若是尚念及自己和蘇家的臉面,還是早些回去好了,那些借口和說辭不必說與我聽,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自請來這邊幫我打點是為了什么,現如今不但是我,連同倓郎和整個宅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你的心思了,難不成你以為還能成事?”蘇云冷笑著,“我原本肯讓你過來,就是想看看你打的什么主意,想不到你竟然連最后一點廉恥之心都沒有了,我只有把你送回去,免得你再做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來。”
蘇蕙娘不想蘇云竟然把一切都挑明了,她先前的掩飾和推諉都成了笑話,看著蘇云似笑非笑冷淡地神色,她終究沒能忍住自己的惱恨,開口道:“是又如何?你不過是個棄婦,連鄒大郎都不要的棄婦,憑什么可以這般得意,刺史不過是一時被你迷惑罷了,既然你能使手段,我為何不能,今日不成,總有別的法子,要叫你不得不讓我進府來。”
蘇云聽到這里不由地大笑出聲,她不屑地望著蘇蕙娘:“你以為你設法接近倓郎,設計叫人發現,叫人以為你們有什么,我就會顧及蘇家的臉面和名聲讓你進刺史府做側室?我不怕說與你知曉,即便是鬧得滿城風雨,鬧得你聲名掃地,蘇家顏面不存,我也不會讓你進門的,至多是讓你出家,皈依三寶,便也生不出什么事來。”
這話又狠又毒,讓蘇蕙娘不由地打了個冷戰,死死盯住蘇云,口中喃喃道:“胡說,蘇家名聲若是壞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也是蘇家人,堂堂刺史夫人豈能毫不顧忌自己娘家顏面和聲譽!”
蘇云莞爾,撣了撣衣袖,渾然不在意地笑著:“如今眾人皆知我是個棄婦,不但與夫家和離了,便是蘇家也容不得我,將我送去長安,早已不在蘇家了,蘇家有什么聲名掃地之事,又豈能牽連到我,上有庶母兄長,哪里輪到我一個嫁出去了的女娘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