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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里東西都還齊備,想來李倓已經吩咐人采辦過一番,蘇云帶著安哥兒坐在東側廂房里,蟲娘就在她隔壁的廂房里,都燒了地龍,掛著氈簾鋪了地氈,倒也不覺得冷。
蟲娘打了簾子進來,小臉紅撲撲地,撲了撲身上的雪,脫了斗篷給丫頭接了下去,笑嘻嘻地湊上前來:“云娘,方才倓郎與你說了什么?說與我也聽一聽吧。”
蘇云噌地紅了臉,沒好氣地別開臉去,把手里做著的衣裙停下:“偏你是個多事的,誆了我來,還來取笑我。”
小巧在旁看著蘇云羞惱地嗔怪蟲娘,自然是猜到了,禁不住笑了起來。
蟲娘瞪了她一眼,搖頭道:“云娘,你瞧瞧,這丫頭年歲大了,可是要快些許了人家才是,看她喜歡的。”倒是把小巧給羞地直跺腳。
蘇云嗔著蟲娘:“好了,平日見你都是正經的,怎么也會說這些,看來是該替你說上門親事才好呢。”蟲娘也有十三了,雖然還未及笄,但在這個時代說親卻也說得了,只是她身份尷尬,宮中不過問,就這么拖下去也不是個法子,來時玉真長公主隱晦提起若是有蟲娘合心意的,請蘇云代為留心一下。
只是那時候蘇云不知道蟲娘的身份,便爽快地應了下來,現在想來卻是為難,她即便再不得圣人愛重,卻始終是公主身份,親事怕不是那么好定下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蟲娘卻是不知道這些煩惱的事,她不依不饒拉著蘇云道:“倓郎可是說了你們的事?到底作何打算,總該說與我聽聽嘛,瞧在我陪你來并州的份上。”
蘇云被她纏磨地沒了法子,卻并不回答她,只是抬頭與小巧道:“你讓于婆子出門打探一番。這并州城里可有合適又妥當的宅子要脫手的,讓她得了消息回來回我的話,再搭個信回長安,報與大夫人知曉,已經平安到了并州了。”小巧愣了愣,應了下來。
蟲娘卻是吃驚地道:“你要買宅子出去住?難不成倓郎惹惱了你了,你還是不肯應了他?可是這并州城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出去住怎么使得。”
看著小巧退了出去,蘇云才臉上微紅,低著頭理著衣裙上的線腳:“哪里有無名無份就住在一處的。便是別人不說,臉上也不好看。”她雖然并不是古人,但也知道在這個時代只有自尊自重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不想叫人看不起她和李倓。
蟲娘愣了一會,歡喜地笑了起來:“這么說,你應下了?倓郎與你快要……”
蘇云瞥了她一眼:“你不就是為了這個誆了我來的嗎?”
蟲娘笑的合不攏嘴:“我也要叫倓郎搭個信回去與真人,她必然也是歡喜的。”她忽而想起來,“你若是要搬出去住。我也要跟了去,倓郎這里冷冷清清的,實在是無趣地緊。”
宅子倒是很快尋到了,于婆子辦事十分利落,打聽到并州城西南市坊里有一處二進的宅子倒是合適,家什都是齊備的。只需買些日用之物就可以,價格卻是比長安的便宜許多,只要一百金就能拿下。
蘇云有些不放心。打發小巧跟著于婆子一道去那宅子瞧過了,這才點頭應下:“就這一處吧,置辦齊全了,就進去收拾起來。”宅子有了,怕還要買上些丫頭婆子才可以。不然那么大的宅子只有她們幾個也是不得安生的。
李倓回府時,聽蟲娘說起了蘇云要買宅子的事。卻是笑了起來,蘇云的性子他卻是知道的,若是不讓她搬出去,只怕她會別扭死,既然她想要在成親之前住在自己的宅子里,也是好的,這刺史府也要翻修一番,才能迎接女主人。
去了蘇云的廂房里,見她正垂著頭安安靜靜地做著活計,見他進來卻是慌亂起來,低著頭起身,遲遲才開口道:“你,你回來了?”
李倓看安哥兒不在她房里,想來是被丫頭抱下去睡著了,走到她跟前,輕聲道:“宅子可看好了?缺什么與我說,我吩咐人準備妥當送過去,你也不必費心去置辦了。”
蘇云不想他竟然不攔著自己,有些傻傻地看著他,好一會才笑了起來:“你不怪我自作主張想要搬出去?”
李倓笑著攬過她,讓她靠在胸前:“只是一時的,等成了親,你就別想再搬出去了,這樣也不叫你為難。”
蘇云只覺得依靠著的這個人似乎能夠知道她心里所有的感受,才會這般體諒寬容,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依靠在他溫暖的懷里默默不語。
許久李倓才道:“明日我帶你去這邊的市集瞧一瞧,總該添幾個人在身邊伺候,你只帶了這么幾個人,哪里夠用。”并州不比長安,沒有那么多人口,自然也就沒有牙婆送丫頭婆子上門任憑挑選了,要迷人只能去口市。
蘇云點點頭,并州她不熟悉,若是有李倓帶著自然是再好也沒有了。
并州的市集多半聚集在西城,不比長安那般繁華熱鬧,卻是別有邊境的風味。市集上除了尋常看見的賣衣料、首飾、吃食,書肆、柜坊也是不少,并州也是北方重鎮,與關外也有貿易往來,所以還能看見不少披發裘衣的關外人挑了毛料在市集上叫賣,叫蟲娘與小巧兩人看得十分稀奇。
馬車停在了人口市前,李倓下了馬,走到馬車邊,向蘇云笑道:“這里面大多是戰俘,有許多突厥女人,只是言語不通怕是不好使喚,尋常的丫頭婆子也是有的,卻是要好好挑一挑。”
蘇云帶著蟲娘與小巧下來,跟著李倓身后向人口市走去,沿路看見冰雪未消的市坊中,席地坐著一群群捆縛了手低著頭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破爛不堪的袍子,懂得手腳俱是凍瘡也無人過問,看著倒像是異族的,一臉茫然的神情。
蘇云終究不是古人,她對販賣奴隸這樣的事還是有些看不下去,只是卻也說不得什么,只能別開臉去,不多看那群男男女女可憐的模樣。走了許久,才看見搭起幾處簡陋的棚子避雪,棚子下的商販見來了人,忙高聲吆喝著:“這位郎君,夫人快請里面來,我這里有新送來的人,個個干凈利落。”說著笑容滿面讓了李倓與蘇云進了棚子。
棚子的一角幾個小丫頭擠擠挨挨立在一處,見了人來,都被商販趕到蘇云等人的跟前來,個個低著頭局促地看著腳尖,看那模樣分明是不足十一二歲。
李倓開口道:“可是都寫了契書?”照著律法,若是強賣良家子可是要獲罪的。
這么冷的天,難得有客人,商販早已笑得成了一朵花,連連點頭:“郎君只管放心,這些都是賤籍出身,家中不濟養不活了,這才賣了求個溫飽,個個勤快能干,老實聽話,若是調教一番能用得上手。”他是個有眼色的,這郎君帶了夫人來挑丫頭,自然是要使喚的,說勤快就好,若是自個兒來,那就要有姿色的,便要說模樣出挑,性情柔順,這可是糊口的買賣,自然是要說的討人喜歡才好。
李倓回過頭望著蘇云,輕輕笑著:“你瞧著如何?可有看中的?”
蘇云被商販一口一句夫人,已是弄得極為不自在,見李倓問了,瞧了瞧那幾個小丫頭,雖然都是年歲尚小,但有兩個卻是較為鎮定些,見了蘇云幾人也不太過慌亂,只是低著頭立著,任人挑選。這樣的丫頭若是能夠教一教,倒還真能用得上。
她與小巧低語幾句,小巧點頭與那商販道:“當中那兩個倒還看得過眼,卻不知價錢幾何?”
那商販忙喚了那兩個出來,叫站到跟前來,讓蘇云幾人細細看,口中卻是說得天花亂墜:“夫人好眼力,這兩個是并州本地的,原本是莊戶人家出身,卻是被并州城里的富戶買去伺候了一年,奈何那富戶卻是破落了,這些個丫頭又被賣了出來,別的都已經被挑走了,只剩下這兩個年歲小些的,卻是被夫人看中了。”
他瞧了瞧李倓與蘇云的打扮,雖然不見什么太多豪奢卻也是精致考究,想來不是尋常人家,笑瞇瞇地給了個價錢:“十金一個,算是小的孝敬夫人的了。”
小巧撇了撇嘴,在長安買個丫頭也才十金,并州這地方,又是這樣年紀小小還要調教地,哪里值得這個價錢,她伶牙俐齒地與商販談起了價錢來。
蟲娘卻是愣愣看著那兩個衣著破爛,連腳上的粗麻鞋都破了窟窿的小丫頭,似乎很是不忍,蘇云輕輕笑道:“蟲娘這是怎么了?”
蟲娘回過神來,與蘇云低聲道:“竟然還有這樣貧苦的人家,連兒女都賣了?”
蘇云知道她是想著自己的身世,輕輕頷首:“若非是不得已,也不會賣兒賣女,任人奴役,世間貧苦富貴各個不同,不要想太多了。”摸摸她的頭。
蟲娘點點頭與她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些,一旁的李倓看著蘇云對著蟲娘關切的神色,不由地也微微彎了唇角帶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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