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某人感覺后背涼颼颼的,此刻小鄧科長沒有一點八卦的欲望,他真怕女人說出什么逆天的話:“菱姐,咱不喝了,回去歇著,明兒還要干活呢,”
“干活,”女人醉眼朦朧,焦距明顯不在鄧某人身上,“呵呵,干活,我我不想干活,我我只要媽媽,我我要找媽媽,我想媽媽,嗚嗚嗚,”
小鄧科長一個頭兩個大,大半夜的女人痛哭流涕算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只有自己和林菱兩個人,偏偏女人醉酒,如果傳出去說不上會鬧出什么樣的紛擾來,
四下踅摸一圈,猛然想起女人有好茶,趕緊沖上一杯濃茶:“菱姐,喝點水,酒喝多了口干,”
“喝水,呃,好吧,唔,好苦,”女人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拿走拿走,什么水呀,騙子,大騙子,我我不喝藥,你你騙人,小鄧科長,騙人不是好孩子……”
鄧公子快哭出來,已經凌晨時分,不知道女人要折騰到什么時候是個頭:“菱姐,那個我送你回去,小倩在家等我呢,再不回去她著急了,”
“咯咯咯,”女人大笑起來,漸漸地,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回去吧回去吧,你你家里有人等著,我呢,誰等著我,我的家里有誰,呵呵呵,”
很不容易把醉酒女人送回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鄧某人回到家甚至沒敢上樓,他怕打擾孫倩休息,一大早女人在書房找到鄧公子:“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在這里,”
“別提,倒霉催的,”鄧華苦笑,“昨天遇上個酒鬼,沒奈何陪她到三點,怕……”
女人上前偎進男人的懷里:“以后不管多晚回來,都要回到我身邊,一個人睡覺不踏實,”
不得不說林菱作為一名媒體人相當敬業,盡管前夜醉酒,第二天依舊準時出現在鄧某人面前,雖然素面朝天,卻看不出一絲一夜未眠的痕跡,仿佛也忘記自己昨夜都說了什么,
美女主持人手里拿著日程表,指揮若定頗有大將風范:“按照行程,我們先去二輕皮革加工廠,聽說那里是最先遇到資金瓶頸的,也是最先開始賒欠工人薪水的,”
“菱姐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小弟就是你的司機加保鏢,”鄧公子把自己的位子擺得很正,熱點追蹤畢竟是電視節目,需要諸多專業技巧,督查室更多為記者發現的熱點及時處置,不要讓矛盾進一步激化,
林菱嫣然一笑,笑容似乎多了幾分生氣,少了很多做作,看起來醉酒也不是壞事,最起碼讓女人更有人情味,不過那笑容也只是面對鄧某人的時候綻放:“走了,”
二輕皮革加工廠不是江濱市唯一的皮革加工廠,卻是規模最大的一個,擁有員工近兩千人,作為曾經輝煌一時的關東第一皮革品牌廠家,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卻是有點破敗不堪,
特別是廠子里傳出來刺鼻的味道,讓大家險些把早餐吐出來,不用別的,僅僅是空氣污染就讓人難以承受,那些普通工人甚至連口罩都沒有,一個個神情麻木,在那邊工作,
有些人看向鄧公子一群人的時候,甚至指指點點訕笑:“一個個裝大瓣蒜,嫌有味就別來呀,來了還整出那么一出,好看是咋地,”
“橫是唄,”旁邊不缺接茬的,“沒聽說過西子捧心東施效顰么,估計,人家也想效點什么,”
“不對勁,那個那個美女,好像……”
終于有人感覺林菱面熟,旁邊的打趣道:“別臭美了,哪個美女能看上你,整天帶著一身臭味回家,熏死個人,還不被人踹出來,”
“不是,那個美女好像林菱,”
“哎呦,沒錯,是林菱,”
美女主持人臉上是招牌式的微笑:“大家好,我是林菱,新開辦熱點追蹤欄目主持人,今天來,將對咱們二輕皮革加工廠改制過程中產生的問題,進行調研分析,如果大家有好的建議,還望不吝賜教,一經采納,一定有獎勵,”
“哎呦,還有獎勵呢,什么獎勵,只要美女跟我合個影,我是啥話都說,”
“就憑你,也配江濱市一枝花用上美人計,”
“哈哈哈,”
眾人大笑,就聽一個人接到:“只要林菱大美女拋一個媚眼,你就全招了,”
林菱絲毫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當然,大家有什么難心的事也可以和我講,就當我是你們的鄰家小妹,”
場面一下子肅靜,氣氛很詭異,鄧某人有點奇怪,要說華夏電業的職工沒有一點怨言,還有情可原,皮革廠可不一樣,實際上信訪辦皮革廠的投訴最多,不只是附近村民和市民的投訴,更有廠內職工的投訴,甚至可以說是控訴,
職工控訴有一個共同點,每一份都是化名甚至不具名,最離譜的,居然沒有人用正常手寫的信件,那些投訴信鄧華曾經見識過,有用報紙上面的文字剪裁粘貼的,有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握筆的手書寫的,還有的,是血書,
在投訴中,很多人都涉及到一個敏感的詞匯,二輕皮革加工廠廠長呂強民涉黑,據說曾經有實名舉報,結果舉報信在上面走一圈,還是被打回皮革廠,
再后來,那位勇敢的舉報者,大過年的家里一場大火,五口人一個也沒有逃出來,全部被燒死,鄧某人看過一封舉報信,專門提到那場大火,說是里邊的人早在大火燒起來之前就死了,
只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時間掩埋,就連當時的警方尸檢報告都不翼而飛,不知道有多少真實的東西,被湮滅在那個時代,鄧華仿佛聽見冤魂的吶喊呼號,
對此信訪局局長不以為然,不耐煩地揮揮手罵道:“別信那些泥腿子的話,純屬胡嘞嘞,無非去廠子里鬧事,被護廠隊趕出來,就胡言亂語,二輕皮革加工廠廠長呂強民是二輕局創稅大戶,是關東三省知名企業,絕對不能允許任何人抹黑,”
“為什么員工也這么說,”鄧華挑出幾份控告信,其中就有一份血書,“您看這個,說二十年前,呂強民看上廠內職工的女人,居然把女人的丈夫活活打死,霸占了那個女人,以至于女人上吊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