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玲玲給安天偉泡了一杯龍井,確實是她珍藏的龍井茶葉,但是安天偉端著饒玲玲遞過來的茶杯,一幅啞然之色。
俗話說喝茶喝的是清茶,他今天終于懂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清茶。
他手里的這杯茶,滿滿一杯水,只零星飄著幾顆茶葉頭,清水一眼見底。一口下去,他只喝出了清的感覺,茶味似乎有那么一點,只在舌尖打了個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果然是搞金融的,這算計也太精細了一點!安天偉不由的心下慨嘆職業對一個人的影響,竟然會有如此之大。
在他的慨嘆還沒有完全沉隱下去之前,肖紅妝和嚴東方卻已經快步上樓,到了饒玲玲的辦公室里。
饒玲玲連忙將肖紅妝介紹給安天偉,又將安天偉介紹給肖紅妝;正要介紹嚴東方時,安天偉揮手阻止:“我們認識。”
“咦,你不是思曉曉家的那個民工嗎?”嚴東方認出了安天偉。
“是啊!”
“怎么現在搖身一變,成了什么安隊長了?”
“我既是民工,也是安隊長,這難道有什么不妥的?”
嚴東方一時語塞。他知道安天偉這個隊長的身份不可能假冒。思曉曉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她既然以刑偵隊的名義給安天偉開出了介紹信,那就代表著安天偉的這個身份絕對真實可信。
可由民工轉眼之間變成隊長,這個身份的轉換在嚴東方看來有些突然,他的意識一時半會之間還沒有完全轉過彎。
“聽說是你要查我們公司的賬?”
“難道有什么不能查不可查的地方?”
“我們正明公司有什么不能查不可查的?只是你要搞搞清楚,查我們公司的后果!”嚴東方的氣勁很足。
“協助調查,這種事放哪家公司都一樣,法律面前別說正明公司,就是京都的大公司,該查的也一樣要查。”
“年紀輕輕,口氣不小!你不是本市人,我不怪你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我有一言相告。”
“請講!”
“有些公司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有些事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這好像不止一言了。該說的都說了,現在肖行長,正明公司的流水,你是打給我呢?還是不打給我呢?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的回答。至于嚴總,我在這里辦案,有一些情況需要你們正明公司回避,所以,請吧。”
肖紅妝沒有動,她的嘴角噙著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安天偉對嚴東方的這種態度,正合了她的意。得罪了嚴東方,把這個副巡視員的小舅子給惹毛了,別說你一個外地來的公安,就是本地的公安局長,都有得受。
饒玲玲則細細的觀察著肖紅妝的神態,那絲笑意,別人瞧不出來,但是她卻一眼就看到了。她也立即知道了在此時的情境之中,她的定位所在:旁觀。
嚴東方果然被安天偉的一席話激的火冒三丈,他的臉頓時變的極為難看,言辭也激烈了起來,無非是一些自夸之語,邊說著邊輔以肢體語言,手舞足蹈的,手指差點就點到了安天偉的鼻尖上。那神態,用囂張已經不足以形容。
安天偉抬手緩緩的將嚴東方指著自己鼻尖的手指撥開:“嚴總,有理說理有法,嗓門大不代表你就有理。我希望你不要妨礙公務。”
“公務?我怎么沒有覺得我是在執行公務啊?”門外傳來一陣帶著滿滿輕視之情的聲音。
果然,嚴東方是有后招的!安天偉心下早已經了然嚴東方不會單身赴會,必然會搬救兵。他想等的,也正是這個救兵。只有知道嚴東方這條線牽動的網有多深,才能更好的隨機應變。
門外,走進來一位腆著肚子的男人,身后跟著三位穿著警服的人。他掃了一眼三人警服上的肩章,一個二杠二,兩個二杠三。從男人進門的姿態和身著便服判斷,這人的身份比著警服三人的地位要高。
“樓局長,怎么把您的大駕給驚動了?”肖紅妝笑臉相迎,明知故問。
“我哪里有什么大駕啊?這位安隊長才是大駕,大到來清源市辦案,都不需要經過我們同意,直接將我們甩邊上涼快了。”樓局長負著雙手踱著方步走進來。
“樓局長?”
“沒錯。本人,正是清源市市局的……局長。”
肖紅妝聽的清楚,省略號的那個地方其實是有個副字的,且這個副字一直就是這位樓局長的心病。
“哦,原來是樓副局長!”安天偉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
樓局長臉色一暗,他的自我介紹里故意將那個副字用輕音滑過去,卻沒有想到這個安隊長的耳朵竟然比狗還尖,心下頓時大不悅。
“安天偉,對吧。我知道你!”樓局長道。
“認識我?”輪到安天偉詫異了。
“當然認識了。樓子明你應該知道吧?聽說他落到了你的手里。我這個遠房表弟呢,確實不成器,什么事不好做偏要做犯法的事!我聽說你對我的表弟很照顧,心里對你很感激呢!”
安天偉瞪大著的雙眼看著這位樓副局長。這位圓滾滾的副局長竟然是樓子明的遠房表哥?且還是清源市市局的副局長?樓子明雖然不是他親手抓的,但是在預審時,他也沒有對樓子明怎么客氣過。
樓局長話中之義,看來是一早就對他記恨上了,全用的是反語。說這話的意思,是讓他小心點,這里是清源市,是他這個市局副局長的地盤。
“樓局長,我正是為著這樁案子來的,在這樁案子里,牽涉到了正明公司。我來這里查賬的目的,是為了取證,相信樓局長不會刻意阻擋吧?”
“你查什么案子我沒有權力管。但是想在我的地頭上辦案,得按照我的規矩來。正明公司的流水賬可以打給你,但是!小伙子,你得按照規矩到我們市局去打個招呼,由我們市局的人來幫你取回這個賬目。懂了?”
程序上,安天偉查賬確實需要到清源市市局去打個招呼,但并非必須得清源市的人拿賬目流水。樓局長這樣說,明著是對安天偉發難,實際上恐怕是別有深意。
安天偉知道,他遇著了一個既軟又硬的釘子,樓局長攜私恨而來,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