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會議無論是舉辦的時間和地點,都是絕對的機密。會議的內容,就更加是絕密了。
和枯老一起端坐在藏經樓前的安天偉,無來由的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驚顫。
枯老似有所覺,看了安天偉一眼,見安天偉的神色有些肅穆,心下了然,卻沒有問一個字。
安天偉對自己的直覺一貫自信,剛才的那種驚顫無疑是一種預警。
只是這種預警的含義很模糊,只能大略知道有種莫名的危險正在臨近,卻不知道危險來自于何處。
“會不會是光復之翼?”安天偉不自覺的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枯老雖然沒說話,但安天偉從剛才枯老看過來的那一眼里,讀出了一些東西。
這老頭實在太不簡單了,哪里還像是簡單的龍虎山藏經樓的守樓人?和掃地僧雖有區別,但總體上歸類為一代高人就不會錯了。
好在這樣的一代高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否則多出這樣的一個對手,安天偉著實要感覺到頭疼不少。
“應該不會是。”枯老道。
“老頭,你為什么會這么肯定?”
“因為光復之翼在落日峰那一戰里,傷了點元氣。光復之翼向來行事都非常謹慎,出師不利的情況下,他們的整盤計劃都應該會推倒重來。近期光復之翼不會再對你構成威脅。”
安天偉聽出味道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一旦他們卷土重來,威脅就會更大?”
枯老點了點頭道:“大致是這個意思,小子,你的腦子變的好使了嘛。”
安天偉無語。
既然不是光復之翼,那么這個危險會來自于哪里呢?
隱世圈?
隱世圈就那么些能夠對他構成威脅的人,而這些人現在不可能馬上就跟他翻臉。
龍虎山的幾巨頭雖然棄了他,從利益的角度考量,其實這么做也情有可愿,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事。
只不過從道義和情感的角度,龍虎山是失了公理的。
想了一圈,最后安天偉終于似有所悟。
他看了一眼枯老,見枯老正老神在在的還在吞云吐霧,便問道:“老頭,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枯老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黃牙道:“我怎么可能會知道答案?不過有警兆,事出就必有因。凡事你就小心一點,低調一點,總不會有錯。”
安天偉還是覺得這老頭有事瞞著他。他的直覺里,老頭應該知道這份危險是來自于俗界。
否則,怎么可能老頭剛剛提了一嘴俗界,警兆立即就來了,世上哪兒有這么巧合的事?
安天偉可是一直都認為,所謂的巧合,是多次的偶然之后所造成的必然。
這世界上不會有那么多的巧合,最多那些巧合是當事人一種純粹的觀感,但實際上,巧合是一種刻意,可以說成是有心人的刻意,也可以說成是生活或者命運的刻意。
既然老頭不愿說,安天偉也就不再多問。反正他認定了老頭是知道內情的就行。
以后遇著事情看來還是要多往老頭這里跑一跑,一則是老頭這里的好東西實在不少,像剛到手的暴雨梨花針,雖然還沒有發威,但總有用武之地。
更不用說回春丹的藥效了。這種既能夠治病,又能夠提升修為的神丹,真實的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沒有枯老的一臂之助,安天偉知道他不可能會這么安然的度過剛剛過去的那一劫。
狼牙尖刀也好,天命之子也罷,無論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是一頭真正意義上的孤狼。
他需要朋友,也有真正的朋友。
想通此節,安天偉站起了身,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看來啊,以后這種天馬行空,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到頭了呢。”安天偉略有自嘲。
“到頭了也好。天命之子是在和時間賽跑的人。如果他跑不過時間,就會被淘汰,如果他一直跑在時間的前頭,他才有可能活下來。”
說至此處,枯老便將旱煙在腳底板上磕了磕,往腰帶上一插,背著手佝僂著身子走進了藏經樓。
他沒有告訴安天偉接下來要怎么做。
但安天偉知道,其實枯老已經告訴了他很多很多的東西。包括提醒俗界,包括請他看的這一場大戲。
如果沒有這一場大戲,安天偉對于隱世圈的現實也不可能會像現在認知的這么清晰。
利益當頭之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考量,就遑論一個家族和一個幫派了。
實質上,他在隱世圈的根底還是極淺,想要真正成事,他還有著很長的路要走。
“應該出去看看了。”安天偉自語著說道。
他要出去的第一站,并不是直接去找長清子。
既然長清子已經選擇了棄車保帥,現在去打這位龍虎山巨頭的臉,也不是很有必要。
他現在要去看的是在龍虎山丹堂的沐家人。
真正算起來,現在和他真正捆在一起的,只有沐家。無論沐家師祖和沐冠雄如何對大天衍之術的變革怎么不適應和阻撓,但從更廣闊的視野和更高的層面上看,沐家人現在和他是一體的。
“還行吧。看來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安天偉說話之間,人已經從藏經樓的門前消失不見。
在藏經樓的五層,枯老坐在暗閣里,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堆古物發愣。
這些古物,無論哪一件拿到外面,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但在這兒,卻只像是一件很普通的舊物一般,根本顯現不出它們本身的價值。
這些東西,就算是長清子和其余的龍虎山巨頭,沒有任何一人個知曉。
這是屬于枯老的私藏。
但這份私藏里,卻是一個家族的心血結晶。
而今,偌大的一個家族,曾經鼎盛之極的一個家族,人煙凋零。
“又走了一個。”枯老的眼睛落在這一堆寶貝上,蕭瑟之意滿滿的寫在臉上。
落日峰的那位老者,也是他古氏一脈的人。是他的一位不出三伏的堂兄。
天意弄人,古氏一脈原本人煙就少,卻不想見到一個就少一個。說一點感觸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枯老的心底,遠遠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平靜。
各有司守,各盡其忠。
“大概,這就是我古氏一脈的命吧。小子,希望你這次能夠讓我刮目相看,不要那么短命。我古氏一族的興盛與否,牽系于你的身上了。”
古氏一脈當初也是隱世圈的絕對一流大派,卻被卷進了天命之子的那場大亂之中。
時代的大漩渦之下,無論多少的英雄豪杰,都會被這滾滾洪流卷的連骨頭都剩不下。
當初古氏一脈的族長,算盡天機,知道古氏一脈應劫,難逃大難,便毅然決然的決定將古氏一脈分割為二。
一頭投向了以隱世圈為代表的傳統力量,另一頭則投向了天命之子。
兩頭下注,無論哪一頭贏了,古氏一脈都能保存下來香火。
只是,這樣做的代價極為沉重!古氏一脈被分割開來的兩幫人,以后見面時便相互為敵。
“這就是生存的代價!”
到枯老這一代,古氏一脈其實劫難已盡,只是古氏再也不復往日的輝煌。
延續下來的兩脈人,也延續著各為其主的慣性,再也回不去的。
相互為敵的代價便是相互仇恨,兩脈人之間的仇恨,遠遠的大于隱世圈與天命之子所創立的光復之翼之間的仇恨,這恐怕也是當初那位古氏族長所意料不到的。
老一代的古氏族人,如枯老這般的,對于家族的隱密知之甚深,卻無力打破和改變現狀。
這才是他們這一代人最為無奈和悲涼的地方。
枯老一聲長長的嘆息繚繞于暗閣之中,久久不息。
安天偉從藏經樓出來之后,趁著夜色,悄然的接近丹堂。
還未進去,便聽到了沐家師祖的聲音。
一慣平和以及高深的沐家師祖,此次難得的竟然嗓門提高了八度,幸而玄極子有辦法讓聲音不至于傳的太遠,才沒有驚動其他的沐家弟子。
“這件事情上,我龍虎山有愧。所以,條件任你開,我可以做這個主!”玄極子很認真的說道。
沐家師祖確實被氣的不輕。
如果不是長清子提議要結盟,如果不是因為安天偉天命之子的這個身份,沐家何至于要來趟這個渾水。
“難道龍虎山不應該等到人找著了再決定?難道你們就不怕天命之子哪天突然的出現在面前?”
玄極子根本就回答不了沐家師祖的這個問題。
他臉色鐵青!這個問題,他何嘗不想有答案?可是,龍虎山的大局之前,他能如何?
沐家師祖和玄極子私交不錯,是同一代人之間難得的意氣相投之人。
沐家師祖看重的便是玄極子的正直和率真,而玄極子看重的則是沐家師祖機變之余卻能不失底限。
其實沐家師祖只是一時的氣頭不順,他當然知道玄極子來做他的工作,這其中的利弊關系包括他自己以及龍虎山各巨頭之間,都一清二楚。
沐家的損失嗎?
沐家師祖苦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真要論起損失,安天偉的生死不知,這才是沐家的最大損失。
龍虎山的背信棄義,說到底只是這個大損失之下的一點小損失罷了。不值一提。
沐家在沒有跟龍虎山結盟之前,不一樣活的好好的?
“我沒有別的要求!沐家這些弟子康復之后,我們就會盡快離開龍虎山。”
玄極子的嘴里也泛起一陣苦澀。
沐家師祖如果真的要提出各種條件,他反而會覺得好受一些。可是,沐家師祖沒有提,這即表明,不管將來安天偉是死是活,龍虎山和沐家再結盟的可能性,已經完全不存在。
一個機會,兩種選擇!但哪一種選擇才是正確的,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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