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等五人被捆綁著跪在那里,等待著對他們命運的審判,嘴巴被堵上,連申辯的權利也沒有了。
“老大,是不是把黑五更也綁起來?他跟王老三是一伙的。”石柱子眼里只盯著黑五更,誰讓他跟自己不對付呢。
趙翰青不知道黑五更為什么留下來沒有跟王老三走,對他雖然就不像對王老三那么恨之入骨,但是,也全無好感,聽石柱子一說就同意了:“好,把他也給我綁了。”
石柱子興奮地叫了一聲朝黑五更撲去。黑五更卻根本沒有反抗和掙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徒勞的掙扎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石柱子不客氣地抽出黑五更的褲腰帶準備把他捆上,他就老老實實地背過手任石柱子把他捆上,卻是一臉的絕望、憤懣和不甘。石柱子看他服軟了就沒有再折磨他,綁得松松的。
趙翰青擺了擺手,全場靜了下來,審判開始了——
“兄弟們,咱們先議議他們都犯了什么罪,讓他們死得瞑目,李大哥,你是隊長,你先頭說幾句。”趙翰青先點了李鐵錘的將,他是隊長如果一味地當擺設也不利于他帶隊伍,所以,趙翰青該讓他長臉的時候就讓他張臉,不能讓弟兄們忘了他是隊長。
李鐵錘自然明白大當家的這是要借自己的這張嘴來判王老三等人的死罪了。自己要做的就是趕緊表明態度了,雖然,這里面的人未必人人該死,但是大當家的肯定不會放過了。一是殺人立威,再者斬草除根不留后患,無論哪一種原因他們都必死無疑。他哪里想到趙翰青最初只想誅首惡立威,但是,王老三竟然能鼓動這么多人背叛還是讓趙翰青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欲擒故縱說不定這時已經不可收拾了,如此一來就讓趙翰青起了必殺之心,常言道:無毒不丈夫。混江湖不能有婦人之仁,在他心目中這些人都該死。
“王老三等人私藏戰利品等同盜竊、違反軍紀欺辱婦女,實在是死有余辜,而王老三身為副隊長帶頭違反軍紀更是罪加一等。”李鐵錘拙于言。一句話說完就閉口不言了。
趙翰青又道:“別的兄弟也談談吧。”
徐茂才知道該是自己這個副隊長表態的時候了,說道:“王老三的確是該殺,我懷疑他早就有貪污公款的行為,因為他有好幾次下山為山寨購買東西的時候回來報賬總是含糊不清,當然這個我這個管后勤財物的也有責任請大當家的責罰。”
徐茂才的話雖然有投機之嫌。但是,趙翰青很滿意,這個徐茂才也很識趣,這一點說明王老三并不是初犯。屢犯不改者殺頭就不會遭弟兄們非議了。
接著,又有人道:“王老三打仗怕死。打吳家莊時我見他一直躲在別人后面,等打下來吳家莊搶劫的時候他又一馬當先沖在前面。”
趙翰青點了點頭:“嗯。貪生怕死,卻又見利忘義,該死。”
又有人道:“借了我一塊大洋,卻仗著他是副隊長賴賬不還。()”
“我的那雙新鞋是俺娘給俺做的,俺藏了三年都舍不得穿,他做了副隊長卻訛了去。”
“王老三跟張二娃喜歡耍走后門的把戲。”
眾人七言八語將王老三批駁的無一是處,簡直就是從頭頂壞到腳底壞透了,不但將他的齷齪事抖落出來,連他睡覺打呼嚕、尿炕之類的事也不例外。王老三一旁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憋得,嗚嗚啦啦被迫認罪了。
說完王老三又開始總結其他幾人的罪狀了,基本上跟王老三的差不多。
趙翰青不由感嘆還是群眾的力量大啊,羅列的這些罪狀足夠這些人死好幾回了,而且發動群眾還能更好地引起同仇敵愾,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一聲令下,憤怒的弟兄們會將王老三碎尸萬段的。如果一上來就下令殺人立威,肯定會引起眾兄弟不滿,結果只能適得其反。
然后,他親自總結了王老三等人墻間婦女、私自隱匿公眾財物、欺上壓下、畏敵怯戰、道德敗壞和背叛山寨五條罪狀。每一條都夠得上槍斃了,也就是說這些人夠槍斃五次了,不過,只能槍斃一次,槍斃五次要五顆子彈的話肯定是太浪費了,所以,還是數罪并罰槍斃一次。
王老三等六人被拖死狗一樣拖到了外面跪好,已經嚇得軟癱跪也跪不著的就綁在凳子上。只有黑五更還好些,雖然臉如土色卻沒有昏過去。
六個行刑的弟兄以猴子為首端著槍在后面一字排開,顯得格外地興奮和緊張。
石柱子沒有得到這件差事去求趙翰青又遭到一頓訓斥,卻又不甘心,就去哀求猴子:“兄弟,把這差事讓給哥行不?”
猴子神氣活現地道:“讓給、給你?扯、扯淡,這么神、神圣的工作你、你能勝任嗎?”
石柱子不樂意了:“殺人我比你在行。”
“切,吹、吹牛吧,死、死在我手上的加上那個吳老狗最少有三個了,你殺、殺過人嗎?你、你連、連雞也沒殺過。”
石柱子急了:“誰說我沒有殺過人?我的大木棒——”
猴子輕蔑地道:“你、你的大木棒是夠狠,但是,好像沒有打死過人吧,那、那是打人用的,不、不是殺人的。”
石柱子張口想要反駁卻又有些氣餒,吳家莊跟民團夜戰,大木棒威力不小。基本上一棒子一個,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把人打死了,只好陪著笑臉道:“那你更應該把這次殺人的事讓給我,你看我這么大個子又這么強壯如果說還沒有沒殺過人豈不是讓人笑話?這樣吧。差事歸我,一會兒的賞錢歸你,怎么樣?”
猴子猶豫了一下,今天的犒賞肯定少不了,能多領一份的話也不錯,忽然想到老大的吩咐就把心一橫道:“不行,這、這種感覺拿錢也買、買不來,這、這是老大說過的一句話。”說完神氣地挺起腰。
石柱子正在垂頭喪氣。忽聽到趙翰青大聲喝道:“石柱子——”
“到。”
“現在委任你為監刑官。”
“老大,啥叫監刑官?”
“就是負責驗明正身,發號行刑命令,監管槍斃執行的。防止殺錯人,也防止行刑人徇私舞弊。”
石柱子一聽頓時樂了,敢情這是死人活人都歸自己管啊,老大對俺真夠意思啊,他立正挺胸大聲道:“就是戲臺上監斬的大花臉啊。好,俺就做這個監斬官,保證完成任務。”然后扛著大木棒大步上前,頭揚得高。腰挺得直,看上去像是突然又高大了不少。威風凜凜的果然有監刑官的威風。
“預備——”
隨著石柱子的一聲高呼,猴子等人立刻舉起了槍。
突然。一聲噗噗哧哧的悶響,一股子臭味彌漫開來。
監刑官石柱子一看是一個家伙嚇得拉了一褲子屎,生氣地踢了他一腳,罵道:“他娘的,憋一會兒能憋死啊,等槍斃完再拉不行啊。”
那人已經嚇得昏過去了,旁邊一位嚇得尿褲子的卻甚是不忿,雖然憋不死人,但是槍斃完了就是死人了,死人還會拉屎嗎?
“你們就要上路了,照例是要吃送行飯喝斷頭酒的,這個早飯剛吃過,豬頭肉燉粉條和都沒少吃,飯就省了,斷頭酒不能省,咱們兄弟一場,你們不仁咱老石不能不義,拿酒來——”
趙翰青一看石柱子這個愣人這回還真上道,自己就悄悄吩咐了他一聲把聲勢弄大些才能起到殺雞駭猴的作用,他倒自個兒發揮起來,這個肯定是從戲文里學來的,這個二愣子有時還真不缺心眼,這會兒就是搭臺唱戲,肯定得好好配合,他一擺手,早有兄弟跑去拿酒。
一壇酒和六個碗,六個碗一字擺好,斟上。
石柱子先端起王老三面前的那碗酒,說道:“王老三,喝了這碗酒從此咱們就不是兄弟了,你做你的鬼,俺石柱子還做俺的人,奉勸你一句做鬼也別做惡鬼,做惡鬼墜入十八層地獄用不得超生。”說完,半碗酒倒在地上,剩下的半碗一揚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一抹嘴將碗摔在地上。
眾人全傻眼了,這斷頭酒監刑官怎么自己喝了?這個渾人真是夠渾的。
趙翰青看他胡鬧也不阻止,雖然場面有些喜劇,但是,少頃槍聲一響,鮮血四濺,喜劇突然變成血淋淋慘劇可能更具震撼性。
六碗酒依次喝下來,石柱子臉色潮紅,連眼珠也有些泛紅,打了個酒嗝,哈出滿嘴的酒氣,估計有些酒意上涌,他搖了搖腦袋,大聲道:“開槍——”
幾聲參差不齊的槍聲響過,犯人們在槍聲中一個接一個倒下了,但是,最后一個卻沒有倒下,還直挺挺跪在地上,估計是連一根汗毛也沒有傷著,行刑的正是猴子,不足五尺的距離,閉著眼睛也不該打不中。
監刑官一見頓時來勁了:“哈哈,猴子,你他娘的也會失手啊,丟人啊,你給我閃開,讓我這監刑官親自行刑。”
“呸,俺老孫能失、失手嗎?大當家的判處黑五更的是陪、陪刑,你懂嗎?就是陪、陪著別人行、行刑,我如果真把他打、打死了,豈不是違、違抗了命令。”
“啊,原來是不殺啊,那——”石柱子醉眼中突然看到王老三沒有命中要害正在地上掙扎,頓時樂了:“這還有一個活的,看我的。”說著上前,木棒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凡是這醉酒之人出手就重了幾分,只聽撲哧一聲,王老三的腦袋被砸了個稀爛,紅白之物濺了滿地。
眾人一時間驚呆了,眼前的凄慘情景帶來的震撼無以復加,有人忍受不住嘔吐起來。
趙翰青強忍著惡心大聲道:“這幾個人違反紀律背叛兄弟實在是死有余辜,今后如有人還敢恣意妄為這就是下場,拖出去埋了吧。”
早有人上前將尸體拖了出去,多半還是扔到山溝里喂狼了。
地上留下了一灘灘血跡,還有跪在那里已經石化的黑五更,估計是正在體味此番死里逃生的滋味。
趙翰青看著這個漢子不由得有些惋惜,他剛到山寨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到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直到訓練結束考核時黑五更脫穎而出才注意到了他,只是沒有想到他也會管不住自己的下面,今天本來沒有想到揪出他來,誰知道石柱子會公報私仇,不過這樣也好,敲打敲打沒有壞處。他上前扯下黑五更嘴上塞著的一團布,問道:“黑五更,你知道為什么沒有槍斃你嗎?”
這時黑五更出竅的靈魂已經又回來了,他隱約覺得可能是自己沒有跟王老三走而留下了一條命,但是,他沒有說出來,而是木然地搖了搖頭,他對比自己還年輕的大當家的原本有的一絲輕視完全沒有了,已經生出了深深的畏懼之心。不過,雖然沒有被槍斃,接下來會怎么處置他呢?可以肯定不會隨便就放過他的。
趙翰青盯著他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可能是認為自己沒有跟吳老三攪合在一起的原因,其實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你本質跟他們不一樣,他們畏敵怕死,而你打仗很勇猛,他們自私貪財,而你為人仗義也不貪財,奸污婦女也不過是一時的獸性大發,其罪當誅,卻又情有可原,所以饒你不死允許戴罪立功。”
黑五更早已經泣不成聲了。
趙翰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都會犯錯,也都會摔倒,重要的是要爬起來,知錯就改仍不失男兒本色,你好自為之吧。”
黑五更的低泣變成了嚎啕大哭,是不是悔恨的淚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趙翰青看眾人的神情就知道剛才的一幕已經永遠刻在每一個人的心里了,今天已經達到了殺人立威的效果,從眾人對自己敬畏的目光里就可以看出來。不過,在眾人的心里肯定會留下陰影,此時就需要用金錢來刺激一下了,消除那些負面的東西,就是所謂的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的道理。他大聲道:“下面開始發放賞錢,每人大洋十塊,表現優異的每人再加大洋兩塊。”
果然,白花花的大洋驅除了陰霾,人人臉上笑逐顏開,豁鼻子吳老六當家的時候只是逢年過節才給兄弟們發賞,兄弟們常年都是口袋空空,等到大當家的整頓了隊伍之后,穿的用的統一發放,還規定每月發兩塊大洋,這成了定例,美其名曰津貼,這些粗人不明白津貼是啥意思,還是把津貼叫做軍餉,而今天,每人獎了十塊大洋,等于是十個月的軍餉了,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足可以買上半畝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