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青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丁家鏢局,夢游一般來到了人間天堂,雖然已經很晚了,這里仍然有很多客人流連不去。
臺上的陳阿炳正在聲嘶力竭地演唱新學會的《好漢歌》:“路見不平一聲吼啊,風風火火闖九州······”滿座的客人轟然叫好,因為在座的一大半都是來參加丁家壽宴的江湖漢子,他們自然喜歡這樣粗狂豪邁的歌,這是,趙翰青在前幾天看到南都城的江湖人突然增多而教給陳阿炳的,雖然有些跑調仍然讓這些無遮攔的漢子們聽得如癡如醉。
福貴正在招呼客人,一看他進來了,美滋滋地道:“翰青,你看生意多火爆,真真是日進斗金啊,那些茶樓的老板都眼紅著呢。”
“拿酒來,我要喝酒。”他根本沒有聽清楚福貴說的是什么,這會兒只想一醉方休。
福貴不知道并不喜歡飲酒的趙翰青為什么突然要酒喝,或許是看到人間天堂生意紅火他作為大老板高興吧,他應了一聲樂顛顛地去廚房吩咐大師傅整治了幾個精致的小菜,他又拿出了一壇十年窖藏的賒店老酒。
“把門墩也叫來,咱們三個好好喝一回。”
“好哩。”福貴并沒有看出趙翰青的異常,樂顛顛地去叫來了門墩。三人團團坐在一起。
門墩看見趙翰青還是很興奮的,如果不是這位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伙伴自己還是在漢王寨村做長工呢,他對趙翰青越來越敬佩了,不過這樣一來又多了一些拘謹。
“翰青,來我敬你一杯。”福貴也一樣對趙翰青佩服得五體投地,沒有他就不會有人間天堂的紅火,這是毫無疑問的。
“好,咱們三人干一杯。”趙翰青舉起了酒杯,福貴和門墩也急忙舉起來,三人同飲一杯。
放下酒杯,趙翰青道:“門墩是我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而福貴你是我患難之中結交的兄弟,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手足,你們就是我的手足兄弟,是我最親的人。”
二人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二人被這一句兄弟感動,只是傻笑著點頭,趙翰青從他們眼里看到了流淌的真摯情意,他很滿意,這個兩個兄弟都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事情的人。
“福貴,今后人間天堂你就要多操心了。”
“放心吧,有門墩兄弟幫我,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是啊,
“你遇事要多和羅爺商量,羅爺是性情中人完全可以相信,至于丁嘉豪——”趙翰青沒有再說,他不想讓福貴知道那么多,知道的多了很可能會為他帶來禍事。
福貴聽到這里愣了一下,翰青為什么突然這樣說?這話里怎么有一股子離別托付的意味,沒等他詢問,趙翰青接著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我有事要暫時離開南都城一陣子。”
但是,福貴心中還有疑惑,翰青為什么提到另一個股東丁嘉豪欲言又止?他突然也想起來一件事,忿忿道:“那個丁二爺經常帶人來白吃白喝,每次都喝最好的酒,點最貴的菜,吃了喝了還可勁兒折騰,那樣子就好像人間天堂是他家的。雖然咱們人間天堂供得起也不能沒完沒了吧。”
趙翰青聽到這里一愣,他隱約明白了丁嘉豪為什么對他不依不饒,如果沒有了自己日進斗金的人間天堂豈不是大半就落在了丁嘉豪手里了嗎?聯想到丁嘉豪當時毫不松口的樣子他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如果自己猜測正確的話,一旦進了警察局能不能平安出來可就不一定了,想明白了這些更讓他心寒,連名門正派的丁嘉豪也會這樣,讓他對于人心的險惡又多了一層認識。
江湖就是江湖,永遠充滿了詭譎和險惡。今天,趙翰青又被深深上了一課。不過,只要自己不死,丁嘉豪只是白費心了。
福貴看他發呆奇怪地問道:“翰青,你怎么了?”
“哦,沒什么,丁嘉豪吃的喝的你給他記到賬上。”
“記賬?有用嗎?”
趙翰青淡淡道:“是賬早晚都要算的。”
“好,聽你的。”福貴對于趙翰青的話一向很信服,能在短時間就創造了人間天堂輝煌的人是永遠值得相信的。
“另外,我的股份轉給門墩一成,我早就寫好了契書,在羅爺那兒。”
門墩一聽急了:“翰、翰青,不行,這怎么可以呢,俺不能要。”
“門墩,你聽我的,積攢些錢過上幾年娶個媳婦就算是成個家了,這一次我出去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可能很快,也可能遙遙無期,我嫂子和侄女兒就托付給你們了,你們多費些心,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們一定要齊心協力讓人間天堂發展壯大。”
“翰青,究竟發生什么事了?”福貴究竟精明些,這時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趙翰青的話讓人聽著很感傷。
“對,翰青,有什么事你就說,有我們呢。”門墩也道。
趙翰青看二人如此心中也有些感動,強笑道:“沒事,我想出去走走,你們知道這世道不太平,我也就是多慮了,不過,給你們交代一下我不是也能安心離開嗎?你們只要看好人間天堂就是幫我忙了。”
“什么時候走?”
“可能明天,今天算是餞別酒吧。”
福貴想到他可能是去查趙翰章失蹤的事了,就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門墩道:“翰青,要不我陪著你?多一個人作伴總是好的。”
“謝了,門墩,人多了反而誤事,你們也知道我在丁家鏢局多少也學了幾手功夫,自保有余,你們不用擔心。”說到丁家鏢局趙翰青神色一暗,心里又是一陣刺疼,大聲道:“來、來,咱們喝酒。”他說著抓過酒壇倒了一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趙翰青這會兒只想一醉能忘卻一切,很豪氣地道:“這酒杯太小了,喝起來不痛快,換大杯子,干脆用茶碗好了。”說著把茶碗里的茶水潑在地上斟滿了酒,“喝,來來,咱們大碗喝,今日有酒今日醉······”
福貴和門墩聽說趙翰青要離開也有些離愁別緒,也換了大碗。
一茶碗酒下肚,趙翰青只覺得腹腔中如同著火了似的,那火忽地一下子燒到了四肢百骸,而后直往頭上奔涌,他不由得有些亢奮起來:“痛快,痛快,怪不得連曹孟德這等蓋世豪杰也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酒果然是好東西,哈哈哈······來,喝——”
“翰青,你慢些喝,像你這么喝的還不喝醉?來,吃口菜,這個水晶蝦仁還是按照你說的法子做的,你嘗嘗怎么樣。”福貴給他夾了一筷子水晶蝦仁。
這個水晶蝦仁是顧南女友葉子喜歡吃的菜,以前顧南不止一次做給她吃,由水晶蝦仁他又想起了那段情愛糾葛,趙翰青的心中更是一陣紛亂,在心底呻吟了一聲又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一半,狂笑道:“哈哈,醉了才好呢,人生難得一回醉,趙翰青長這么大還沒有醉過一回呢,豈不是人生的遺憾?”顧南當然是喝醉過,而且不止一次。
福貴和門墩擔憂地看著趙翰青,他真的已經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