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用自身前途做賭,可惜旁人也不都是昏聵糊涂的,若真有瘟疫的發生,光靠守住平州關隘,不許進出就行了?少不得太醫署和平州本地官府衙門的運作。()
“只是我等攔住往來船只,雖有太后金牌,也總得有人告知知州一聲。不如下官派人去?就怕人微言輕,被人痛斥一頓還罷了,要是一句‘危言聳聽、包藏禍心’的罪名按下來……承受不起啊!”
聽了這話,早有決斷的傅之冷冷擺手,“放心,本公子帶著御賜金牌,親自去一趟知州官邸。”
“啊,這可使不得。萬一……是真的,公子豈不是危矣!”當官多年的人,誰不是歷練出來多副面孔,單單看著這張寫滿擔憂的臉,還以為他是傅之的親戚呢。
可惜傅之再世為人,年紀雖小,卻沒有一點被迷惑。他知道,這是林大人迫使他親自去與陸安揚談判呢,不能把壓力都放在這邊守備軍身上。按道理而言,這是應該的,民政的事情當然要民政衙門管理,可細想想,他傅之差點打包票平州境內有瘟疫了,還逼著他去,豈不是存心不善!
若換了一般的世家子弟,肯定不會置身險境,左右推搪,打個哈哈糊弄過去……也就在人面前低了一等。本地官員表面不說,心內肯定瞧之不起。
可惜,他不再是從前的傅家子弟,浴火重生而來,他把之前的“我”一點點敲碎了,磨成粉末,再一點點摻和水重新澆鑄,成了現在的“我”。這個過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慘烈和疼痛。
然而。值得。
這世上,就不該有任何東西阻擾他的腳步,阻礙他到達想要的彼岸!
瘟疫,還并不是必死無疑的瘟疫,不會讓他的勇敢褪色。
“林大人剛剛說得是,旁人去了,恐怕他陸安揚不會相信,惱怒起來不好收場。本公子和陸安揚也算是通家之好了,進了他知州衙門,總不會被哄出來。”
那林大人“呵呵”干笑。面上閃過一點尷尬,可心里對一言不合就敢殺人、深入險地面色不變的傅之,倒有兩份欽佩了。
平州的知州官衙在平茂——一處三面環山、水路狹窄。猶如桃源辦安寧舒適的小小縣城。傅之一路行來,四處觀察,見此地的民眾面上毫無饑色,身上穿著干凈的綢衫,八成以上都是暖飽無虞的人家。
他不會用一般的評斷標準看待人和物。但進了平茂城,不得不承認,這里的民風素樸和睦,百姓安居樂業,無犯法之事,大概是父母官最高追求的“無為之治”?
若沒有瘟疫。陸安揚的前途可想而知。未來二十年一升再升,一直升到內閣,誰會有不同意見?愿意提攜他的比比皆是。
可惜。終究是桃源一夢——早晚要清醒過來。
傅之比誰都明白這里的假象,三個月后,被瘟疫肆虐過的平茂城還有幾個人活下來?大概會變成死城吧?之后通河幾大支流貫通,開辟水路,繁華了周邊如安陽、云陽等地。至于平茂城只有拋棄一條路……
至于傅之自己,情愿冒著天大危險來這個無用小城。為的也不是解救黎民于水火。他自問還沒這么偉大。最終目標,就是接近陸安揚,順便掌握陸家的一大罪證!掩蓋超過十萬人的死亡人數,不要說,只有陸安揚一人的首尾!
這其中,一定有八大世家中陸家的擎天之力。才能控制朝堂中無一人出聲,將除平州外的天下百姓,以及禁宮之內龍椅之上的那位,瞞得密不透風!
八大世家并不是鐵板一塊,傅之自己連家族的勢力都不愿意依靠,而是走武舉這條幾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的路。他的所求,何其之大!
“哈哈哈,原來是傅家小友來訪。上次你來了平州,怎不來我府上。是不是覺得區區在這偏遠之地當個閑散官,不值得一晤啊!”
陸安揚是一個長相十分儒雅的男子,為人謙和風趣。傅之跟他隨意攀談了幾句,不得不承認,陸安揚有非同一般的親和力。
拿出世家精心教導的禮數,彬彬有禮的回復道,“豈敢!上次之是被父母懲罰,待罪之身豈敢上門想陸世伯請教。”
“這個么,倒也聽說了。你把令弟的同窗打掉了兩顆門牙。呀,火氣大了些。不過偶有爭執,也算不得大過,怎得令尊令堂舍得你孤身離開上京?”
傅之赧顏一笑,“說出來怕世伯笑話,是小侄對科舉毫無興趣。在家不喜讀書,只喜歡舞槍弄棒,寒了父母那顆望子成龍的心,所以才借小事大懲。”
聽了這話,陸安揚十分的熱情立刻失了七分。國朝都是重文輕武,八大世家中足足七家都是文舉揚名。堂堂太師后人,不去科舉做官,反倒追求末等,與武人廝混!
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看法,雖則傅之態度再放的低,一口一個“小侄”,他也沒辦法恢復到剛剛的無比歡迎了。
“哦,原來如此。”
傅之這一輩子節約有限時間,差不多的精力都集中在練武上了,但他上輩子的琴棋書畫、斗蟲聽戲等世家子的消遣,一樣沒落下。詩詞上沒辦法迎合陸安揚,倒是在種種小道上和陸安揚相談甚歡。
陸安揚越發覺得“不成器”了,要是科舉有成,隨便學什么都會被稱贊,反之,就是耽于玩樂。出于禮數挽留,傅之求之不得,當然一口答應。挑剔了一番住所的簡陋,才施施然住下。先要了兩個美婢女侍候,用飯時候,則不停用眼神欣賞美女白膩脖頸和雪白皓腕,色迷迷的稱贊“秀色可餐”。二婢氣不過,自覺受到了侮辱。
回頭一狀就告到陸夫人那里。
陸夫人很不高興,她府里的丫鬟都是好人家的閨女,一個個都長的水靈靈,幸夫婿陸安揚不是輕浮好色之人,身邊就兩個妾,從來沒對家里侍女下過手。這也是陸夫人生平得意之事。
今天,精心養了兩個丫鬟,被一個外來人調戲了,她要是不會以顏色,還當好欺負的!即便傅之身后有傅家又如何?她夫婿陸安揚也是陸家子孫!
陸安揚煩惱,“不過兩個丫鬟,送他又何妨!總歸是世交,你讓為夫為兩個婢女跟他計較?傳揚出去,他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倒是無所謂,倒是為夫成什么人了?好茶好菜的招待著,別丟了陸家的臉面!”
陸夫人氣個倒仰。
傅之安心在陸宅住下。他早知道陸安揚是什么人,就不費心用金牌逼迫其聽從命令——那是浪費時間。算了算時間,大概平州各地已經有因病死亡的人,陸安揚既然可以陪著他游覽平茂四周的山景名勝,估計和前世一樣,沒放在心上!
不知派去求救的太醫署有沒有派太醫過來?也不知他用血書寫的向父母家族寫的書信,有沒有效果?更不知太后知道了,她賜下的金牌被他用來節制守備軍,有沒有被戲弄的感覺!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看似悠悠輕松,其實已經把自己人生的全部押下,一旦輸了,被家族拋棄還算輕了,上位者如皇太后雷霆一怒,他的性命不保!
陸安揚陪同傅之在平茂本地轉了幾日,發現傅之平素還好,到了城內各大商鋪,卻只盯著少數幾乎貧窮人家的……閨女看。他那里知道,女人比男人體弱,再者瘟疫來時富戶有錢看大夫吃藥,能多熬幾日,貧窮人家幾乎就是等死了。有先入為主的不良印象,這會兒幾乎認定傅之好色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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