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單槍匹馬就把高家大小姐解救出來,這讓他除卻金光燦燦的身份外還鍍上了一層更神秘的光芒。別看他今年才十二歲,可即便是高家長房的高祈瑞、高祈豐都不敢以孩童視之,對其的態度如同同輩。
這樣的禮節,或許與擁有成年人靈魂的傅之來說,更舒適,所以他沒有絲毫客氣的接受了。而高家上下看見了,心中更加驚訝恭敬,暗中嘀咕“這傅家公子年紀輕輕就如此,長大了還了得!”
宴會之后,高靜媛發現一向跟自己形影不離的嬌嬌不見了。她循著味兒到了二房,才發現鄭大姐把嬌嬌打扮得……年畫上抱金魚的娃娃!還沒過年呢,穿什么大紅色富貴滿堂的綢襖啊!
不說話,只用眼神逼問。
高靜嬌忍受不了“兇悍”的眼神,敗下陣來,苦惱的抱怨著,“哎呀也不能怪我!是我娘說傅公子不是凡人,讓我打扮得好看些,明天領著他四處轉轉,看看咱云陽的風光……”
所以說么,鄭大姐最后也沒成為高祈祿的妻子,壓根怪不得旁人。既沒眼色又沒見識,就算把多余的同情放她身上也是浪費。
高靜媛橫橫的瞪著堂姐兼閨蜜,尖銳的指出,“他第一天來云陽?福陵山都去了,要你領著四處轉轉?我不是早跟你說了,他是壞人,離他遠一點。”
“我娘說……你才使壞,故意讓我離他遠一點自己好有機會。”
缺心眼的高靜嬌就大咧咧的說出口了。說完,立馬后悔,因為高靜媛的臉色不是“難看”,而是發飆!那么陰沉沉的,好像暴風驟雨之前烏云一層層的壓著,從來沒見過的可怕!高靜嬌的心立刻提起來。畏懼的說,
“元元,那是我娘說的,我,我沒那么想。”
“你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娘說得對,我是壞人,我故意不讓你靠近他,我攔了你的路,行了吧!以后你有神馬事情,再也不要來找我!”
高靜媛說完。甩了胳膊就走。嚇得高靜嬌連忙把外面套著的大紅富貴滿堂綢襖給脫了,別別扭扭的追上去,“都說是我娘的話。我沒那么想啦!”
不提這對小姐妹之間的摩擦。那邊廂,高靜娟和高靜娥見了面,也是抱頭痛哭。雖非同胞姐妹,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幾乎無話不談。高靜娟出嫁前夜。兩人還在一張床上徹夜談心。如今……物是人非!誰能想到不過幾個晝夜,一個人的地位落差會有這么懸殊!
高靜娥的憔悴一點也不比高靜娟少。姐妹再見,除了哭泣還有面對未來共同的茫然。結親梁家,是不能了。那高靜娟的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她的存在,如同一個污點印在高家的門楣上啊!
“好妹妹,是我連累了你!”
“千萬別說這話!”靜娥用帕子眼中肆虐的淚水。“姐姐你能平安回來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好在高家沒有那等腐朽嚴苛族老,不然高靜娟根本不可能活著進家門。可……為了高家其他孩子的婚姻。高祈瑞不得已同意了送長女去佛堂。
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母女、姐妹都見過了,隔一日收拾好東西便要啟程離開了。走的時候誰也沒通知,而且從后門采買的下人偏門偷偷的走。
明明是高家名正言順的千金,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
房氏、沈氏等人聽聞后。都面露不忍之色,感嘆一個好好的孩子太可憐了。唯獨蔣氏松了口氣。不會妨礙她的親生女兒了。不過上次她在翁氏面前流露真心,回去就讓高祈壽教訓了一頓,這回處處警醒,總算在面子上周全了。
倒是平時不怎么關心內宅事務的高祈祿,第一個沖到長房對兄長揮了拳頭,“老大,你還有沒有人性!娟娟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的掌上明珠,當成心肝寶貝疼了十一六年,怎么能送她去鳥不拉屎的地方受苦!這事壓根不是孩子的錯——大伯活著的事情怎么教訓你我的?‘遇到壞人被欺負,那打回去。自己打不過,還有家里人’。現在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當父親的不想著怎么幫孩子出氣,還跟那群禽獸一樣欺負親生骨頭,你,你不配為人父!”
不怪高祈祿憤怒,這根本不是什么內宅私事,要是今天的高家不是偏遠山區的一普通民戶,誰敢欺凌若此!如果回到本家,那么今天的形勢完全顛倒過來了吧!
不說空有爵位的武敏郡王不敢隨意帶走高靜娟,就是那梁家……
提到梁家,不得不說梁家的耳目不少,高靜娟前腳到了佛堂,后腳就派人穿消息——本著梁家友好的關系以及感情基礎,梁家還是愿意迎娶高家女的。至于人選,自然默認成了同樣是長房嫡女的高靜娥。
雖然高靜娥父母雙亡,命相八字上不夠好,但現在情況特殊,娶她已經是各方面都不錯的選擇了。唯一的阻礙是,高靜娥的生母在三年前就為女兒訂了親事。
今夜無月,只有一陣陣的冷風瑟瑟的吹。
茂萱堂內,翁氏不忍看丈夫高祈瑞臉上的青腫,撇開泛紅的眼眶,親手遞上浸了熱水的手帕,“擦擦吧。三叔家的人也太粗魯蠻橫了,出手這么重……”
高祈瑞無奈搖頭,“祿子比以前的脾氣好多了。他是咱們娟娟出氣,也怪我這個父親,沒有保護好女兒,讓她受了大罪。”
翁氏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怪不得夫君。都是妾身的錯,如今想來也許是咱們福薄,配不上人家宰相門第。”——本就是因上京城的梁家子弟得罪了武敏郡王惹出來的禍事!
“梁家今日來提及婚事,妾身覺得大大不妥。小娥是弟妹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交給妾身的,她已有婚約在身,礙于三年守孝不能成婚。豈能讓她背棄親生父母立下的婚約?再者,誰也說不準娟兒的事情會不會重演。若有個好歹,叫妾身百年后怎么見弟妹!”
看得出來,翁氏和靜娥的母親處得極好,也難怪對靜娥視如己出了。
只是,將心比心,翁氏以慈母之心對待高靜娥,高靜娥也以女兒之心對待翁氏。入夜不久,她便站在茂萱堂外。
誰也不知道高靜娥是經歷了怎樣一番心里斗爭,才踩著一步步的眼淚過來。那一刻,她已經決定犧牲自己——
為了至親的親人犧牲,這不是她應該的嗎?伯父伯母自從親生父母離世后,對她是如何溫和慈,點點滴滴回憶在心頭。她閉上眼,掩去了最后一抹不甘。
一切都是為了高家。
翁氏聽到大丫鬟稟告,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出來,見高靜娥站在庭院前,瘦弱的身子弱不勝衣,親自扶起了靜娥,眼中淚花滾滾,未語先流,
“好孩子,大伯母知道你的心。可是你真真不必。徐家是好人家,你母親千挑萬選才選中了徐家,公婆通情達理,徐家子聰慧上進。若你替了你娟兒……便是娟兒心里也過意不去。你娘泉下有知,必然也會傷心的。”
“不,大伯母。”高靜娥淚流滿面,“母親臨終之前交代,跟徐家的婚約是她左右衡量的,但是,誰也無法預測未來,若是發生變故,母親囑咐靜娥不可固執己見,一切聽從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安排。”
“什么,你娘說過這話?”
“母親臨終前讓靜娥把大伯父當成父親,大伯母當成母親。母親說,她離世后就只有大伯父和大伯母會為靜娥盤算了,靜娥愿意為大伯父大伯母分擔。”
翁氏聽得一愣,再見高靜娥不停點頭,眼眶的淚珠兒撲撲落下,也不由得感動了,“好孩子!”
抱著靜娥瘦弱的肩膀,翁氏強忍著淚意,“你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梁家不是好去處……那梁二少更非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好孩子,大伯母不能害了你!”
那梁汝真所作所為,就高家少數幾個知道。公布出來,就等于跟梁家徹底撕破臉了,而彼方真沒有幾個證人——高靜媛幾個,都是未成年啊!說出的話有幾個會信呢?
“可是靜娥聽說梁家似乎打算再下聘禮。”適齡的高家女孩,只有她一個了。“大伯母,梁家是靠山是宰相,要是得罪他們……那怎么辦!”
翁氏咬一咬牙,“我一個女兒白白折在里頭,還想怎樣!總歸是高家沒福氣,做不得他梁家的姻親。明日就讓人回了信,絕了這個念頭。”
高靜娥見翁氏拿定主意,心里有些喜悅的——因她早就認定自己終身是要嫁到生母定下的徐家,半途改變決定,對她而言也是莫大勇氣。
只是——若能被人猜到,也就沒有“意外”了。
次日清早,梁家先遣人送來拜帖,梁家大夫人和梁汝真一起登門拜訪。
梁汝真他也來了,他要敢什么?
翁氏如臨大敵,勉強維持表面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