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佑十八年對高家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年。九月太婆壽宴,發生了高祈恩一家船沉險些喪命的事,兇手到現在還沒找到。十月,剛送走長房高守禮離開縣城,二房的劉氏便小產了——不能怪別人,是她自己個懷著身孕不小心,挺著肚子跟人爭斗,一跤就把成型的男胎摔沒了。
高老太本不是善茬,這些日子對兒媳婦諸多忍讓,現在沒了“護身符”,她壓抑許久的憤怒終于爆發了,如今二房又是一團混亂。整天的哭泣聲,哀號聲,不絕于耳。鬧得沒人愿意呆在家里,看那對婆媳混戰。
幾個成年男子還罷了,可以往其他朋友家里喝酒,一去就是一整天。房氏沒轍,勸婆婆,她沒那個膽量。安慰弟妹,劉氏根本不懂感激為何物,見了房氏還以為是過來炫耀自己生了四個孩子呢,把房氏罵得狗血淋頭……
什么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房氏冤枉得無處可說,只能忍了!
總不能這會子加入婆媳大戰,幫助婆婆對付劉氏吧?劉氏才失去了孩子,自家人幫不了她還落井下石,也太沒同情心了。家里她是呆不住了,三房的妯娌出身……都十分普通,與她客客氣氣,說不到一起去,只能天天往長房串門了。借口么,也容易,只說安慰翁氏思念長子。
“呵呵,難為你了。二嬸的性子素來都是那樣心直口快。若有什么讓你顏面過不去的,千萬別往心里去。她老人家最看重長子,所以對你要求也高了些。”
房氏赧然一笑,“讓大嫂見笑了。婆婆這些日子心情不痛快,平白失了小孫兒,雨馨心里明白。只恨自己無能,上不能解婆婆之心傷。下不能寬慰弟妹之痛楚。”
“哎!你倒是好的。”其實翁氏想說,劉氏那樣的人維持面子情就行了,不用挖心掏肺的,但又一想,這話絕對不能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否則,她還配做宗婦嗎?只能轉移話題,吩咐丫頭,
“紫藤,把前兒大姑奶、奶送來的紅木雕漆匣子拿過來。弟妹,你看看這是什么?”
木匣里用紅色的絨布鋪墊著。放著一塊雕工精致,玉質更通透的瓜果綿延紋玉佩。這么珍而重之的送來……
房氏訝然,有點不能相信!她的長女高靜媛什么性情人人都知道。將心比心,誰會想要那樣的媳婦呢?正是因為知道,她才無比憂心長女的前途。沒想到,高靜媛在劉家不到十天,長房大姑奶、奶不僅沒有后悔。反而特意命人送來信物!
翁氏看到房氏的表情,心里有些微妙,感嘆道,
“這才叫‘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呢!弟妹且收起來吧,有了它,你只管吃定心丸吧?需知。這枚玉佩雖不是什么貴重之極的物品,但它曾是劉家太夫人的配飾,沒知會劉家妹夫一聲。萬萬送不出的。”
暗指高靜媛是經過未來“公婆”同時首肯了。
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又是親戚,同時還是親家,這種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悔婚了,否則親戚的情面往哪里擺?會同時傷了高家和劉家兩家的聲譽!
房氏還是不能相信。
她已經做好了高靜媛在劉家打鬧。然后鬧出一系列的亂子等她去收拾的心理準備,怎能想到……預料的事情一樣也沒有發生。
就可以放寬心了?
劉家既然愿意接收她的女兒。她肩膀上一多半的重壓都沒了!
“嫂嫂,雨馨是覺得太突然了。”房氏用帕子點了點眼角的水光,激動的說。
“是,嫂子能理解。”翁氏點頭,“大姑奶、奶本想親自過來,可你知道二嬸她最近的心情……她不敢登門呢。況且,嫂子私心里想著,這事先別過明路上,小元元也好多在劉家時不時的‘小住’。弟妹你覺得呢?”
“時不時的小住”,這意味著高雪雪足夠的時間調、教她的未來媳婦,也意味著表哥劉亦守可以和表妹高靜媛培養相當深厚的感情。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相處個七八年,肯定比新媳婦更容易融入未來的夫家。
房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一疊聲贊嘆大嫂子想得周到。
有大姑子兼未來親家幫忙調、教,她肩膀上的重擔可謂輕了一大半啊!再也不用憂愁女兒的前途了。
若是按翁氏房氏的計劃,高靜媛至少要在劉家住上半年。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長房長女高靜娟定親的梁家,忽然要提出要提前完婚,原因是朝廷的變化,周宰相乞骸骨,內閣中梁相爺的位置說不定要往前動一動了,才急著招本家的兒孫到上京城——這一去,估計沒兩三年回不來。而兩三年后,什么變化還難說呢。
梁家夫人親自拜訪,話里話外透露的訊息是,朝廷有恩典的,像梁宰相這樣的棟梁也許子孫不需要參加科舉,能直接授官外放了。那樣,早點成婚長輩才放心。
上一次也說要提前,估計是因為梁相爺的學生貪墨案引起的,害怕高家反悔?而原先定下婚約,說要等高靜媛年滿十八周歲、梁二少梁汝真考上舉人在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翁氏和高祈瑞商量了一下,決定趕在年底嫁女兒。有上一次的催婚,其實一應嫁妝都是全的,而千里迢迢往上京城去,那些笨拙的家具可以省略了,只換算成銀兩和布料、古董字畫之類。
婚期定在德佑十八年的臘月初八。
“什么?成親?”
劉家內院中,高靜媛和劉亦守同時長大了嘴巴,一副受驚不淺模樣。高靜媛想的是,天啊,十六歲,擱在后世時代,這個年齡應該還處于早戀吧,沒想到就光明正大嫁人了!喂,《婚姻法》呢,《未成年保護法》呢!律師呢,法官呢,趕快行動起來!
她腦子還轉不過彎來,總忘記不能用后世的法律衡量現在的風俗人情了。
而劉亦守震驚過后,非常傷心。
“嗚嗚,娘,大表姐真的要嫁人了嗎?能不能不要她嫁啊?”
高雪雪笑著安撫兒子,“又說傻話了,女孩子長大了都要嫁人的。你要為表姐高興才是。”
“不,我不高興。大表姐長得漂亮又溫柔,娘,我能不能娶大表姐啊,不要這個家伙。”
被鄙視為“家伙”的某女,一巴掌蓋到亂說話的某小孩臉上——就當著高雪雪的面。
話說暴行發生在眼皮底下,高雪雪的表情也是非常微妙的。用心分析,會發現憤怒的成分非常微弱,幾乎可以忽視。而兇手十分暴力的推開揉眼睛的壞小孩后,不僅沒有肇事逃逸,反而擠占了他的位置,然后露出殺傷力強大的甜美笑容,溫柔的抱著姑媽的手臂。
“雪姑姑,你帶元元去看大堂姐成親好不好?好不好嘛”
那個“嘛”拖得老長,余音七饒八饒,把人的心都繞暈了。高雪雪無力招架,連忙舉白旗投降,“好,好!”
沒錯,高靜媛又無恥賣萌了,她還跟劉亦守爭寵。
按血緣關系來說,她一份勝算也沒有,可……事實就是這樣,如今劉家姑父姑母當她是親生女兒,要什么,撒個嬌就有了。他們關心她吃得好不好,穿得喜不喜歡,侍女照顧得周到不周到,甚至能發現她偶爾心情低落的時候!您正在閱讀本章節的第1段,請繼續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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