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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淳風也沒想到,事情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變化。
他上次去山剛農副產品公司的冷庫制作符箓時,見過譚軍一次,自然是認得的。此時譚軍如此客客氣氣地道歉解釋,蘇淳風便微笑著說道:“沒啥,既然是誤會,解釋清楚了就好,小事一樁嘛……這位,是我堂姨。”
“原來是堂姨啊。”譚軍滿臉帶笑,很自然地連連致歉道:“對不住對不住,讓堂姨您受驚了。”
陳羽芳差點兒沒忍住大耳刮子抽這個混混——被蘇淳風喊堂姨是理所應當,她也從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讓這樣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身材健碩長相兇悍猙獰的高大青年,還是個地痞渣滓喊一聲堂姨……
這豈不是把姐喊老了嗎?
這些粗鄙愚昧的社會渣滓,果然不懂得女人最忌諱任何影射她年老的詞匯。陳羽芳心中暗暗腹誹,面若寒霜般敷衍著點了點頭。
還好,墨鏡掩飾住了她眼神中的憤怒之火。
譚軍倒也識趣,他干脆地拱了拱手,道:“淳風,沒什么事我們先走了,今天這件事可千萬別告訴剛哥,算哥哥我欠你一次人情……”說罷,他轉身踢了一腳被人攙起來還一手扶著腰滿臉詫異痛苦委屈之色的邢斌,然后嘻嘻哈哈仿若什么事都沒發生般,揮揮手招呼道:“哥兒幾個,走了走了。”
一群混混們雖然都頗為困惑,卻也沒有人去問問譚軍到底咋回事兒。
很明顯,軍哥對那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有些忌憚,尤其是最后他還說出了“千萬別告訴剛哥”這句話,難不成邢斌想要揍的那小子,和趙山剛是親戚?一想到這里,幾名混混就不寒而栗,這他媽也太嚇人了!
于是這些混混們一邊往校園門口走去,一邊有些心有余悸般扭頭看向蘇淳風——萬幸沒打起來啊!
圍觀的學生們,全都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樣子。
就這么完了?
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這些學生們因為害怕殃及己身,所以保持圍觀時距離現場都比較遠,所以沒聽清楚雙方說了些什么。不過他們能看得出來,那群氣勢兇悍的混混們的頭目,在蘇淳風面前卻是頗為恭敬一臉歉意惶恐的樣子。
此時,邢燕已然爬起來偷偷溜掉了。
蘇淳風朝著一幫逐漸往這邊圍攏的學生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別過來,繼而露出尷尬訕笑的表情,對抱著雙臂歪著頭,板著一張俏臉,似乎等待著他主動給出一個解釋的陳羽芳說道:“堂姨,那個……現在沒事了,您看,您還是盡快回去吧,咱們公司可是一刻都離不開您啊。”
“少跟我油嘴滑舌來這一套!”陳羽芳端著長輩的架子,嚴厲地問道:“說,你怎么會認識這些社會渣滓的?剛才那人說的剛哥又是誰?”
“這個您回去問我爹,他知道。”
“我不管那些人是誰,和你又是什么關系!”陳羽芳義正詞嚴地呵斥道:“但你是學生,學生就要以學業為重,在學校里整天惹是生非,和一些社會上的地痞流氓勾結廝混在一起,你能學得到好嗎?”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蘇淳風忙不迭點頭:“我平時根沒和他們有什么接觸,要不是他認出我來,我都不認識他呢。”
很難得有這般機會訓斥曾多次和自己唱對臺戲的蘇淳風,而且他還不敢反駁,只能唯唯諾諾地討好自己,這讓陳羽芳頓覺有種酣暢淋漓的滿足感。而且今天發生的這點兒小沖突,也讓她難得地宣泄了一番內心里的暴力yin暗面。
這種感覺,很爽快。
所以心情大好的她流露出一副身為長輩的大度和藹之色,語重心長地說道:“淳風啊,你能認識到錯誤就好,以后別再亂結交那些狐朋狗友了。”
“嗯嗯,我一定謹記。”
“行了,我走了。”陳羽芳一轉身,姿態優雅地坐進了駕駛室內,啟動后隔著車窗又叮囑道:“好好學習!”
“一定,一定。”蘇淳風滿臉堆笑。
粉紅色的兩廂轎車輕盈地轉了一個彎,在諸多學生的矚目中,緩緩駛向了校園大門口。
目送著轎車消失在實驗教學樓前的拐彎處后,蘇淳風這才面露無奈之色,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往樓道口走去,舍友和一幫老鄉同學們呼啦啦全都圍了過來,紛紛開口詢問著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痞子怎么認識他……
蘇淳風隨便找了些借口敷衍了過去。
他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李志超。
下午五點多了。
炙熱的太陽還懸掛在西邊的天際上空,絲毫疲累的跡象都沒有,憤怒地將它的熱量潑灑到人間烘烤著萬物。
校園大門外,對面行人寥寥的人行道上。
邢燕正在稀疏的樹影下腳步蹣跚地來回踱著步子。她一手扶著腰部,時而還會因為疼痛,齜牙咧嘴地倒抽上幾口涼氣。偶有公交車停下來時,邢燕就趕緊駐足目視著返校的學生們下車,再略顯失望地繼續來回踱著步子。神色焦慮的她眼圈紅腫,頭發亂糟糟的,黑色七分褲和印著明星肖像圖案的白色短袖體恤上,滿是塵垢。
又一輛公交車緩緩停了下來。
王海菲背著書包,拎著鼓鼓囊囊的包裹,從被烈ri烤得像是蒸籠般的公交車上有些費力地走了下來,汗水已然浸濕了她的衣衫,額頭上黏貼著一縷縷的發絲,清秀泛紅的臉頰上掛滿了細密的汗珠。
“海菲……”邢燕神色激動,一瘸一拐地大步走了過去。
“呀!”王海菲一看到邢燕,當即嚇得雙手抱住包裹擋在身前,驚恐的眼眶中頓時布滿了盈盈淚光,她神色惶惶地疾退到一棵樹旁,緊靠著大樹的樹干,搖著頭說道:“邢燕,你,你要干什么?”
“海菲,海菲你別誤會,別誤會,我是來接你的……”邢燕趕緊解釋著,一邊惶恐不安地往四周看了看,放佛生怕被蘇淳風看到后產生誤會,一邊伸手去拽住王海菲抱著的包裹,討好地說道:“來,我幫你拿,你看你熱的。”
王海菲面露精惕,緊緊抱著包裹不肯松手。
“哎呀海菲,我是真心來接你,向你道歉呢。”邢燕誠懇地說道,神色間更是隱隱約約透出些哀求之態。
“這……”
“原諒我吧,好嗎?”邢燕眼里竟然泛起了淚光。
王海菲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邢燕見狀,急得干脆直接哀求道:“海菲,我求求你,求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就原諒我吧,不然蘇淳風會打死我的。”她現在是真的嚇壞了——萬萬沒想到,哥哥帶來的那些社會上的人物,竟然都會對蘇淳風恭恭敬敬,由此可見自己的行為是多么的愚蠢。當她想到放暑假那天,蘇淳風打了她之后,臨走時撂下的那句話“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邢燕更加惶恐不安,都不敢在學校里待著了。
“你別,別這樣。”王海菲心軟,見不得別人哀求,趕緊松開包裹任憑邢燕拿著。
“海菲,你等我一會兒,等一會兒啊……”邢燕拿著包裹一瘸一拐地就往旁邊的一家小賣店匆匆走去。
王海菲看著邢燕這般凄慘形象,心里忽然一緊——不會是,淳風把她打成這樣了吧?
沒過一會兒,邢燕就買了一塊雪糕出來,熱情地遞到王海菲的手里,道:“吃塊雪糕解解暑,走,咱們回學校去,我幫你把床鋪好……這大熱天的,一路上坐公交車熱壞了吧?哎呀,我再去給你買瓶冰鎮礦泉水。”
“不用,不用。”王海菲趕緊攔住她,尷尬道:“這樣就挺好,謝謝你啊。”
“客氣什么,應該的。”邢燕堆出滿臉的笑容,幫王海菲拎著包一瘸一拐忍著腰上和頭上的疼痛,一起往學校里走去。
兩人一進學校,就立刻吸引了諸多學生的目光。
好嘛……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瞧瞧邢燕那副諂媚討好的模樣,就跟只哈巴狗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般,臉上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還偏生就顯出了無比的真摯。再看王海菲,就像是忽然間從一個丫鬟變成了正宮娘娘般,被人服侍奉承著似乎很別扭的樣子。
邢燕是什么人?
那是全校女生中赫赫有名的大姐頭,誰人不服誰人不懼?
王海菲呢?
蘇淳風的女朋友,誰不知道她天性溫柔善良膽小,從不與人爭執。
所以這般詭異的一幕,就格外令人費解了。
邢燕現在才顧不得去理會別人用什么眼光看她,也不去考慮自己的面子問題了——面子再大,大不過命啊。
蘇淳風那人狠著呢。
等到了王海菲的宿舍后,邢燕更是不顧傷勢,極為殷勤地讓王海菲坐下歇著,自己動手幫著王海菲擦床鋪床單、鋪涼席,又把旁邊擦得干干凈凈……總之,把一切都給拾掇得利利索索。平時她在家里面,都沒這么勤快過啊。
在邢燕忙活這些的時候,李詩蕊已然忍俊不禁地笑著,把王海菲拽到外面,告知了之前發生在學校里的那一幕。
王海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過,天性善良的她,又有些可憐和同情邢燕了——何必呢?
于是到了晚上,王海菲就私下里把邢燕的表現告知了蘇淳風,并替邢燕求情道:“淳風,邢燕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
“嗯。”蘇淳風笑著點了答應。
正所謂小人心虛,邢燕哪里會知道,蘇淳風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在眼里面,更不要說想著再去報復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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