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走進內室時候,看到武則天已經正襟危坐在榻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流露,只是漠然地看著走進去的他。施禮,小聲問候,武則天都無動于衷。
陳易也罷了盡快將事兒說清楚的念頭,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站在武則天面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注視著他的武則天終于在長嘆一聲后,收起了那茫然的目光,垂下了眼瞼,幽幽地問道:“陳易,本宮問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本宮自覺待你不薄,這么多年以來一直給予你重用,許多事你胡作非為也不與你計較,你能告訴本宮,今天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太后娘娘,臣這也是被迫的,臣知道,要是我不先發制人,主動采取行動,那接下來發生的事,臣將完全陷于被動,任人宰割了!敏之舅兄是不會放過我的!”陳易說話間微微嘆了口氣。
“臣知道,魏玄同的秘密被捕只是個前奏,接下來時間,只要臣聽之任之,那臣所舉薦的那些人,都先后會被打倒,連臣也會落那樣一個下場!”陳易說著,有憤憤起來,連語調也不自覺地高亢起來,“臣的影響力也會被娘娘你和敏之舅兄完全抹去,最終臣將會如喪家之犬般成為大唐的一個路人,甚至境遇更慘,連性命不保也有可能,家人會跟著受到連累!”
就到這里。陳易已經沒有任何害怕,也沒有疚意了,“臣不想落個如此下場,臣不愿意失去如今擁有的一切,臣不想讓家人受到傷害,想給他們一個平靜、安閑的生活環境,所以臣不得不如此!”
陳易的言下之意,那就是他現在所采取的行動完全是被迫的。
要不是武則天和賀蘭敏之逼迫的緊,他不可能有此行動的,可以說。他話中的意思將他這樣做的原因都歸罪于武則天和賀蘭敏之的逼迫,他們的逼迫讓他無可選擇,只能采取強硬對抗的手段。
見武則天默然無語地聽著他說,陳易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太后,臣不想將動靜鬧的太大。臣不想起流血沖突,因此想和你好好談談……”
“好好談談?”武則天打斷了陳易的話。滿是戲謔地說道:“好好談談是你這樣的嗎?帶著羽林軍將士包圍了仙居殿。你這是想好好談談,還是以武力逼迫本宮,答應你的所有要求,滿足你的野心?”
陳易能讀出武則天言語中的憤怒和失望,但神色上并無任何的改變,依然如剛才一般很恭敬地說道:“娘娘。臣希望大唐不要起亂,所以就趁事態未亂之時,和娘娘你好生談一下,討論出一個好的結果來!如今皇帝年幼。臣不希望大唐天下出現混亂,臣也不愿意看到娘娘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本宮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聽了這話后,武則天怒不可遏地吼道:“陳易,我問你,你現在的一切,是本宮給你的,還是那個小皇帝給你的?”
“臣的一切當然是娘娘的恩賜!”
“既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因本宮而得,那你為什么還恩將仇報,如此待本宮?今日竟然與本宮兵戎相見?”說話間武則天眼中竟然有淚的翻滾!
見武則天要掉眼淚了,陳易心竟然一下子軟了。不夸張地說,這么多年跟武則天接觸,他沒看到這個女人有抹眼淚的時候,除了那次在李治駕崩時候外,當然他知道那次武則天是在演戲,不過他還是硬著心腸說道:“娘娘,臣并沒有恩將仇報,臣是為你好!”
“這些年敏之舅兄一直在蠱惑你謀朝篡位,自己當皇帝,臣對此深深的擔憂,舅兄他這是將太后你往火炕里推啊,歷史上哪有女人當皇帝的?要是娘娘你邁出了這一步,不但不會成功,而且你為先皇謀政這些年所立下的功績,你在坊間的好名氣全被毀了!千夫所指的罵名,豈是娘娘要去承受的?”
“臣不想娘娘落此境地,因此想盡力阻止,但娘娘一直不聽臣的勸,這次不但聽從敏之舅兄的蠱惑,為自己當皇帝造勢,還準備清洗那些不愿意聽服的大臣,魏玄同只是酒后發了幾句牢騷,就被秘密逮捕入獄,臣不希望娘娘給大唐帶來血雨腥風,所以不得不出手阻止!臣覺得,要是娘娘現在就收手,大唐的任何風波都可以避免!”
“臣覺得娘娘此前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為何一定要想當皇帝呢?娘娘已經執掌大唐朝政這么多年了,一定累了,需要何處一下,調養自己的身體!”見武則天臉色陰晴變化不定,陳易也將自己稍顯激動的語氣變緩,柔柔地說道:“娘娘,臣覺得你繼續保持以前那樣的生活狀態,偶爾指點了下朝政大事,余時過輕松悠閑的生活,以調養身體為主,這才是你現在需要的生活!你為大唐辛苦了這么多年,是該好好休養一下了!”
“人一輩子過的很快,轉眼就會老的,娘娘不希望因自己的繼續操勞,而讓自己很快變老,要是很快就老了,那多無趣!一個人一輩子,除了為自己的理想拼搏外,還需要享受,沒有享受的生活是不圓滿的!娘娘你現在任何都不缺了,掌握權力頂峰的感覺也享受過了多年,也該好好歇息了!”
“夠了,你不要說了!”武則天以一聲怒喝打斷了陳易的喋喋不休!不過她表現出來的怒意已經比剛才小了很多,蓋因為剛才陳易這一番聽似啰嗦的話,有幾句打動了她的心。她是累了,需要好好調養,好好享福,這種心思在這些年時常出現,但大多時候被某一方面的野心掩蓋了而已。
只不過現在陳易這般溫言細語說起來,將她刻意掩藏的那份疲倦,那份需要好好休息的想法挑了起來。但她也知道,她是不可以就這樣被陳易說動的。
要是這么簡單幾話,就讓她放棄了原先的打算,那太好笑了。
卻沒想到,就在她內心掙扎間,陳易走到了她身邊,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在她不及防間,握在了掌間。“太后,臣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臣是不希望你落個千古罵名,如今的大唐正蒸蒸日上,沒有一個國家能對我大唐產生威脅,臣不希望大唐起內亂,更不愿意看到什么人想將其取代,要是娘娘你這樣一意孤行,萬一哪天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那有何顏面去見先皇呢?”
“好好地活著,好好地過日子,過輕松悠閑的日子,沒有爭斗,沒有流血,天下一片太平,那該多好!娘娘你難道不希望過太平的日子,而希望被千夫所指,背負萬世罵名嗎?”
陳易說話間,以一手握著武則天的手,另一手撫摸著武則天的臉,言語間極盡溫柔,他知道這樣肯定是有效果的,受一定程度藥物控制的武則天,很難組織起心神抵抗藥物的作用及他“柔情密意”的話語的。
不過他卻沒想到,在他這番以極盡溫柔口氣說的話語后,武則天卻開始抽泣了,并且一發不可收拾,一會后竟然淚如泉涌,陳易一下子心軟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抽出自己的帕巾,很細心地替武則天擦去臉上的淚。
最終武則天一手奪過去,自己用力將眼中淚擦干,并掙脫陳易的懷抱,整個身子也躲過去一點坐著,一臉哀容地看著陳易:“陳易,本宮問你,要是我和敏之都不聽從你的勸,一意孤行,你又將如何應對?本宮知道,你已經調集羽林軍在仙居殿外圍著,沒有人可以進出了,本宮問你,要是我們不聽你的話,你想如何處置我們?”
“娘娘,臣覺得你會同意的!”
“但要是本宮不聽你的勸呢”
“臣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臣不愿意與娘娘撕破臉說話!”
“本宮明白了!”武則天一臉的頹然,“要是本宮不聽你的勸,那從今日起,本宮就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性命也有可能,是不是?”
“這是娘娘自己說的,臣并沒有這樣說!”陳易微嘆了口氣,但依然心平氣和地說道:“臣只希望娘娘不要走極端,不要為了一個名份,就落個千夫所指,背負萬世罵名。臣是為娘娘好!娘娘這些年所做,與皇帝并無多大區別,既然有這樣的權力了,為何就要去圖皇帝的虛名呢?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圖謀更多,往往會失去很多!想必娘娘很明白這個理!當然,臣不會對娘娘做任何過分的事的!”
“也就是說,本宮已經失去了此前擁有的那些了?”
“娘娘當然可以繼續指點國事!我想任何人都不會對娘娘的話不當回事的!”
“本宮明白了!”武則天依然一臉的頹然,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沉思了一會,再對陳易揮揮手,“陳易,你退下吧,本宮很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再說!想必宮內的一切你都已經掌握在手里,已經布置停當,長安城也不會出亂,你自己好生為之吧!”
“是,娘娘,那臣告退!”陳易也不再說什么,作了禮后轉身退出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