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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冰與箭
當金士麒在柳州風光逍遙時，他的兄弟們卻在潯州苦戰。
整個四月份，副總兵何玉九率領全廣西最兇悍的4個營突入匪區。遷江營為先鋒，三里營為主力，柳州和慶遠營為左右兩翼。他們一路所向披靡，大小戰斗數十次，耗費兵器彈藥數萬兩，斬獲首級千余，何玉九得詩20余首。
如今，兩廣大軍已經將胡扶龍四面圍困，其兵力被困縛在郁江兩岸的狹長地帶。只待六月中旬軍資囤積完畢之后，大軍便發起總攻。
金士麒本人則定于六月初抵達潯州，參加這場戰爭盛宴。
在臨行前這一個月里，他身兼數職百般cāo勞，時間過得飛快。
首先，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他每天用半個時辰給兒子做玩具，風車、掛鈴、不倒翁、小火車……這個不再贅述。
同時，他也是一個忠于職守的將軍。他親歷親為，頂著大雨、潮熱、烈rì，在河面上cāo練水營戰船。
截至天啟七年五月，藏寶港造船場共交付三個批次22條“天野”級河船，都已開赴潯州戰場。第四批的8條天野也已初步完工，正在進行“戰斗化”改進，主要包括3項內容——
1：船體內部的水密隔艙從8個增加20個，并進行全密封處理，其生命值飆升。其代價就是增加了50石的結構重量，而且內艙狹窄不便于裝貨。
2：全船水線之上的都鋪了一層薄鐵板，厚約3分（1厘米）。這項改造并不是為了“防彈”。而是為了防火。代價是30石的附屬重量，還有150兩銀子的成本。
3、甲板zhōngyāng架設了3臺“三號武器平臺”。用來承擔主戰武器。艏艉各設1臺“二號武器平臺”，裝備輔助武器。
經過這三項改造，這8條大船就變身為“戰斗型天野”。它們還被編制了特殊的舷號：“天野一零一”至“天野一零八”號。在編制上，每條船水兵數量增加到70人，其中30名槳手，10名帆纜手，20名武器cāo作手，還有軍官和其他人員。船長的官銜也升為“百總”。
從三月開始。柳州水營也開始裝備火箭彈武器，包括10斤的“瘦仔”和60斤的“胖仔”。“三號平臺”可以同時發射4只“胖仔”或者20只“瘦仔”。稍小的“二號平臺”可發射1只“胖仔”或者5只“瘦仔”。若是全船各炮位齊射，那驚天地泣鬼神，能瞬間炸翻一條龍澤號。
火箭武器在船上使用，其戰術特點與陸營完全不同。
陸地上作戰很簡單，只要測量好距離、瞄準了敵陣，炮兵們點火之后就可以躲到起來堵住耳朵聽響聲。等待好消息。但在船上，則必須時刻瞄準敵人。
因為與敵船作戰，是一種“動對動”的關系；若是攻擊岸上目標，則是“動對靜”的關系。無論哪一種，都必須持續地調整發射角度。所以火箭發射架上都安裝了一套復雜的齒輪轉向機構。無論船如何行駛、旋轉、起伏，水兵們都可以轉動手柄進行調節。
由于水兵們必須蹲在火箭彈旁邊。不能跑遠，發射架上都安裝了楯板以防尾焰把人烤熟。火箭彈都被放在鍛造炮管中發射，以防爆炸誤傷。
爆炸誤傷的事情很嚴重。過去的訓練中，平均半個月就會發生一次。
火箭彈使用的都是“延時引信”，由于發射藥的質量問題、受潮問題、火箭彈的外形制作質量不佳、發射架沾了鳥屎等等原因。總會有火箭彈點火之后仍然滯留在發射架上。一旦危險來臨，水兵們就會哀嚎著紛紛跳水、躲藏、暈倒。剎那間一聲爆炸。接下來就看運氣了！
經過了幾次血的教訓，金士麒對火箭彈進行了改裝，將其放在炮管中發射。火箭彈的結構也改為環形尾翼。即便發生了爆炸，也不會再傷及自身了。
其實火箭彈是一種昂貴的武器。為了把4斤重的戰斗部發射出去，需要消耗5斤的推進劑，還要報廢一只精致的彈體結構。按照殺傷效果來看，其成本是曲射炮的3倍。其優勢在于：可以一次性投放大量的殺傷力；而且幾乎沒有后座力，可以用小船承擔大炮。
在8艘“戰斗天野”建造的同時，金士麒還展開了兩項重要的項目研發。
這兩項研發，都是為了下半年的臺灣遠征準備的。
其一，是桿雷系統。
早在一年前的“張山島截殺浮橋之戰”中，喜鵲號和夜鶯號的主戰武器就是兩支“桿雷”。就是把爆炸物裝在一根長桿子的一端，戳到敵人身上去引爆。這種戰法真是又兇殘又卑鄙，當初金士麒就是借此一戰成名。
時至今rì，藏寶港已經具備很強的工業能力，就進一步完善桿雷武器。雷桿使用杠桿和滑輪系統，可以更精準地戳中目標；爆炸部分則增加金屬聚能罩，把爆炸力聚集在目標身上；整體系統安裝在三號平臺上，炸了一根還有一根，生生不息炸之不竭，炸不死你也氣死你。
其二，則是“戰斗快船”，就是金士麒曾向小瑤許諾的那種船。
如今的大海上強敵林立，西班牙、荷蘭就不用說了，即便鄭芝龍、丁老西也能調集數十條大船、上百門火炮。金士麒的“武裝天野”在內河中堪稱大鱷魚，但在外海那些大鯨魚面前就只能挨欺負。因此，他決定使用“群鯊戰術”，發揮火力優勢，靠速度制勝。
金士麒的計劃，是使用西方式的軟帆，還有狹長的船體以提高速度。中國古典船只的長寬比都在6：1至4：1之間，都像花生殼般短粗。金士麒要把長寬比拉伸到10：1。以減少水流阻力。兩側再加裝“副船體”，形成三體船結構。不但平穩性極高。副船體還可以防彈。缺點是結構復雜，造價昂貴……但他不缺銀子！
金士麒不禁贊嘆：真是太完美了！
造船場師傅們都說：實在太難造了！
首先就是這“三體船”的概念，師傅們從沒聽說過。其次，那種“拉長的水滴”船體形狀，師傅們無從下手。不過鑒于金士麒在技術領域是神靈般的存在，他每個月都能提出幾個匪夷所思的“新”概念，其中半數會慘淡收場，半數能實現。因此造船師傅們都不質疑他。只說制造難度太大，三兩個月根本造不出來，將軍我們一步步來好嗎？
工匠們提供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整體結構采用“三體船”，但是船體則套用“造船圖譜”上的成熟船型：開浪船。這種船型頭部尖狹，只要把船身中段拉長就能符合金士麒的理念。
金士麒說好，開始造吧，50料級別的先給我來4條！
與軍事準備同時進行的。是南丹衛的教育建設。
金士麒首先著手“光啟文政學院”和“小學堂”兩個部分。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金士麒會邀請龍文光來主持“光啟文政學院”。龍文光是進士啊，整個柳州最有才華的一位。沒成想，金士麒沒相中龍文光，他把這重任交給了黃寬。
黃寬，年40歲。相貌猥瑣，廣東人氏，商戶籍貫，秀才考試落榜，后淪落為水賊。擅使彎刀和短斧。
黃寬看著金士麒的策劃書，逐漸皺起了眉頭。“文法、律例、歷史、民生……老爺啊，生意方面我還能知乎幾聲。這些衙門里的事兒，嘿嘿，我是外行啊！”
“先生豈是外行？其實呀，治理一方疆土，跟做生意一樣。”金士麒笑道，“好似開一家飯館，土地錢糧就是咱的本錢存貨，律法就是規章制度，官就是掌柜，吏就是跑堂小二，稅則田租就是酒菜行情，萬歲爺就是咱們的大東家！”
“衙門就是酒店門面啦？”黃寬有些領悟了。他又問：“那百姓又是什么？”
“百姓，就是客人嘛！”金士麒笑道。“照顧不好客人，會被掀桌子，砸招牌。”
黃寬沉吟片刻，他站起來深深一揖：“金將軍，多謝教誨！”
金士麒也對其一拜：“黃先生，有勞。”
另外就是“小學堂”。金士麒的第一階段計劃，是在藏寶港開設5家基礎學堂。白天教授孩子們，到了傍晚則教授成年人——其實就是掃盲班。
這些學堂名義上是屬于南丹衛的衛學，針對軍戶子弟開辦。衛所里凡百總以上級別的軍官子弟都可以免費入學。若是不符合條件，則需要繳納學費，每個月1錢銀子，成年人參加掃盲班則是2錢銀子。
小學堂為4年制半rì教育，主修語文、數學、cāo訓三科。“cāo訓”就是隊列軍規體育器械等等，很有軍家的特色。此外還開設衛生、地理、歷史、自然、律法、農學等一些輔科，讓孩子們德智體勞全面發展。
孩子們6、7歲進入小學堂讀書，幾年下來可以學會兩千個漢字，可以閱讀寫文章算數，并掌握全面的社會文化知識。在古典社會，已經算是個初級知識分子了。
金士麒把小學堂的事務交給了郭梓文秀才。這家伙半年前就答應來藏寶港幫助金士麒，一直磨蹭到現在才來。不過這次他還帶來了十幾個青年人，都是龍文光那些人的學生、師弟、子侄。
他們抵達藏寶港之后，金士麒先是宴請他們，把他們灌醉，然后把他們關在一所小院子，要他們編撰“小學堂”教材。尋常的“三字經、百家姓、弟子規”什么的已經無法滿足金士麒了，他要秀才盡選中華大地優秀的童謠、詩詞、歌賦、短文，編成8本識字小冊子，供1至4年級使用。
“小學堂？”郭梓文等人黯然失色，“識字小冊子……”
他們都自負滿腹文濤學識，天文地理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在執掌之中。都指望著跟金士麒做些經天緯地的大事情。沒想到淪落到這地步。
“放心，一步步不來。”金士麒笑道，“我要在你們中選擇五位，給他們官做！”
書生們立刻臉紅心跳，卷起袖子開干！
他們卻不曉得，金士麒所說的“官”，卻只是那五家小學堂的“校長”。金士麒暫時不把這個說透，以防冷了兄弟們的心。他的教學理念之類的，還需要慢慢向這些人灌輸。
目前為止，金士麒的計劃進展順利。編教材的人有了，管理層也都確認了，教舍資金也不用發愁。
真正讓金士麒發愁的是師資力量。5家小學堂，授課師傅至少要100人。100個會讀書認字的人，在廣西這偏僻地方真是奢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