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已經換下了一身新衫,身上也被好好清洗了一番,還難得讓太守府里的幾個丫鬟給他伺候著沐浴,對比平常的他而言也可謂小小奢侈了一把。
等到穿戴整潔再次來到也被清理過一遍的大堂,發現呂布、張遼、賈詡、良樂和田疇等人正排排坐好,只是都沒有說話,好像都等著他來一樣,而且明顯看他的眼神還帶著方才那件事情的痕跡,不過這時候陳宮不只是梳洗了一遍身體,就連心情也平復下來,對于這些直接選擇了無視,到呂布面前行了一禮,道:“五原太守陳公臺,恭迎溫侯歸來!”
呂布看了神采奕奕的陳宮一眼,道:“來啦?先入座吧……”
陳宮知道呂布剛回來,恐怕也是要借著這次會議處理一些事情。
這一次的影響無疑很不好,這對于呂布的威望無形上也會是一個打擊,盡管他最后處理得很好,對于李彥、童淵等人都沒有一點輕饒,將來犯之人盡數誅除,除了那個說了要交給王成好好“對待”的官員之外,便是已經被俘虜了的李丹也完全沒有放過,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的世伯和父親都在自己面前喪生之后,呂布更是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的對他也下達了殺令,只是他已經沒有資格讓呂布或是王越任一人去親自動手,呂布只是安排下去隨后根本就沒再管,但這些事情短時間內卻也必然引起軒然大波。
要樹立起一個人的威望并不容易,便是呂布有揚名天下的武力。卻也是依靠著戰功一步步走上了這一步,其中也有些積累下來的資歷,至少目前并州的武將中能比他自個還老的已經不多;而要打破這份威望,實際上就很簡單,再多來幾次今天這樣的事情就可以了,那樣恐怕連呂布自己都要懷疑,他對于自己治下還有沒有足夠的掌控和威懾力了。
今天是被人逼到手下太守府中,明天就可能有人跑到自己府里去,雖然那種可能更小,畢竟太守府因為剛翻新完畢守護的人不多。而且對方這次來勢洶洶又準備充足。才會“淪陷”,而溫侯府的守備力量是太守府的數倍,又不像是這里這么偏僻,人多的地方擅動就容易打草驚蛇。那就等于壞了第一步。
因而賈詡便進言道:“溫侯當務之急除了穩定人心之外。還需要做些事情。來重新樹立起溫侯的威望,顯示溫侯對于治下有著絕對的掌控力,如此才能震懾那些宵小。也不會為往后若溫侯可能再親征留下隱患……”
陳宮這時候羞愧地自我檢討道:“在這之前,宮自請責罰,此次被人襲入太守府內,都是宮戒備不夠、防范不嚴,而且此次行動事前不可能在五原境內沒有一絲動靜,宮卻都沒有覺察,愧對主公信任,還請主公先撤去宮太守之職!”
陳宮這話并不令人意外,至少呂布就不感到意外,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能說難辭其咎,但也絕非一點責任都沒有,他若是沒有這樣的自覺,呂布不只要對他看低更要質疑他還是不是那個陳宮。
可正如賈詡所說,對于呂布來說,現在當務之急首先要做的是要穩定人心,這件事情別看現在還被局限在太守府衙附近——否則也不至于九原城內其他地方還一派平靜,但當時出現在那里的人多口雜,很快就會傳遍九原、五原乃至整個并州,到時候影響可就大了,呂布必須要做些事情來重樹威望,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就拿撤銷陳宮職務來展示,所以他笑著擺了擺手道:“公臺此事休要再提,本侯就在五原五原地位也是不言而喻,此地若沒有公臺坐鎮,本侯怎能安心?總不可能本侯親自擔任太守或是讓文和來兼任……”
陳宮頓時默然,呂布見狀又繼續道:“當然公臺對此事的確需要負有一定責任,不過本侯只罰俸、不撤職,以示警戒,下次若還再犯,自然不會客氣。”
再安撫的同時小小警告一番,陳宮立刻惶恐應諾,而良樂心里未免就有些失落,畢竟不管是從打壓陳宮還是自己對于五原太守的念頭,陳宮下去對他都是一件好事,可惜呂布不可能讓他如意,盡管呂布或許并不知道他這些心思。
接著呂布變讓大家暢所欲言,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卻也沒有什么好爭辯與討論的,呂布自己心底里也早就有了章法,只不過是想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什么補充或者更成熟的想法。
最終定下了先讓人控制消息不要擴散,這一點呂布之前就有讓賈詡去安排了,但封鎖消息顯然不是目的,接下去便是讓人暗暗引導風向,這一點賈詡如今已經是輕車熟路,而陳宮為補過也要參與進來,不需要呂布操心什么,最后對于這一次牽扯出來的并州官場的一些隱患,哪怕那些人根本沒有參與其中,但呂布借題發揮、敲山震虎也要將這些人清洗一遍,徹底換成自己的人,那樣才能真正安心。
結束后眾人散去,呂布又留著陳宮說了會兒話,免禮了一番便也讓他下去,而后就找來季昭。
對這位心腹呂布沒賣什么關子直入正題道:“先與某將逢元圖找來,就說本侯找他有要事,速去速回……”
“喏!”季昭一躬身,連個疑問都沒有,立刻領命下去。
逢紀聽到呂布傳召自己的消息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與荀氏三代叔侄住在一個院子里,而這四人中,除了荀爽是正在如火如荼建設中的并州書院院長,人身自由完全不受限制之外,他與荀彧叔侄二人的自由活動空間則基本在這院子左右,一旦離開此處就得要有人貼身監視。
對于此荀爽也很識趣沒有求情或是發表意見,當然也沒有幫呂布勸說,對這一點他看得很分明,自然不會混為一碼事來談。
與對視一眼就陷入沉思的荀彧叔侄告別,逢紀還是跟著季昭奔赴了呂布之召。
這時候的呂布卻正在客廳外邊的長廊道旁煮酒,剛開始對于這個時代的酒他還有些喝不慣,不夠醇又不夠烈,但人到底是適應力強的動物,呂布沒有辦法自己去鉆研出更好的酒來,就只能將就著,將就久了也變成了習慣,習慣之后到有些喜歡上了,尤其是煮至溫熱,一口清酒便能暖心暖肺。
“元圖來啦,坐……”只是聽著腳步聲,甚至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看,呂布只往自己對面一指,就專心舀著熱騰騰的酒。
逢紀既來之則安之,也沒有什么抗拒或是掉頭就走,更沒有多問,在呂布對面就跪坐下來,然后雙手接過呂布遞過來的一杯酒,抿了一口便贊道:“想不到溫侯也有如此雅興,更想不到溫侯還有如此手藝。”
呂布微微一笑,頗有深意道:“有些事情并非想不到,也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想看到,元圖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