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朵
謝葭不。想到衛清風拿家將抵罪的事情，就微微有些反感。但是也無可奈何——總不能讓衛清風去死。
衛小妹輕聲道，請體諒太的苦心。她實在是太過傷心了。何況，讓您跪在這兒，是將您視如己出的意思。以前跪在這兒的，都是將軍呢。”
謝葭點了點頭。
衛小妹來添過香油，便退下了。
謝葭從一大早跪到寅時初，也就是三點多，除了早上跟著衛清風吃了個大飽，直到現在也粒米未進。還好最近跟著阮姑鍛煉，身體素質有所改進。
衛太身邊的芳菲來了，沒有進祠堂，只讓衛小妹來扶她。
“，太要見您。”
謝葭點了點頭。她艱難地爬了起來，雙膝卻已經麻痹得失去知覺，摔倒在墊子上。衛小妹連忙來給她揉腳。她技術嫻熟，也許以前也經常這么給衛清風揉。不一會兒的功夫，謝葭就逐漸緩了。
芳菲就讓轎椅來把她抬了。
路過蓮院，衛清風已經了。謝葭并不他也在這里跪著，剛走不久。自進了門去給太請安。
太好像有些忡怔，看到謝葭卻又笑了起來，道聽說我要見你，他便也不跪了，便了。這句話說的來著娶了忘了娘？”
謝葭一頭霧水。
太非常疲憊，謝葭這才想到可能她也一晚沒睡。她倦怠地道餓了吧？無不少字讓人給你煮了面，馬上就能吃了。”
謝葭心里一酸。雙膝一軟又跪了下去。屋子里頓時亂了一陣子，然后又恢復平靜。
衛太神色平靜。道葭娘。”
謝葭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本來不是個愛哭的人，穿那么長，在謝府除了華姬被送走的那次，她幾乎就沒掉過眼淚。可是就這兩天，卻也把持不住了！
衛清風一直在給她灌輸，只不過是罰點皮肉，不要緊的，之類的觀念。她就一直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是哪里。現在才反應——那小子是看到底是的母親，總歸不會對真的樣。所以有恃無恐吧！
謝葭現在才想到，她一直尊敬太，恐怕已經產生了真正婆媳或是母女一類的感情。除了怕罰，她還怕別的，比如現在，她就萬分不愿意面對太的失望和難過。
她哽咽道娘，兒叫您傷心了，兒知了……”
衛太且驚且笑。吩咐盧媽媽親自去扶她起來到榻上。伸手摟了她在懷里，安撫地摸她的腦袋。
謝葭頓時更愧疚了，哭得停不下來兒真的知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衛太心疼地笑道好了，以后不罰你跪祠堂了！這孩子。”
謝葭摟住太的腰身，把臉埋在她懷里，哽咽道兒再也不愿叫娘傷心了……”
半晌，衛太嘆了一聲，摸著她的腦袋，不。
下人送了面上來。謝葭聞到香味，哭聲一頓。
太便笑道餓不餓？”
謝葭點點頭，完全是一個向母親撒嬌的孩子的模樣。太動容，親自扯了帕子給她擦了臉，讓她坐到桌邊去把飯吃了，然后囑咐了幾句，讓人送她回江城樓去。
謝葭的膝蓋還有些發酸，就坐了轎子。
衛太瞧著有些擔心，道年紀輕輕的就……明兒找個太醫來看看吧。”
盧媽媽仔細觀察衛太的臉色，看她的心情竟然不知不覺好了不少，這才松了一口氣。暗嘆了一聲，將軍雖然孝順，但孤兒寡母的過日子，難免就有沖突。幸好娶的這個新兒得了太的心，也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兒，不枉太疼愛她一場。
想到這兒，她便笑道奴婢就去請太醫來。”
謝葭回了江城樓，衛清風還在書房。知畫，輕羅，鴛鴦等人全都領了罰，男的全打了板子，不會武的丫頭就罰了月俸。謝葭考慮到知畫的情況特殊，但是也沒有特殊照顧她一個人的道理，尤其是鴛鴦剛來。心里掂量著是要掏錢來補這些丫頭了。另外家將小廝那兒，少不得也要有慰勞費。
沐浴過了，衛清風才從書房。
看謝葭眼睛紅腫，他不由得，道不舒服？”
謝葭道我去見過娘了。”
衛清風道嗯。”
此時不過酉時初，還不到就寢的時候。衛清風今天沐休，不用上朝，現在就打算在江城樓吃了，吩咐了下去準備晚膳。
他坐在了謝葭身邊，道娘說？”
謝葭就忍不住埋怨他你也是，既然娘會傷心，還做出這種事情來。”
衛清風嘆了一聲，道這些事你不懂。娘是個要強的人，若和我看法相左，我也只能避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又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不是說我娶了你你會好好伺候娘的嗎？下次出了這種事兒，在家里把娘哄好就是了，別傻瓜似的跑出來。”
謝葭更加哭笑不得你說的，倒是我的不對了？”
衛清風道下次有這種事，記住就行。”
謝葭啞口無言。
他去吃飯，謝葭就去喂猞猁。喂完小動物，她越想越不對勁。
看來衛氏母子之間存在一定的矛盾。衛太是鐵血作派，看看那些訓練有素的家將和武婢就了。衛清風則對于和母親的分歧，采取的是回避的態度。明知故犯，然后坦然受罰。
他的意思。是要呆在家里，穩住太嗎？
等兩人沐浴完了。謝葭一邊給衛清風絞頭發，一邊道將軍，你昨晚到底為出去？”
衛清風瞇著眼睛，道越彬和容軒都是文采不行，早就等著考武恩科了。”
他略一頓，提點道他們都是家里沒有蔭恩的人。”
謝葭明白將軍的意思，是開武恩科，要倚重這些家里沒有蔭恩的庶子旁支？”
衛清風欣然點頭，道好處最多的就是他們。”
所以他才出去跟他們一起……時不時好像不透露一點消息給他們。最后這個消息會越穿越廣泛，得到不少庶子旁支的相應。
謝葭嘀咕道我還以為你是出去喝花酒的呢。”
衛清風假裝沒聽見。
謝葭索性趴在他肩膀上。道那為不跟娘好好說？”
衛清風皺眉，道娘不看好開武恩科。而且不喜歡我和越彬他們來往。越彬是王侍郎的庶子，還是通房丫頭出的。容軒是向御史的……外孫，他娘是未婚生子。還有志澤，他父親是被遠遷的許大人……”
是因為身份太低吧……謝葭顰眉，想到衛太對謝雪這個庶女不屑一顧的情景。或許慈愛的衛，骨子里還是個非常極端的階級主義者？
衛清風拉住她的手，道聽明白了沒有？”
謝葭老臉一紅……弄得像談戀愛一樣？
不過她喜歡衛清風這種事事都愿意和她溝通商量的態度。這給她省了很多麻煩。
把衛清風的頭發絞到半干。他就坐在榻上看書。謝葭拿了本《九洲志》。爬到另一邊湊在燭火邊看。
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她又抬起頭來，道公爵府打算和人聯姻？胡家？舒家？袁家？是京城的王侯。還是外地的刺史？”
衛清風翻了一頁書，道京城的王侯。舒家，胡家，袁家，這三家，你看著辦挑一家。”
“……我挑？”
“當然是你，你是嫡女姑奶奶。母親不管這事兒，謝府沒有夠格的女眷。”
謝葭道我瞧著舒家和袁家的姑娘都不。再看看成嗎？”無錯不跳字。
衛清風瞇著眼睛，道成，不過你家那個姨娘還關著。最好先定下日子來，等她生產，把人處置了，再迎新進門。”
燭火下，他的五官格外分明。他的頭發隨意地披在肩上，眼神堅定，鼻子高挺性感，濃眉大眼，嘴唇緊抿顯得堅毅，臉頰的線條有些瘦削。敞開的領口露出像被鍍上一層蜜色光澤的麥色肌膚，隔著衣服也能看出健碩強壯的胸膛。修長的手指充滿了力量感，指腹有些薄繭，很溫暖……
她猛的醒悟，別開了臉，扭捏道你干啊……”
衛清風抽回手，卻笑了起來，好像很快活。指腹還留著她肌膚的細膩觸感，他有點動情。但是看她貓似的蜷了起來，假裝鎮定地在看書，又只笑了笑，按捺下了心緒，也繼續看的書，繼續剛才的話題記住了嗎？”無錯不跳字。
謝葭道嗯！”
又說了兩句話。衛清風猛然，竟然已經習慣連朝堂上的事情都跟她商量了……
看著她渾然不知的模樣，他不禁就有些不是滋味。聰明是聰明，可到底還是個孩子。
收拾了一下，謝葭送了衛清風出門。自從上次分了房，衛清風也沒提要搬，謝葭就更不可能提。
第二日，謝葭鍛煉梳洗過后，去給太請安。沒有吃早飯，就看太氣消了沒了，她消氣了就有得吃。
蓮院。
盧媽媽服侍著太梳洗，兩人說著話。聽說盧媽媽是太陪嫁的丫頭，伺候了幾十年了，非常得太倚重。而且她待人很好，府里的下人們都很喜歡她。衛清風也很敬重她。
看到謝葭，太笑了起來，道葭娘來了！”
謝葭松了一口氣，看來太昨晚睡得不，遂上前行禮母親安好。”
衛太便招手要她上前，昨天的事情就不提了，問她吃過早飯沒有。然后就吩咐下去準備了她喜歡吃的點心，就著珍珠米粥。
吃完飯。謝葭又服侍太漱口洗手，然后跟盧媽媽一起給太捏腿。
太直笑，道這下可老實了，昨個兒嚇著了吧？無不少字”
謝葭賣乖道服侍母親，是兒的本分。”
衛太摸摸她的腦袋，也沒有拒絕她的服侍，半倚在榻上，喟嘆了一聲，道可惜你年紀還小啊。不然早點給娘添個孫子也好。”
謝葭就有些尷尬娘，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太笑而不語。謝葭心念一動。想著太應該很喜歡小孩子吧。
又說起謝府的事情。衛太道葭娘，心里有沒有底？”
謝葭想了想，就把和袁、舒、胡三家姑娘相處的事情都說了，沒有敢提到朝政，只說對這幾家姑娘印象最深。
衛太滿意頷首，道袁家和舒家是百年侯門，又都是書香世家，和他們聯姻再合適不過。能拉攏胡家。也是不的。”
不止這樣吧。衛清風提到過。最好能趁這次機會拉攏一下立場曖昧不明的那些公侯。這些貴勛世代聯姻，但是袁舒兩家和謝府是不管追溯都追溯不到親戚關系的。也就是說，和這兩家其中一家聯姻。他們家的其他親戚，若是有意向皇黨靠攏，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么一個現成的橋梁。這牽扯到不小的一批公卿勢力。
而胡家，既然有投誠皇黨，示好之心，理應給個機會才是。相比起來，倒是沒有袁舒兩家這么實惠。而且，那位袁，實在是……
謝葭照實說了的看法我看袁，有些才情，但是做個續弦，怕委屈了她。”
衛太哪里聽不出來她的弦外之音，只道既然是續弦，最要緊的是本分，才能和元配留下的嫡子嫡女處得好。才情太好反而是壞事。”
謝葭和盧媽媽就偷笑。謝嵩家里就一個嫡女，也已經出嫁了呢。衛太嫌棄人家的借口都懶得好好想。
她又笑道上次兒生辰的時候，舒又帶了她們家一個嫡女出來……”
又仔細把上次和舒眉娘舒芷娘兩的相處的細節說了。
衛太道這么說，你是中意那個舒芷娘？”
謝葭一愣，然后笑道倒叫娘看出來了。父親是個不理內院的性子，兒只是想著，芷娘性情寬厚，又細心體貼，也許較為合適。”
衛太卻不像她這么委婉，直接道嫁到公爵府做續弦，光寬厚細心也沒有用。底下已經有了那么多庶子庶女。還有一個不清不楚被關起來的姨娘！沒有幾分心思，是不行的。”
謝葭道嗯，兒明白了。”
衛太笑道你要是喜歡舒芷娘，也沒有。你不是說她那個嫡姐已經開始擠兌她了嗎？這樣吧，看看下次她還有沒有本事湊到你跟前來。如果她還能來得了，那說明這是個有心眼兒的。那如果她來不了，就算了吧。”
謝葭想了想，道那要是她不想嫁到謝府去呢？”
衛太微微一哂，道一個三品縣公爵的妾出女，能做從二品的誥命，一輩子也只有這次了。何況你不，她那嫡母，舒李氏可不是好相與的，家里的庶子庶女一個個日子都不好過！”
謝葭心里有了底，道兒明白了。”
衛太道下次清風沐休，你讓他陪你回娘家走一趟，去看看你父親。”
又冷冷地道也免得他成日做些瑣碎勾當，跟些瑣碎的人混在一塊兒。”
謝葭暗暗吐了吐舌頭。
近中午，衛清風才，來蓮院請安，太不見。
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日，衛清風每天來給母親請安，可是太總是輕飄飄一句“不見”，就了事了。謝葭每日侍奉在側，看太神態平靜，還會與說笑，半點不心急，不由得覺得有些摸不清婆婆的心思。
難道是想讓認？
可是從那天衛清風，她也沒有下令罰的——只罰了兒和一眾下人罷了。只是聽說衛清風到蓮院門口跪了大半日。
衛清風有點煩躁，但是也沒多說。只每日鍥而不舍的早晚請安。
謝葭瞧在眼里，也只能干著急。
一日。她拿著不少誥命的請帖去找太商量。太雖然要她負責女主人外交這一塊，但是她年紀還小，人也太嫩，因此現在還處在太指一步她走一步的程度。
“我把舒，袁和胡的帖子都挑出來了。”
衛太必定是衛清風跟她通過氣了，只道你看著選罷。就說娘要打葉子戲，找牌搭子。”
又道胡就算了吧。找你二伯母來一塊兒湊一桌——娘你不會！”
謝葭笑了起來，道娘再教我就是了。”
她也不喜歡胡。上次到胡府做客，留下了心理陰影。那位胡實在太過強勢。仗著女主人的身份就把謝葭隔離開來，然后把的女兒塞。想來想去。都覺得心里堵得慌。
衛太一揮手，道這件事兒，就讓盧媽媽跟著你去安排吧。”
這是要讓來處理這件事嗎？
謝葭一怔之下，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是。”
然而心里卻有些沒底。
在衛太身邊服侍了一天，回到江城樓。衛清風還在書房。
輕羅給她梳頭，她把玩著簪子，心不在焉的。輕羅就道姑娘。是不是在擔心太和將軍……”
謝葭嘆了一聲。道不止，太要我下帖子請舒府和袁府的過府一敘，說是讓盧媽媽幫著我操持。”
輕羅一喜。道這可是姑娘第一次操持這些事呢。”
謝葭沒好氣地道若是辦砸了，那才糟糕呢。”
輕羅把她滿頭青絲綰成一個小髻，笑道姑娘這么說呢，以姑娘的聰明，又跟著太耳濡目染那么久，只不過是招待幾位過府來做客，哪有姑娘說得這么千難萬難的。”
謝葭道有多久？我嫁也才兩個多月……”
主仆二人頓時笑成一團。
謝葭略一思度，還是拿著寫了一半的帖子去找衛清風商量。行至書房門口，長安看到她便笑了起來，道。”
謝葭點了點頭。
輕羅便笑道將軍在里邊兒？”
長安看著輕羅，笑道在，在！請進。”
又高聲道爺，來了！”
開門聲響起，衛清風抬起頭，一身素色長裙的謝葭便款款走來。
“將軍。”
衛清風放下筆，長出了一口氣，道你來。”
謝葭依言上前，他稍微讓開了身子，她就坐在他身邊，一眼掃過桌子上的公文開武恩科出了亂子嗎？”無錯不跳字。
衛清風道談不上是亂子，總有這些事的。皇上已有此意，開武恩科只是早晚的問題。朝臣再倔，還能倔得過皇上不成。”
他又道皇后娘娘想宣召你和娘一起入宮。我以娘有腿疾，你需在旁侍疾，給回了。”
謝葭微微有些詫異，而后道嗯。”
衛清風道突然跑到這里來了？”
謝葭想起的來意，就展開手里的幾張請帖給他看，道我想，還是再和將軍商量商量的好。”
衛清風笑了起來，道你來得正好，既然有這個小宴，不如把越彬他們的一起請了！”
謝葭勃然變色，頓時如吞了一只死蒼蠅般是娘說她要找牌搭子呢！”
衛清風想當然地道那你就請王和向。這些婦道人家最是勢力，你請了她們，之后，她們少不得要高看越彬和容軒一些。”
謝葭不愿意，憑她要背這個黑鍋？她嘟囔道平白又要去惹娘生氣，這事兒我不做……”
衛清風笑道請吧。”
謝葭長嘆了一聲，道嗯。”
真是里外不是人。
衛清風解釋道莫欺少年窮，這個道理鮮少有人真正放在心上。我來告訴你，若是開了武恩科，越彬和容軒兩個，起碼會有一個是武狀元。”
……有沒有你說的那么玄乎。
謝葭沒好氣地道那妾身拭目以待了。”
衛清風似乎徹底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公文里走出來了，心情頗愉悅。他把桌上的一推，讓人送了點心給謝葭吃，并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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