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如牛毛的春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雖然是個集日,街上的人并不太多。隨心心里有事兒,人一閑下來就覺得憋得慌,見店里也沒什么生意,不需要她忙活,對李媽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一眼看見甄一脈向旁邊的糧行走去,知道他是要去街道后面那家磨坊,慢慢跟了上去。
街上的住戶已經很多,大多數都聚集在街道周圍,這家磨坊離街道遠一點,在剛上山坡的鎮頭,是一家農戶家的院子里。
甄一脈打著一把大大的油傘進了院子,隨心遠遠地站著等。
很長時間甄一脈從院子里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一個小伙計推著輛獨輪車,車上摞著幾袋面粉。
甄一脈撐著大傘,細雨滴滴答答的打在上面,他只顧看腳下向前走,就聽旁邊細微的聲音:“一脈。”
他心里一晃,停住腳步抬頭看,隨心渾身的著站在面前。
他心里一沉,忙將手里的大傘撐到隨心頭頂。揮手讓伙計推著車子先走、
隨心一雙細長的眼睛揚起來看著甄一脈俊氣中透著硬朗的臉龐,雨水流進眼睛里。
甄一脈抬起手想要幫她拭去,手到眼前猶豫了一下,又放了下來。
隨心眼神失落了一下,伸手扶去額頭的長發。柔聲問:“一脈,是不是你不想娶我,不喜歡我?”
甄一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確實不想娶隨心,但是是喜歡她的,來到這里一直裝聾作啞的跟在若離身邊,隨心是他唯一的朋友,從小到現在。
隨心今天終于下定決定,親自問甄一脈,見他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慢慢梳理了一下。
“一脈,你是不是說你喜歡我。”
甄一脈點了點頭。
“也不是不想娶我?”
甄一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那就是想娶我了?”
隨心的眼里閃著嫵媚的光彩,眼神很是期待,甄一脈本來想搖頭卻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想想不對又搖了搖頭。
“是不是你現在還不能娶我?”隨心又問了句。
甄一脈點了點頭,微微張了張嘴巴,他差點忍不住說出話來。
隨心為自己的解釋所感動,她明白了甄一脈不是不想娶她,而是現在不能娶,至于為什么。也許是因為她不是蔡小姐一樣的大家小姐。而他也不是黎少爺一樣的富家少爺。她只是一介民女,而他還是流放之人,她沒有能力招上門女婿。而他也沒能力娶親。
“那么,一脈我會等你的,只要你以后娶我。”
她興奮地說了句,見遠處有人走來,轉身跑開了。不顧雨越下越大。
甄一脈傻傻的站在雨地里。手里的傘掉在了地上。
這個無言的承諾實在太重了,可是他怎么能開口說話,就算是開口說話了,面對這樣的算是青梅竹馬的女子又怎能忍心拒絕。
可是以后真的要娶她嗎?他的腦子里出現了若離的臉龐。
這事該不該要不要對姑姑說呢?他慢慢的淋著雨走回店里。
若離正在奇怪怎么磨坊的小伙計將面粉送了了過來,甄一脈沒跟著,要不出去找一找。就見甄一脈手里倒提著雨傘慢慢走了進來,看見她頓了頓,有點不知所措。
若離忙停下手里的活兒。她太了解甄一脈了。
“一脈,怎么了?”
甄一脈還沒想清楚到底該不該對若離說起這件事,見她問,眼神茫然起來。
若離嗔責的一笑:“一脈,怎么?長大了。有心事對姑姑都不說了?”
“沒有沒有姑姑。”甄一脈確認周圍沒人憋紅了臉,分辨:“我是不知道該怎樣對是姑姑說。”
“怎么回事兒就怎么說唄。對姑姑不用醞釀。”若離隱隱猜得出和隨心有關,略顯調侃的湊了上去“說說,是不是和隨心的事兒?”
甄一脈紅著臉點了點頭。
若離收起調侃換上凝重:“怎么說的?”
甄一脈便將隨心的話重復了一遍,完了才說:“其實我想要說我不會娶她,想讓她早早另則佳婿,可惜她都誤解了。”
“那怎么辦?一脈,這事弄不好會耽誤人家的。”
聽甄一脈這么說,若離著急起來,隨心是常婆婆的重孫女,女孩子家的青春就這么幾年,要是被耽擱了,就太對不起常婆婆這些年的關心了,也對不起隨心。
甄一脈也覺得這樣不太好,猶豫著說:“可是我不能說,用眼神動作也表達不清楚,要不姑姑你去對她說說。”
若離看著他:“怎么說?說一脈不會娶你,你早早另擇?我說不出口,一脈,你和隨心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你敢說你不喜歡她?”
甄一脈低下頭去:“可是姑姑,我不想娶她,現在也沒資格。”
甄一脈說的沒錯,他現在是沒這個資格,他不像司馬翼下面還有一個司馬羽,他是甄家唯一的血脈,婚姻大事不能草率,怎么著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現在父母沒辦法替他做主,爺爺也不能做主,還有若離,但是若離如果替他做了主,萬一以后有了什么事兒她也擔當不起。雖然她有著義女的名分,甄一脈也管她叫姑姑,但是誰都知道這個姑姑是做什么的。
若離自然知道甄一脈肩上擔負的擔子很重,也知道目前婚事也急不得,再者在她眼里,甄一脈還是個小小少年。雖然作為一個女人她知道隨心在這個時代不敢再耽擱了,但是甄一脈再等幾年也沒關系。
便安慰他:“一脈,你又沒說什么,那些都是隨心自己的理解,她要是想等就讓她等著吧。你想以后我們沉冤得雪,隨心就算是做一個夫人或者妾室,也很不錯。”
甄一脈小聲說:“可是這對她不公平。”
“這也沒辦法,如果她真的喜歡你,也無所謂。”
“姑姑的意思是就照她理解的意思?”
“就這樣吧,如果她能等就再等幾年,等不了她自然會找合適她的。”
“那要是她一直等下去呢?”
“一直等下去,就給她個名分,如果你到時候被她的真心感動,就娶她做正室,如果還是不想娶她做正室,就讓她做偏房。這樣應該也不錯吧。”
若離的話讓甄一脈剛才的擔心暫時散去,他猶豫了一下調皮的問:“那么姑姑,你以后會做我爹的偏房嗎?”
若離不可思議的看著甄一脈,這句話剛來這里的時候他問過,那時候他很孩子氣的說以后他會娶她。
現在五年時間過去了,他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這句話該怎么回答。
“也許可能說不定。”
她匆匆的忽悠一句,轉身走了出去,這件事兒現在她已經很不肯定,反正她是不會的。至于原主估計經過花花世界的調教,回來再給別人做小,可能性也不大。
出了門卻一眼看見鮑天麟的房門開著,幾天沒看見了,她慢慢走了過去。剛到門口,見黎全根低頭走了過來。
“黎少爺來了。”她忙打了個招呼,轉身去廚房燒水。
黎全根應了聲,進了鮑天麟的屋子。
鮑天麟剛剛從外面回來,又看見黎馨蘭在店門前等著,想起若離說過的話,便讓黎全根過來一下。
見鮑天麟在沉思,黎全根不敢打擾,恭敬地站在一邊身邊。
“先將門關上。”鮑天麟從沉思中醒來,伸頭見若離在廚房邊燒水邊看著屋里:“你先坐,讓金若離做幾樣小菜,我們喝幾杯。”
黎全根聞言坐了下來,他搞不清楚鮑天麟的目的,不像是說公事,至于私事,應該是妹妹的事兒。
若離在廚房用無底鍋燒開一鐵壺水,沖了一壺茶送進鮑天麟屋里。
“田林,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
鮑天麟接過若離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還沒吃,你幫我做碗拉條面吧,炒點土豆胡蘿卜豆腐丁,再做幾樣小菜,我和黎少爺喝幾杯。”
“這就去。”若離答應一聲去了廚房,幫廚的都走了,她系上圍裙,麻利的采好拉條面,切好菜,又將從家里帶來的苜蓿,薺菜,菠菜用開水燙熟,做了幾樣涼拌菜,又做了一盤涼拌牛肉,涼拌豬耳朵。
做好拉條面,將涼菜面條全都放進盤子里端了進去。
“田林,你先嘗嘗缺什么。”
“黎少爺,你也吃點。”
若離將一碗遞給鮑天麟,另一碗放在黎全根面前。
黎全根笑著說:“若離姑娘。我吃過了。”
若離笑著說:“吃過了就嘗嘗涼菜,這碗先放著。”
“不要動。”鮑天麟見若離要將給黎全根的那碗撤走,忙說:“給我留著,我能吃的完。”
若離笑著放下大老碗:“田林,飯量見長啊。都能吃兩碗了。”
鮑天麟一邊大口的吃,一邊說:“如果有的話,我想吃三碗。”
“不會這么夸張吧!我們現在可是買面的,別跟個吃不飽的似得。”
黎全根見鮑天麟吃得香,問:“若離姑娘,這是什么面,好像沒見你們賣過。”
“是拉條面,用鹽水和面,拉起來有韌性,也就是自己人吃吃,賣的話太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