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山道上灑滿了鮮血,空氣中充滿了血腥的死亡味道。泥土的吸水能力早已飽和,血液流出的速度也遠遠快過泥土吸血的速度,于是鮮紅的血與黑灰的土混合為深紅的血漿在地表鋪了一層。
在路邊的地凹處,一個個小血池散發著熱氣,假如有人一腳踩上去就會血珠飛濺,發出“啪嘰”一聲。不過很少有人能踩入血池,也很少有人能踩到血泥,因為在鮮血鋪就的路面之上還覆蓋了一層人尸。
曹軍的尸體已經堆滿了山道,道路兩旁的拒鹿角上也都橫七豎八的倒著曹軍的尸體。這些倒在拒鹿上的曹軍大半是被藤甲軍所殺,不過也有一部分是被自己人生生擠倒在路邊,又被拒鹿角貫穿了胸腹而死。拒鹿角洞穿了人體之后就成了最好的放血工具,鮮血染紅了拒鹿,又順著鹿角流到地上,匯聚成為一個個血池。
經歷過了幾次戰斗的曹彰早已不認為自己是個戰場菜鳥,可是眼前慘烈的廝殺還是讓他感到了震撼和恐懼。胃里能吐的東西早就被吐了個干凈,曹彰還是一陣陣反酸水。他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已經從人間墜入了修羅地獄,到處都是死尸和鮮血,放眼望去至少有上萬具尸體層層疊疊呈現著各種不同的姿勢。
典韋早就殺紅了眼,鮮血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仿佛地獄中的惡鬼。而在他身邊的藤甲軍同樣個個浴血,揮舞鋼刀收割著生命。半人高的矮墻前早已堆滿了曹軍的尸體,后續的曹軍蹬著袍澤尸體鑄就的階梯跨進了矮墻,與藤甲軍展開了搏殺。
刀槍不入的藤甲軍在面對曹軍時有著極大的優勢,往往一個藤甲軍就能殺死十余名曹兵。可是這并非意味著藤甲軍沒有弱點,面部和四肢是藤甲無法遮蓋的部分,一旦被曹軍擊中,藤甲軍也會出現傷亡。
在最初的戰斗中,藤甲軍利用矮墻和充足的體力確實做到了零傷亡。可是隨著體力耗盡,矮墻失去作用,越來越多的藤甲軍倒在了前線上。密集的陣型使得雙方士卒根本無法后退,力竭戰死讓身后的友軍踏著自己的尸體向前,這是雙方士卒的唯一選擇。
寬度有限的山道使兩軍的接觸面極窄,不過這并不妨礙后隊的士卒往對方軍陣灑出一片片箭雨。不論是藤甲軍身后的交州軍,還是曹軍的弓弩手,在前軍交鋒時全都沒有停止放箭。為了不傷到自己人,雙方都只能選擇仰射,數以萬計的箭矢在空中交錯碰擊,形成了另一處戰場。死在弓箭之下的士卒甚至還要多余正面拼殺的士卒。
曹軍的箭矢對于裝備了藤盔、藤甲、藤盾的藤甲軍來說傷害有限,可是交州軍的強弓硬弩對于
曹軍卻是致命的傷害。可以說不論是空中的交鋒,還是地面的戰斗,交州軍都占盡了優勢。不過就算這樣,還是有近千的交州士卒倒在了血泊之中,曹軍的傷亡則高達一萬五千。
典韋揮舞鐵戟的雙臂已然開始變得麻木,死在他手下的曹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縱然典韋膂力過人也有些吃不消。他不明白曹軍的意志何時變得如此堅強,三萬先鋒軍在折損半數的情況下依然死戰不退,這在以往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在典韋的印象中,除了交州軍能有如此意志,其他諸侯的軍隊往往死傷超過兩成就該潰敗了。
曹軍死戰不退的原因典韋無從知曉,可是曹彰卻清楚得很。此時與典韋交戰的早已不光是三萬曹軍前部,李儒和夏侯尚率領的中軍也加入了進來。曹軍先鋒不是不想退,而是根本退不下來,完全是被后隊推擠著向前沖鋒,在無路可逃的情況下只能拼命死戰。
李儒對交州軍的戰斗力十分清楚,也早就預料到這會是一場苦戰,要不他也不會拉出二十三萬人馬。在李儒心中,這二十三萬人馬就算損失十萬,只要能擊敗南燁也是值得的。同時李儒也清楚,民壯占據多數的曹軍恐怕傷亡超過十分之一,就會全盤潰敗。
在短時間內提高士卒與民壯的意志李儒當然做不到,可是他卻有計策讓士卒無路可退。狹長的地勢可以利于交州軍防守,同樣可以有利于曹軍的進攻,就看雙方主帥是不是會把握。李儒同樣是利用地形的行家,他命中軍十萬民壯在前,五萬正規軍在后充當督戰隊。只下了一道命令:“前進者生,后退者死!”
十萬民壯可以聽到前方的廝殺聲,卻根本不知道戰況有多么慘烈,曹彰的先鋒部隊在他們前面擋住了那地獄一般的畫面。對眼前的危險感到恐懼卻忽略看不見的危險是人類的天性。在民壯心中,前方戰場上的交州軍遠沒有身后舉著屠刀的督戰隊恐怖,于是他們全都蜂擁上前,一下子就堵死了前方曹軍的退路。
既然退無可退,曹軍的三萬先鋒也只能選擇死戰。至少戰死沙場還能落個勇名,家人也能得到撫恤。假如被十萬民壯踩踏而死那可就什么都沒了,只剩下憋屈了。
曹彰率領的三萬曹軍兩日趕路又一夜未眠,體力已所剩無幾,可是一旦拼命還是給交州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曹軍就算用十個人的性命換一個交州軍的性命,也能將陣上的交州軍全部拼死。
曹軍的士氣超出了典韋的預料,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手上的雙戟也變得沉重起來。身邊的藤甲軍已然換了十幾批,可是典韋卻一步也沒有
退過。不是他不能退,而是他不想退。典韋心里明白,自己后退的結果就是死傷更多的士卒,與曹軍數以十萬計的士卒相比,交州軍的數量太少了,典韋損失不起。
又有兩名曹兵先后登上了矮墻,他們出現的位置正好在典韋面前。此時不論是曹兵還是藤甲軍,進攻都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兩名曹兵根本不看面前的是什么人,機械的挺矛便刺。典韋雙戟橫掄,雙戟砸飛兩名曹兵。就在這時第三名曹兵登上矮墻,趁典韋收戟不及,一槍刺中典韋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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