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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海水波光粼粼,炎炎烈日高懸,曬得水面也揮發著重重的暑氣,喜清歡坐在船上有些煩躁起來,這天氣又悶又熱,偏身上穿的又是長袖布衫,雖然透氣卻也抵不過汗水浸透衣背,嘆著氣壓了壓斗笠的帽沿,又將袖子拉了拉籠住了雙手。
還好,這身子不是那種一吹風就黑的體質,要不然,她肯定早成古代非洲黑人了。
江洛身上的衣衫也濕了,不過,他倒是氣定神閑,雙手穩穩的把著槳,時而注意著水面,時而看看喜清歡,斗笠下的臉帶著淡淡的笑意。
出了淺海灣又行了一段距離,便是東臨海與東海的交匯處,東臨河并不是直通東海,一路也有不少的分岔支流,到了東臨河上,兩邊也有樹木雜草遮擋,雖然沒有風,暑氣卻稍稍減了些。
“江洛,學堂何時開學?”沒人的時候,喜清歡總是喊他江洛,連名帶姓的喊法,于別人未免生疏,可她柔柔軟軟的喊出來,卻平白多了一份親昵。
“先生說了,八月八開學。”江洛也聽得舒服,含笑答道,與喜清歡不同,他只喊過她幾次“清歡”,更多的,卻是沒有稱呼,可偏偏,他一開口,喜清歡就知道是與她說話,兩人都沒察覺這有什么不對,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還有半個多月啊。”喜清歡托著腮,半個月后他們又要辛苦進學去了,外公家倒是可以住的,可是他們倆擔心家里的事。而她,一想到他們住在外公家幾個月不回來,心里也有些低落。
“仍與之前一樣,早去晚歸。”江洛看了她一眼。說的有些無頭無腦。
“最近還有被蚊蟲叮咬嗎?”喜清歡側頭瞧他,斗笠下的臉滿是汗水,身上的青色布衣已被汗水浸濕,袖子挽至肘上。露出的手臂曬成麥色,搖槳時也顯出了幾分力量,不知不覺中,他已與當初剛來時的文弱少年截然不同了,十三歲的少年,個子竄高了不少,這樣不言不語的站著,已有幾分兒郎的氣勢。
“只是偶爾,用了藥膏的。”江洛見她瞧他。臉上笑容更柔。
“秋蚊子更毒了。還是要當心點兒。咬得一個包一個包的,多難受。”喜清歡叮囑道,目光落在他汗濕的臉上。想了想,從腰間掏出手絹。側身往水里撩了撩擰了擰,起身遞到江洛面前,“給,擦擦汗。”
船緩緩停了下來,江洛也不推辭,接過來凈了凈臉,擦完后便要去洗,喜清歡忙攔下:“我來吧。”
江洛沖她一笑,也不搶著做,繼續行船。
喜清歡洗了洗,自己也挽了袖子去沖洗手臂,日頭太烈,連這水也帶了熱度,不過,沖過后好歹也舒暢了些,喜清歡想了想,干脆脫了鞋子,挽高了褲腳反坐在船舷上,把腳伸到了水里。
“當心點兒。”江洛吃了一驚,目光落在她在水里嬉戲的白嫩腳丫,倒不是留意到她這樣有什么不妥,只是純粹的擔心她掉水里去。
“沒事兒。”喜清歡滿不在乎的回頭沖他笑了笑,雙腳在水里緩緩的踢著,水下倒是挺清涼的,可惜現在湖邊建了作坊,白天做工的人多,晚上也有人守夜,害得他們四個也游不成水了,真是可惜啊,“我巴不得潛水里不出來。”
“又不是魚,哪能潛著不出來?”江洛不由輕笑出聲,露出整潔的牙齒,左頰的酒窩若隱若現,他平時這樣笑的時候不多,在喜家人面前頂多也只是淺笑,所以,至今為止,喜清歡是第一個發現他有酒窩的人,當然了,這也僅限于他來到喜家之后。
“我能潛一刻鐘呢。”喜清歡雙手撐在船舷兩邊,有些自傲的側頭睨了他一眼,“改天有空,我們比比?”
“我認輸。”江洛卻直接認輸,酒窩更明顯了。
喜清歡沒想到他會直接認輸,要是喜延年和喜冰歡在這兒,一定嚷嚷著要與她一分高下,不過,她也知道江洛這是故意哄他開心的,心里暖暖的,笑容一直沒消過。
“前面就到了。”江洛見她坐得安穩,也就不攔著她嬉水,只是在接近東臨渡的時候放緩了速度,提醒了她一句。
“哦。”喜清歡伸著脖子瞧了瞧前面的東臨渡,收回了腳重新坐好,雙手擼了擼腳上的水漬,便放下了褲腳,又拉下了袖子,只是鞋卻沒有穿上,腳上還帶著水,這會兒穿上鞋子也不舒服。
江洛看了一眼,見她這樣坐著倒是也看不到,便也沒再說什么,將船緩緩靠近東臨渡口。
“我去找喜大哥拉車子來,你在這兒當心些。”江洛讓喜清歡留著看顧船上的貨,自己跑著去四喜齋能知喜世廉,平日與喜世廉約的都是每天下午的未時,今天他們來得突然,喜世廉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接貨,可光靠他們兩個也挑不回這么一船東西,而這天氣,渡口的挑夫也躲清涼去了。
從這兒到四喜齋來回腳程快些也就兩刻鐘的功夫,倒也不用很久。
船停的地方還算陰涼,喜清歡便安穩的坐著等,摘下頭上的斗笠當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風。
“咦?你是……清姐姐?”這時,渡口出現一輛馬車,從車上下來三個人,喜清歡也沒在意,瞟了一眼就回過頭看向別處,卻不料,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喜清歡一愣,拿斗笠的手就這樣停著,側頭看去,居然是劉大爺、劉三爺和劉芷穎。
怎么這么巧……心頭雖疑惑,不過,喜清歡還是穿上鞋站了起來,訕訕的笑了笑:“劉大爺,劉三爺,劉小姐。”
“真的是清姐姐啊?”劉芷穎睜大了眼睛,還在猶豫她到底是潔姐姐還是清姐姐。
喜清歡無奈,只好點頭,到底,他們很有可能是三姑姑的家人,她也不能失禮了。
“小四姑娘怎么在這兒?”劉三爺目露欣喜,每次見到這個小姑娘,他便覺得親切,總想多與她說上幾句。
“過幾日怕是要起大風,秦公子忙沒來及送貨,我便幫著捎了一船給我大哥。”喜清歡還算機靈,扯了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她沒忘記四喜齋的魚干可都是從秦歡喜那兒進的,而今天她穿的不是男裝,總不能說這些東西是自己家的吧。
“你一個人如何送得過去?”劉三爺看了看船上的東西,驚訝的問。
“洛哥兒去找我大哥了,一會兒就會來接貨,鋪子里有板車,這些一車就能拉回去了。”喜清歡想了想還是坦言。
“喜掌柜要來?”不料,劉大爺聽到卻上了心,與劉三爺互相看了一眼,便說道,“上次在江府遇到還未來得及與喜掌柜說上幾句,今日倒是湊巧了。”
嗯?喜清歡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不安,他們這是懷疑上大哥了?可是,這不對啊,黃掌柜第一次問及大哥的姓名,沒多久他們便到了青石鎮,而且據邵亦然說,他們與江二老爺一起出來的,這樣算的話,他們出門的時候,劉夫人還不曾到云家,也不會知道魚干的事,更不會知道四喜齋的存在,那么,他們干嘛對大哥這么上心呢?
“兩位不會也想做這魚干生意吧?”喜清歡想了想,猶猶豫豫的問。
“哪能啊,那好歹也是我家表弟的生意,我們不好插手的。”劉三爺聽罷不由笑道。
“哦。”喜清歡點頭,又問道,“那你們找我大哥有事嗎?”說到這兒,仿若眼睛一亮,又道,“難道是你們想從我大哥這兒買些干貨回家送親戚嗎?”
“不是的。”這次是劉芷穎開口,她連連搖著雙手,說道,“因為我們聽說四喜齋的掌柜姓喜,才要打聽打聽的,咦?我倒忘了,清姐姐不也是姓喜嗎?”
“打聽這個做什么?”喜清歡沒有回答劉芷穎的話,她才不要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呢,“天下姓喜的人雖然不多,可也不是一家兩家呢。”
“我奶奶也姓喜啊,真巧,清姐姐也姓喜,說不定我們是親戚呢。”劉芷穎爽快的說了起來。
“同姓的,指不定五百年就是一家人。”喜清歡看了看她身后兩位爺,淡淡一笑。
“說的是。”劉三爺接過話,看了看喜清歡又問,“小四姑娘,能問問令尊的姓名嗎?”
這個,卻是喜清歡不曾想到的,之前聽到黃掌柜打聽大哥,她回去與爺爺說過以后,爺爺他們商量的結果也只是給大哥編了個身份來歷,卻沒有說喜守業的化名,她要是胡縐,萬一一會兒大哥過來他們又問,豈不是要穿幫了?
“劉三爺,我爹只是個莊稼人,你打聽他做什么?”喜清歡有些不高興的嘟嘴,反應倒是有些挺像個十一歲小女孩。
“我并無惡意,只是這次出來,家母反復叮囑我們留意姓喜的人家,這一路過來,你們還是我們遇到的第一戶喜家人。”劉三爺見她似乎誤會,忙解釋道,“十幾年前,家母與我外祖家失散,這些年一直遍尋不著,我們好不容易能遇上喜家人,便想著問個清楚明白,失禮之處,小四姑娘莫要在意。”
聽著,好像和爺爺說的有出入啊?如果劉夫人真的是三姑姑,那她這些年沒有音訊難道是另有隱情?
正想著,喜世廉和江洛推著板車來了,看到劉家眾人,不由愣了一下,詢問的目光直直射向喜清歡:“小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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