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下去,山路出口就在埠頭附近,喜慶靖祖孫倆的到來,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遇到的人也只是對他們看上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兄弟,請問你們這兒有個姓梁的木匠在哪?”喜慶靖客氣的攔下一名中年人打聽,以他的年紀叫這人小兄弟倒還是合適的。
“往北邊走,最后一個院子就是他家。”中年人也顯得和善,指了指喜慶靖身后的方向,順著他指的方向,確實有一間院子孤零零的隔得老遠,與其他三兩間連在一起的院子格格不入。
謝過了指路的中年人,祖孫倆便掉頭往那邊走去。
到了跟前,才看清這院子根本不像個院子,只用各種樹枝圈起了一片空地,院子里一邊疊了不少的爛木頭,看著都有些發霉了,另一邊倒是整整齊齊的開肯了幾埂菜圃,種著小小的蔫蔫的菜。
房子只有幾間草棚,正中間那個門洞開著,里面只擺放了一張矮桌子,一條凳子,再看不見別的。
“有人在家嗎?”喜清歡在喜慶靖的示意下上前,沖著那個開著門的屋子喊了一聲。
屋子里沒有回音。
“請問有人在家嗎?”喜清歡又提高了聲音。
“你們找誰?”這時,身后響起了聲音。
祖孫兩人轉身,只見后面站著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肩上還背著柴禾,腰間別著柴刀,疑惑的打量著他們。
“請問這兒可是梁師傅家?”喜清歡打量了一下他,微笑著問道。
“這兒是姓梁。”年輕人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我們這兒姓梁的很多,你們找的是哪個?”
“梁成梁師傅。”喜慶靖報了名字。
“你們找他干什么?”年輕人皺了下眉頭,背著柴禾就進了院子。院子門也是樹枝扎的,隨意一推就開了。
喜清歡回頭看了喜慶靖一眼,也不客氣,笑著走進院子說道:“我們想請他造船。”
“他死了。”沒想到,年輕人聽到造船幾家,竟臉色大變,把柴禾往木材堆上一扔,直接進門去了,連那茅草做成的門也給關上了。
“哎!”喜清歡還想問話,被他這一甩給甩得尷尬不已。無奈的撇了撇嘴,轉身回到喜慶靖身邊,“爺爺。現在怎么辦?”
“你覺得呢?”喜慶靖把問題踢了回去,打量了一下那個小院子,慢悠悠的說道,“如果是你一個人來尋,你會怎么做?”
“找別人問問?”喜清歡想了想。剛剛那年輕人很可能是與梁成有關系的人,只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瓜葛,竟讓那人這樣反應,不過,同一個村子里住著,他不說。別人總會知道吧?
喜慶靖點頭,示意喜清歡走在前面,他是有意讓喜清歡去主導這些事。自己并不出面。
喜清歡也沒在意,順著原路往埠邊走,那兒有不少人在,應該能打聽得到事情。
一番打聽,很快就知道了那年輕人和梁成的關系。
卻原來。當年自發組織出海的人,渠港的人也有不少。結果卻都是有去無回,痛失親人,讓大伙兒失去了理智,便把過錯加到了造船的梁成身上,茍責之余,還把梁成一家人趕到了村尾,梁成媳婦受不了眾人的責難,拋下五歲的兒子跟著別人跑了,梁成也因為經不起打擊離開了家,五歲的兒子便跟著梁成的寡母,三年前,老人過世,現在就剩下梁成的兒子梁余在家,村里人見梁余可憐,倒是沒為難過他,只不過,梁余現在二十三歲了,也沒有誰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他。
知道了事情原委,喜清歡又問起了梁余會不會木匠的事,找不著梁成,他兒子總會木匠活吧?
可是,得到的消息卻說梁余五歲的時候確實已經開始跟著他爹做學徒,可是,后來他卻因憤恨他爹,早就扔開那些工具了,再說,他爹一走,也沒人去教他,現在整日里也只是在山上打打柴尋尋野菜野果的度日。
看來,造船人的線索斷了。
“爺爺,現在回去吧?”喜清歡倒是還有個主意,她覺得也許去東臨渡尋一尋那些老船家或許能知道哪里能尋到造船人或是買一條小船回來,不過,她也不知道那需要多少錢,現在手上余的也不多,所以便沒有主動提及。
“去東臨渡吧。”喜慶靖點點頭,他還是挺滿意剛剛喜清歡的表現,對讓喜清歡挑大梁的事也更放心了幾分。
再回到埠邊,剛好有條船要離岸,喜清歡忙喊住了,一看居然是之前在東臨渡遇到的老船家,不由笑了:“老爺爺,可是回東臨渡?載我們一程可以嗎?”
“行。”老船家見有客人,當然求之不得,忙穩住了船,讓他們上船。
祖孫兩人一左一右的坐著,老船家用一個木槳把船推離了埠邊,才到了船尾,換了搖槳搖了起來。
他的船并不大,看看也就能坐著個人,船兩邊都加了木板方便給人當座位。
老船家一邊搖著船,一邊頻頻的看向喜清歡,喜清歡估計他是認出了自己卻不敢確定,之前她是女孩子打扮,現在卻是男裝,倒是讓老船家疑惑了。
“老爺爺,您還認得我嗎?”喜清歡笑著問,她還想向他打聽船的事,能拉拉關系也是好的。
“有些面熟。”老船家點頭,他年紀大可記性卻不賴,他當然認出了喜清歡,不過,現在她是作男裝打扮,興許是不想別人看出她來,所以,他人精似的也假裝著糊涂。
“之前在東臨渡跟您打聽過事的。”喜清歡解釋了一下,“還有些事想請教一下您呢。”
“哦哦,想起來了,當時你和你爹一起來的?”人家自己都承認了,他也沒必要繼續裝,便笑道,“有什么事只管問。只要我老頭子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您知道哪里能尋到造船人嗎?”喜清歡直截了當的問,“或是有哪家要賣船的也行。”
“你這是……要買船?”老船家吃了一驚,這年頭誰還敢行船?他驚疑的看向了邊上的喜慶靖,想確認一下真假。
喜慶靖笑著點頭:“也是為了生計。”
“唉,不瞞你們說,你們要是想行船尋生計,難,我老頭子跑完今天也不想再跑了,你們要是有心,瞧瞧我這船怎么樣?不過。你們還需仔細考慮考慮,現在好些人寧愿走山路也不愿坐船了,都是當年那事給嚇的。”
“您這船打算多少出手呢?”喜清歡聽到這兒。已經開始細細的檢查起船身來,雖然看著有些年頭,不過保養的還算不錯。
“唉,這船可沒少花我的心思呢,要不是老了跑不動了。我還真舍不得賣。”老船家嘆了口氣,感嘆了一番不容易,才說道,“你們要是想要,就給個……二兩銀子吧。”
說罷又生怕兩人誤會他般,忙又解釋了一下:“現在新造一條船也要三四兩呢。還得費工夫養著,不劃算,不如這些老船買了去就能用了。我這船雖然很多年了,可我每年刷兩次桐油,唉,可同少花銀錢呢,說實在的。賣了還真舍不得,可不賣吧。放在家里又生不了錢,還得費心思去護著養著。”
喜清歡抬眼去看喜慶靖,她也不知道這價是貴了還是便宜,只是不知道喜慶靖懂不懂行情,在她心里,二兩銀子還是能接受的,再加上這老船家也算是個善心人,應該不會宰她才是。
在她心里,她已經同意了這個價。
喜慶靖明白她的意思,便點了點頭。
“那……就二兩吧。”喜清歡這才沖老船家笑道,“不過,還有件事要拜托您呢。”
“哎哎,你說。”老船家高興的連連點頭,二兩銀子夠他和老伴兩年的嚼頭了。
“您能帶我們跑一趟小柳村到東臨渡的路線嗎?”喜清歡可不想在海上迷路,柳來福怕是知道路線的,可是那種完全依賴他人的感覺讓喜清歡很不安心,她還是想自己也學一學,到時候有個什么急事她也不用求著別人。
“成。”老船家當然一口答應,目光一頓打量了他們祖孫兩人,“你倆以后誰來行船?”
“我會。”喜清歡站了起來,她當然要親自好好的體驗體驗了,這種小船其實很簡單,速度快慢也不過是手臂力量決定的事,她沒力氣慢慢搖就行了,又不是參加比賽,她想知道的,只有這一片水域的情況,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熟悉航線,她當然不會胡亂去闖的。
這不僅是為自己對柳氏說的話負責,也是為了自己和別人的生命安全負責任。
老船家雖然驚詫,不過還是讓出了位置給喜清歡,自己坐到了搖漿前面的位置,看到喜清歡真的搖得有模有樣,他才放心不少,指點著喜清歡往小柳村方向搖去。
邊走邊介紹,把水的深淺、水下情況說得詳詳細細,哪里水流急哪里可能有暗礁,漲潮時該怎么做,平潮退潮時又該怎么走,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
喜清歡知道小柳村到淺灣口的路怎么走,所以,船搖到那一處便折向青石鎮方向。
一路慢悠悠的搖著,竟也不覺得怎么累,反而興致勃勃,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去問老船家,老船家也都很仔細的告訴她。
這時是平潮,順著支流進入東臨渡時很順利,一路還有幾個分岔口,老船家也介紹的很詳細,把河道情況和通向哪里都說給喜清歡聽。
喜清歡聽得高興,心里暗暗感嘆這船買得值。
一個半時辰后,船停靠在了東臨渡邊,老船家又指點了一番如何停靠如何拴繩等等。
喜清歡身上沒帶這么多銀錢,商量了一番之后,老船家便留在這兒看著船等他們,祖孫兩人去鎮上鋪子取錢,喜清歡倒是信任老船家,把身上帶的一兩碎銀當定金付給了他,一點兒也不擔心老船家會不會收了錢先跑。
Ps:昨天有點兒發燒,氣管炎癥,沒辦法只好一更,大家見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