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月夜歌
臨回家時,喜守業又帶著喜清歡去了鋪子,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喜清歡心里有了個大概的譜。
樓上的房間里布置很簡單,只有一個衣柜,一張床,一張方桌,兩條長凳,再沒有別的,后院的幾間屋子更簡單,除了一間廚房,其他屋都擺著大缸小缸,想來都是周洪明醬制各種肉用的。
父女倆細細查看了一遍,也沒可做的,便前后鎖好了門窗,去了趟喜翎歡家,取了之前讓喜翎歡代為買下的,得知陳良實今日已休沐,他們一家明日也要回陳家村過年,喜守業便帶著喜清歡回家。
今天沒有繁瑣事,所以回家也比較早。
到家時,家里只有李氏和柳氏在收拾,一問才知尹氏等人去打年糕還沒。
“在哪打呢?”喜清歡也不覺得累,一聽打年糕就想起了以前的事,興致極好的問道。
“在柳家祠堂外面。”李氏笑道,“往年你哪次都跑得最快,這會兒連地方都忘記了?”
“哦哦,我一時給忘記了。”喜清歡掩飾的撓了撓頭,“之前在鋪子里看了一下,一路都在想布置鋪子,一時沒反應。”
“年前也開不了鋪子,你何必急在一時?反正這鋪子里布置,我們家誰也搶不了你的活兒。”李氏笑著點了點喜清歡的額頭。
“奶奶,我去池塘看看。”喜清歡反正也記不起去祠堂的路,干脆就懶得去尋,跟李氏交待了一下去處,就出了院門,去池塘找江洛,她,江洛一定守在那兒,有些話,避開了人,或許他能聽進去一二
果然,她來到池塘的時候,江洛正提著水桶清理著竹屋的通道,拿水一遍一遍的沖洗著。
“洛哥兒。”喜清歡輕盈的跑了上去,拍了一下江洛的肩,卻不料,江洛出手極快的反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前拉去,嚇得喜清歡趕緊大叫,“洛哥兒,是我啊。”
江洛這時才清靜,腳步一側接住了喜清歡側倒的身子,抱了個結實。
喜清歡心里一陣亂跳,臉上一燙,順手就推了出去,結果,她站住了,江洛卻一屁/股坐在地上,順勢還帶翻了邊上木桶。
“啊,對不起對不起。”喜清歡又連忙去拉他起來,他的衣衫及褲子都已被水打濕,“你快去換換吧,當心著涼了。”
江洛略略一笑,轉身進了他和喜延年住的屋子,關上了門。
喜清歡嘆了口氣,她就是想和他開個玩笑來著,沒想到他反應這么突然,他剛剛……想這么入迷呢?在這兒竟也需要那般的警惕防備嗎
看了眼緊閉的竹門,又揉了揉有些疼的手腕,江洛那一握力道不小,小小的白嫩手腕已有一圈泛青,喜清歡心里卻泛起絲絲憐惜,涌入一種想要好好與江洛淡淡的沖動,再任他這樣下去,他的心會不會被仇恨侵占?他如今已開正兒八經的開始學功夫了,將來功夫成了,會不會走歪路呢?不行,她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江洛走上不歸路。
再次看了眼竹門,喜清歡輕嘆了口氣,彎腰扶起了木桶,拿過掃帚將水漬掃了掃,通道是竹子鋪的,水漬通過竹縫間已漏得差不多,喜清歡看了看掃帚,又看了看邊上的抹布,他這樣抹地會不會太累了?也許,可是試著做些拖把出來……
這時,竹屋門開了,江洛已換了條褲子,棉襖卻仍是那一件,所幸,衣服上濕的不多,倒也沒大礙。
“剛剛在想呢?”喜清歡埋怨的瞪著他,“都喊你了還那樣,還好你手里沒刀,不然啊,我的小命可保不住了哦。”
“對不起。”江洛眼中閃過愧色,目光落在她手腕間的青色上,抿了抿薄唇,低低的說了一句,他一向沉默慣了,一時也不表達的歉意。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喜清歡見他如此,忙大度的搖了搖手,說這些不過是想逗他一逗,不想他還是這樣無趣,便放棄了開玩笑的興致,左右看了看便走到了通道那頭的竹梯上坐下,雙手托腮,看著鴨池子里悠然游來游去的小鴨子,現在的小鴨子已經不算了,脫去了黃絨絨的絨毛,就像是……半大的孩子,就像他們這樣的,這樣的年紀原就該無憂無慮的,可洛哥兒……
喜清歡不由側頭去看江洛。
江洛正在收拾那木桶和掃帚,時不時的關注一下她,這時見她突然回頭,有些驚訝,站直了身望著她的側影。
“洛哥兒,我們今天在周哥的鋪子里遇到楊宇全了呢。”喜清歡也不管江洛有沒有在聽,緩緩的說起今天的事,時不時的笑上幾聲,江洛沒有動靜,她卻他在聽,他無聲的情緒變化都表示了他在聽,“其實我爹說的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等鋪子開起來了,不論是楊宇全還是江二,我們都避不開,也沒必要避開,我們并沒有欠他們,避開了反倒顯得我們膽怯了不是?”
“那……太陰毒,你不是對手。”不知時候,江洛站到了她身后,低低的接了一句。
“是她害的你,對嗎?”無錯不跳字。喜清歡側身倚靠在雞舍的竹墻上,仰看著江洛問道。
江洛的目光轉向前方,卻沒有焦點,他似乎透過了眼前看向了某個遙遠的地方。
喜清歡極不喜歡現在的江洛,這樣的江洛,明明他就站在眼前,卻讓她感覺好遙遠。
“其實,你才是江清洛,對不對……”喜清歡就這樣看著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升騰起一絲怒意,針對江二的怒意,那個惡婦,憑那么囂張?
“這不重要了。”江洛靜靜的站著,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可言下之意卻是承認了的身份,他,就是江清洛,江翰林二的嫡子。
“為不重要?”喜清歡慢慢轉回頭,看著悠然游著水的小鴨子,淡淡的說道,“她傷了你,又讓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占了你的名字占了你的身份,這幾次去江府,你也看到了,那個人,根本不配江清洛這個名字,可他卻光明正大的頂著那個名字,為所欲為,無端端的壞了你的名聲,只怕那的目的就是如此,到時候,她能賺了個善待嫡子的賢名,陷害真嫡子,捧殺假嫡子,哼,那種陰狠心腸配稱二嗎”
江洛有些意外,收回目光轉到喜清歡身上,他有些猜不透她想說。
“我說這些,并不是鼓勵你去報仇,只是,不想看到你一個人抱著痛苦仇恨過日子,你心里有膿包,捂著只會越發的嚴重越發的痛,只有挑破了,擠去了里面的膿毒,你才能真正的開心的留在這兒。”喜清歡說到這兒,莫名其妙的臉紅,她居然希望他永遠留在這兒……到底是從時候起的?她竟對這個十二歲的小少年關注了起來,雖然她現在只是十歲的身體,可是,她的心理年齡都三十……不對,她穿便是十歲,這十年可不能加上去,喜清歡低著頭糾結起的實際心理年齡來。
可不管說,就算她的心理年齡是二十三,也足足大了江洛十一歲,她這樣,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咳咳,想遠了起遠了。
喜清歡差點兒被的口水嗆道。
江洛有些擔心的看著她,突然轉身進了竹屋,再出來時,手里捧了一碗熱騰騰的水,手腕間還搭著一條熱布巾,走到喜清歡身邊,將熱水遞給了她。
喜清歡不自在的接過,借著喝水掩飾的不對勁,咳,一定是那次的“吻”還有剛剛的那一“抱”惹得禍,兩輩子了,初吻卻被他得了,難免就對他諸多關注,一定是這樣。
喜清歡邊喝水邊給找借口,轉移的胡思亂想。
“手給我。”這時,江洛卻又突然開了口,沒等喜清歡回過神,他已握住了剛剛被他捏青了的手腕,熱布巾沒有預警的敷上了手腕,同時也暖了心。
“謝謝。”喜清歡難得的扭怩,她甚至不敢直視江洛。
“謝。”江洛淡淡的應著,手按著熱布巾輕柔的揉著。
“洛哥兒,有件事,我一直很不安。”看到他的淡然,喜清歡有點兒亂的心漸漸的寧靜了下去,她想起昨天陶管家說的話,現在,他已經承認就是江清洛,那么,江翰林的安全,是不是要告訴他一下?
“?”江洛清澈的眼神定定的看著她,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喜清歡略一思量,還是把昨天陶管家說的話還有她的猜測說給江洛聽。
一瞬間,她敏銳的感覺到了腕間一沉,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如果你想去看他,我可以陪你去。”說完,喜清歡又開始擔心,萬一他一沖動偷偷跑去江府辦?
“嗯。”江洛應了一聲,抽回了熱布巾,目光盯著她手上的青色,敷了這么會兒,還是沒能消去多少,他不由皺眉。
“別管這個,過兩天就消了。”喜清歡看出他的歉疚,笑著放下袖子,之前的話題有些沉悶,讓她真不自在,便站了起來,“今兒家里打了年糕,我去瞧瞧他們了沒有,新出的年糕這樣吃可香了呢,我一會兒給你送。”
說罷,便輕盈的跑開。
“小四。”還沒跑到走廊這邊,江洛突然在身后輕輕喊了一句。
“嗯?”喜清歡停住,轉頭去看他。
“謝謝你。”江洛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目光柔柔的。
“謝?”喜清歡挑了挑眉,學著三姐的豪氣,“你整天不,看著就怪悶的,我和你說那些,不過是想多個能和我的人,不過,你也別變成年哥兒那樣的,話太多也不好。”
江洛微微頜首,表示聽到了。
“我先回了哈。”喜清歡沖他揮了揮手,快步離開,直到感覺離開了江洛的視線,她才放緩的腳步,邊懊惱的拍著的額頭低罵道:傻蛋小四,好好的慌個勁啊,人變成了十歲小女孩,心智也跌了?唉,真是越活越了。
而竹屋那邊的江洛,目光如影隨形追著她,直到看不見喜清歡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才漸漸冷卻:那個,又想害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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