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帶領香積之國的女兵們跑過一片廣闊的空地,發現她們已經迷失方向。
風勢稍微小了些,可空中的太陽卻顯得十分古怪,好像走錯了地方,明明應該在西,它卻偏偏在東。
“現在是什么時候?”上官如問。
從紅蝠以下,所有女兵都搖頭,戰斗是從早晨開始的,持續的時間似乎很長,又好像才剛剛開始。
“你們在這等我。”
上官如催促火焰駒全力馳騁,身影很快消失在塵土里,紅蝠來不及阻止,讓她稍感安心的是,教頭很快從另一個方向現身。
遠遠望了一眼女兵,上官如再次沖進塵土,繼續尋找戰斗的跡象。
女兵們忐忑不安,四面八方好像都藏著敵人,而她們只有五十余人,在正規北庭騎兵面前,好似剛剛學會走路的幼崽。
教頭是她們唯一的安慰,她們的心情因為上官如的消失而低落,隨著她的出現而鎮定,在來回起伏的過程中,越來越緊張。
終于,上官如第五次露面時,沖女兵們招手,表示她已經找到方向。
上官如找到的是一個戰場,草原男兒特有的呼嘯聲仿佛群狼嗥叫,顯示這是一個很大的戰場。
幾支箭射過來,上官如急忙大聲說:“我們是龍王部下。”
如果對方是羅羅的軍隊,上官如的這一聲宣布將會惹來致命危險。
她很幸運。
“龍王?龍王率兵來了嗎?”對面傳來興奮的詢問,幾名北庭騎兵快馬跑來,看到只有數十名女兵,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
紅蝠剛要開口,上官如抬手制止,龍王顯然不在這里。她的疑問只會讓苦戰的士兵更加失望,“中軍戰勝,我是來送消息的。”
“中軍勝了?”士兵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就有人撥馬,順原路去報告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中軍很快就會來支援我們吧?”一名士兵問道,向上官如等人身后眺望。好像一支神奇的大軍眨眼間就會沖過來。
“差不多,我來的時候敵軍還剩下一點。”上官如撒了一個謊,中軍在獨孤羨的指揮下正向羅羅大本營進發,不可能分兵支援左翼。
士兵們忽略了上官如話中的含糊,得出的結論是救兵必至。
一名軍官騎馬跑來,老遠就喊道:“離曼將軍請上官教頭過去。”
離曼勉強穩住陣腳,但他知道己方堅持不了多久,前面三支萬人軍已經潰散,只剩下他統領的一萬多人。而敵人的數量至少有五萬人,甚至更多。
他向不同方向派出小股軍隊,虛張聲勢,借著風沙的掩護,制造兵力充足的假象,但這騙不了多久。
就在這時,士兵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他也和普通士兵一樣。向南方遙望。
上官如出現了,騎著那匹醒目的火焰駒。
一般的馬在勁風中都是低頭奔跑。只有獨一無二的火焰駒,高昂著頭,好像受到了束縛,跑得還不夠痛快,見到離曼,它加快了速度。
離曼曾經是火焰駒的馬夫。專門替它洗澡,對北庭人來說,這是一個令人羨慕與尊敬的身份,離曼以此為榮。
寶馬,而不是馬上的騎士。讓離曼自開戰以來第一次生出希望。
“中軍勝了?”離曼心中比身邊的將士們要緊張得多,因為只有他知道多敦王子的整個計劃,它只要實現一半,中軍也不可能打贏。
上官如點點頭,明白離曼是陰謀的知情者,因此沒有馬上介紹情況,而是有些生硬地問:“多敦王子呢?”
離曼沒有直接回答,簡單說了一下左軍的形勢,尤其是乃杭族借道給羅羅的行為,很快,答案自己跑來了。
小閼氏率領所有軍隊趕到,甚至將后方軍營里的仆役也武裝起來,最后是因為馬匹不足,才沒有將他們全部變成戰士。
她拼湊起一萬五六千人,軍營為之空虛,那些幸運地沒有分到馬的仆役發現無人看管,全都朝相反方向逃亡。
小閼氏不在乎,戰勝會重新擁有一切,戰敗則一切都屬于別人,她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愿淪落草原、無權無勢。
多敦就在她身邊,與莫林共乘一匹馬,已然蘇醒,神情冷漠,好像一切都與己無關。
“中軍勝了?”小閼氏的第一個問題和其他人一樣。
上官如再次點頭,“獨孤將軍親自指揮的。”
“右軍呢?”
“應該已經與敵軍接觸,具體情況我不了解。”上官如實話實說。
小閼氏仰天長出一口氣,風沙吹來也不在乎,“中軍援兵什么時候會到?”
“我只負責傳遞消息,其它事情知道得不多。”上官如覺得沒必要再撒謊了。
小閼氏靠近上官如,招手讓離曼、墨出過來,小聲問:“告訴我實話。”
“中軍的確勝了,獨孤將軍正率兵進攻羅羅中軍。”
希望比風中塵土停留的時間還要短,小閼氏憤怒了,咬牙問道:“左軍就要堅持不住了,龍王不管不顧嗎?”
上官如冷冷地說:“龍王還以為左軍這時按兵不動看熱鬧呢。”
小閼氏臉上一紅,多敦的計劃如果成功,左軍此時的確應該與乃杭族一塊看熱鬧呢,“事情以后再解釋,可左軍一破,全軍皆敗,中軍將會腹背受敵,打贏羅羅有個屁用?墨出,你是主帥,下命令。”
墨出苦笑,“小閼氏,獨孤將軍的選擇沒錯,如果真能活捉或者殺死羅羅,敵軍自會……”
小閼氏沒有得到支持,扭頭對上官如說:“我的軍隊呢?中軍有我的一萬騎兵,我現在要用。”
小閼氏咄咄逼人,紅蝠看不下去了,大聲說:“當初是小閼氏將自己的軍隊交給中軍的。將士在外,該誰指揮就是誰指揮,可沒有隨便要回去的道理。”
小閼氏知道自己失態了,但她不愿意當眾道歉,只是緩和語氣,說:“離曼。我帶來的軍隊由你指揮,多堅持一會是一會。上官教頭,咱們借一步說話。”
離曼立刻去分派軍隊,看著那些面色惴惴的仆役,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墨出退到莫林身邊,嘆氣說道:“打了幾十年的仗,我從來沒見過這么亂的陣勢。”
莫林與多敦誰也沒有回應老帥的感慨。
紅蝠等女兵也退后十幾步,只有錢瑛寸步不離,小閼氏看了她一眼。隱約覺得眼熟,卻沒有認出她就是自己的女奴之一。
上官如回頭示意錢瑛也退下,“說吧。”語氣仍很生硬。
小閼氏卻已改變態度,傾身靠近上官如,面帶微笑,“上官妹妹,你不會因為我的幾句急話就生我的氣吧?”
“前方將士正在浴血奮戰,小閼氏有點急躁也是正常的。時間緊迫,你有什么話還是快說吧。”
“讓龍王派兵支援左軍。”
“我沒有這個能力。”上官如不說自己根本找不著龍王。
“龍王不會白白支援。”小閼氏跟沒聽到一樣。繼續說下去,“多敦當不了汗王,他會退出競爭。”
“這是北庭的事務,與龍王無關。”
“沒錯,可有一件事跟龍王非常有關。”
上官如心中一動,臉上仍保持鎮定。“什么事?”
“身世。”
“身世?”
“龍王的身世和他想象得不一樣,只有我知道真相。”
“呵呵,你又想假認龍王的母親嗎?他跟我說過,他已經不感興趣了。”
小閼氏搖搖頭,“那是我編的。可真相是存在的,我手里握著明確無誤的證據,我只能說到這,去告訴龍王,看他感不感興趣,派來援兵,我就把證據交給他。”
上官如心里相信,顯露出來的卻是疑惑,“你向龍王編過不少故事,想取得他的信任,就把證據先交出來。”
“信不信由龍王決定,反正我若是死了,真相就會永遠掩埋。”
小閼氏神情堅毅,顯然不會再讓步了。
“我會向龍王傳話,請小閼氏準備好證據,如果你真有的話。”
“要快。”
香積之國的女兵離開了,士兵們無不以為大批援兵即將到來。
小閼氏回到原位,發現她臨時拼湊的大軍已經所剩無幾,對莫林說:“敵人就要打過來了,多敦王子應該親自上陣。”
“不,王子殿下今天必須活著。”莫林冷淡地拒絕。
小閼氏不清楚多敦是怎么得罪老汗王翼衛的,只能微嘆一聲,“這樣也好,待會敵軍殺來,你帶著多敦王子走。”
莫林未置可否,多敦說:“你呢?要留下來?”
“我也能拉開弓,自然要留下來。”
“我希望你死在這兒。”多敦冷冷地射出第一箭。
小閼氏嫣然一笑,“我變成鬼也會守在你身邊,你擺脫不掉。”
多敦眼中滿是怒火,他仍然認為是身邊的人破壞了自己的計劃,其中就包括小閼氏,可令他感到羞恥的是,奪眶而出的竟然是淚水,“不,我不想讓你死,跟我一塊走吧。”
小閼氏的心都要融化了。
上官如向中軍駛去,將龍王在哪的疑問先拋在腦后,希望能從獨孤羨那里借來一點軍隊,好讓小閼氏交出證據。
迎面跑到一隊騎兵,一看到香積之國女兵就大聲喊道:“王旗倒了!王旗倒了!”
上官如大吃一驚,“誰的王旗?”
“羅羅的王旗,龍王射倒的,羅羅已經逃跑,我軍大勝。”
“中軍會趕來嗎?”上官如大喜過望。
騎兵跑到近前,頭目搖搖頭,“戰斗還沒結束,中軍去支援右軍了。”
知道龍王的下落,上官如松了口氣,但她了解龍王的性格,大概不會為了身世秘密而輕易改變作戰規劃,舍棄舒利圖的右軍而支援多敦的左右,這不符合整支軍隊的利益。
“你們是去向左軍報信的?”
“是。”
“去給他們說,援軍馬上就到。”
“可是……”
“就這么說,一切由我負責。”
“是。”頭目顯得很猶豫。
“紅蝠,你帶著大家跟他們一塊走。”上官如命令道。
“教頭……”
紅蝠剛說出兩個字,上官如已經拍馬馳出,快得連錢瑛都跟不上。
上官如心里有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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