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周家的客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竟然是三年前周心悅三人住過一段時間人家房子的陳四叔！陪著陳四前來的當然是夏斌一家子。
周心悅和羅曉杰做左邊浴室旁留出的小巷子進院子就看到一群人正坐在一樓寬闊的過道上烤著火爐。
交通的便利帶來的改變是巨大了，各家新建的房子不說，單是這從淮水鎮煤礦買來的煤炭就完全取代了柴炭，桑樹溝家家戶戶都立上個鑲著高高煙囪的大鐵爐。白天掏開火門，坐在邊上做事情聊天，順便還在上面解決三兩人的伙食問題；晚上關上火門，用泥煤糊上爐口就行。看在隨時都有熱水可用，有熱爐子可以偎的好處上，一點煤灰也就無所謂啦。
因著有客人在，羅月華拿出了留著過年才燒的好煤加上，在爐子上放著水壺，里面的煤灰立馬順著煙囪被抽到了屋頂飄飛開去。看到周心悅和羅曉杰一前一后回來，忙招呼道：
“曉杰、心悅，來看看你們還認識不？”
“陳四叔！”周心悅在夏家還是和陳四有過幾次照面，當下接過周心彤遞上來的小外甥，笑著招呼道。
周心彤和夏斌在一年多前奉子成婚，今年年初生了個健壯的小公子，如今在夏家可算是能說得上話了，不過周心彤就是周心彤，依然保持著婚前那種不卑不亢的生活習慣，在整個夏家所在的圈子里都是出名的好媳婦，好幫手。
董一琴有孫萬事足，連麻將牌也打得少了，每天就圍著自家孫子轉，生意基本上全部移交給夏斌小兩口。而夏順海則有他的朋友圈子。不是開車找地方釣魚，就是提著鳥籠在公園里轉悠，陳四就是這個圈子中和他關系相當好的那種，當然，這中間肯定有謝天九的原因在里面。這不，此次夏順海就是被陳四生拉硬拽、軟磨硬泡說通了來周家“玩兩天”的。
夏斌對岳父家已經很熟悉了。正給自家父親和叔叔介紹在周家都有什么可玩兒的：“我爸和小叔家都有獵槍。咱們吃了午飯牽著狗去后山林子里轉轉，聽說現在野雞野兔不少，連野豬都有可能出現。”
男人但凡說到玩槍打獵都是有劣根性，夏順海和陳四滿眼放光。完全忘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那還猶豫什么，中午草草吃上一頓就算了。”
羅曉杰更是拉著小寶道：“我記得我倆的腳一樣長，帶我換雙鞋去。”兩個半大小子整個高中念得辛苦萬分。現在大學的課程不是那么緊，聽到說可以玩槍，都興致勃勃。他們早就想見識下土獵槍和軍訓的槍支有什么區別。軍訓每個人就那么幾十發子彈，還是打的靶子；現在不同，可以任意開槍，目標還是活物！至于什么“持槍證”、“不準打獵”這些規矩在這個山村壓根就沒那約束。
有了這個目的催促，中午飯確實弄得簡單，切點臘肉下酒，煮了一鍋白水蘿卜。佐著臭豆腐、豆豉，一頓飯囫圇就這么解決了。只是周家人都沒有發現陳四和夏順海端著酒杯相互對視的訝異表情。
訝異歸訝異。飯后一聲唿哨，除了七個月大的夏翔宇，所有雄性嗷嗷叫著跟著周世田從山神廟邊上沖向了人煙罕至的重重山林中。
白鳳蓮和花清芳帶著三歲的周心洋也來了家里，董一琴笑著招呼周心洋上前就是一個大紅包，“這是翔宇的小舅舅吧，阿姨、妹子，快來這邊烤火，免得凍著孩子。”
周心悅本來在廚房洗碗，聽到外面聲響伸脖子看了一眼后催促羅月華道：“媽，你婆婆來了，快出去接駕。”
羅月華伸手在她肩上擰了一把，笑罵道：“胡說什么，那是你奶奶。”說著把桌上早就準備好的一大袋禮物拿著出門了：“媽，清芳，叫你們下來吃飯還和我客氣啊，喏，這是心彤她爸媽給你們帶的禮物，待會兒記得帶回去。”
“要喊吃飯怎么不早點來喊，飯都吃到一半了。”白鳳蓮的嘴巴永遠不會好好休息，總是愛叨叨，話是如此，還是快速的伸手接了禮物，提著分量不輕，對著董一琴倒是笑得真心實意：“夏斌媽，你真的是太客氣啦。心彤在你們家要是不聽話隨便教訓，可不要下不去手。”
外面當然又是一陣互相客氣的親熱談話，廚房里幫著周心悅燒火的周心彤撇撇嘴，說道：“以前她說過，要是我在婆家能過出來，她手掌心煎魚給我吃。說咱爸媽太寵孩子了，沒一個成器的。”
周心悅能理解她的怨念，因為自己不也經常被找借口說上一頓么，“呵呵，那你敢不敢出去讓奶奶給你煎兩條小魚？”
“算了吧，如今當了別人媽才知道，操心的事兒太多了。等你以后生了孩子就能理解了，老年人嘛，讓她嘀咕兩句也不會少塊肉。”周心彤嘆了一口氣，想也知道妹妹在奶奶面前永遠也討不了好去，估計周家在奶奶眼中最“出息”的莫過于她親手拉扯大的周心蘭。
“生孩子啊？”周心悅幽幽接了一句，不知怎的，許久沒有在記憶中浮現的生活再次在腦海閃過：小小女孩子縮在角落看父母互相謾罵攻擊；兩人從來不管不顧小女孩這個“意外產物”；小女孩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錯了，辛苦拿到學校第一名回家，得不到注意，墮落到衣著暴露、抽煙喝酒，仍然不被關注；最后小女孩在十四歲終于認清了現實，乖乖過上了隱形人的生活……
“心悅，你怎么啦？說生孩子就怕了？”周心彤一臉八卦的靠近灶背后的周心悅，“悄悄給大姐說，羅曉杰那小子和你進展到什么程度了？”
“大姐！”饒是周心悅自認心理年齡成熟，也被這紅果果的問題鬧了個大紅臉，局促的想出門擺脫這個話題：這怎么好意思說。
“大姐什么？我是和你說正事呢，咱媽可不會和你說這些。來來來，咱們好好聊聊。”周心彤要比妹妹高半個頭，生了孩子之后的豐腴還沒減下去，輕而易舉就將妹妹拉到了灶下，擠到了里端。
周心悅見逃脫無望，干脆從柴旮旯里掏出今年還沒用過的火盆升上放到兩人腳邊，認命答道：“以前他高中課程緊，我怕打擾他學習，每次去他家都是帶著小寶陪他學習做功課。嗯，親密的話，拉手算不算？”
周心彤聽完，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一遍妹妹，嘖道：“不得了誒！沒人教你都知道保護自己。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小寶是個破壞王對不？不然高三后的暑假你還逃得脫嗎？”
“大姐，什么叫逃不脫？說得人家羅曉杰像個色狼似的。”周心悅嗔道，瞪圓了黑白分明的眼眸。
“不是我說的，男人都是色狼！不過有的膽子小就是了，比如說羅曉杰；有的膽子賊大，比如你姐夫。”在周心彤的眼里二十歲的妹妹應該對這些事情有所了解了，可惜長期關在山里，到哪去接觸會教她這些事情的人？所以打算好好教教她，免得吃虧受苦。
“心悅，我給你說。雖然羅家伯父伯母對你挺好，可再好也沒兒子好啊；你要是想今后日子過得好，光是討好公婆是沒效果的，偶爾還是要給羅曉杰點甜頭嘗嘗，男生嘛，一味的拒絕會讓人家生出疲憊的；但若是一味的順從討好，他又會覺得你無趣，這個‘度’的問題一定要把握好！”
兩姐妹的頭越靠越近，嘀嘀咕咕不停，一會兒聽見周心悅壓抑的低呼：“什么，你還給我帶了書？哇咔咔，大姐你好壞。”
一會兒又聽見周心彤的語重心長：“適當的獎勵是可以有的，最重要小心擦槍走火，我包里還給你帶了兩盒小雨衣，這玩意兒要收好，記得三年前我的被夏炎那臭小子翻出來當氣球玩兒，尷尬死了。”
兩姐妹間一兩個小時的生理教育講得兩人口干舌燥不說，還鬧了個超級大紅臉。羅月華進屋倒水才打斷越說越往禁制話題深處引的談話：“你們倆不出來原來是在這說悄悄話呢？我們還說今天的碗是不是被你倆給洗碎了不敢出門。”
周心悅捂著爆紅的臉頰連連搖頭：“我們這就出來。”
周心彤則起身把羅月華推出門去：“媽，你去陪她們說話，我還有些小女兒心事要和心悅聊呢。”
羅月華當然知道兩姐妹湊到一起就沒個安靜的時刻，只是呵呵笑著重新走了出去，依稀還聽得她在對董一琴等人解釋道：“兩個在商量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沒理會外面幾人圍繞兩個孩子的新一輪話題，周心悅終于記起問今天夏順海和陳四的來意，“大姐，我想起來了！陳四叔怎么會和你們來家里的？而且……，我記得還沒到時間通知你們回家團年吧！”
“呵呵，就知道心悅你想的多！其實這次我們可都是陳四叔的陪客，他才是來家里的主客！說來，人家的來意可在你身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