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悅被突來的聲音嚇壞了,在印象中,這些花臺邊應該藏著滿身污漬的流浪漢或是發絲糾結瘋婆子;下意識擺好了準備隨時逃跑的架勢,卻又聽得一聲傲嬌的冷哼聲;之后又是饑餓的咕嚕聲伴隨著低啞的咒罵。binhuo
“呃……”周心悅站住了腳步,鬼使神差的循聲看去。
怎么說呢?那是一個矛盾綜合體的男生!二十來歲的樣子,此刻正抱著肚子蹲坐在花臺的拐角處,那兒有一顆青綠色的萬年青,難怪剛才她沒發現。
影影綽綽的枝葉上,一張青白交加的俊逸面孔浮現,濃黑的右眉尾有一處新添的傷疤,棕黑色的眼眸里是被人撞見的狼狽,但隨即快速隱去,重新帶上那桀驁不馴的鋒銳傲氣。
“你看什么看!”或許是被周心悅審視的目光看得心虛,男生站起了身子。
周心悅臉上一紅,仰頭看已經從花臺拐角處轉出的男生。他真高,起碼有一八零;一件考究的深灰色襯衫亞麻色長褲沾滿了灰塵,這些都掩不住他身上鋒芒畢露的傲氣。
說穿了,這種傲氣展現在哪個大老板的身上還可以說別人“王霸之氣”鋪面而來;可這個男生不過二十來歲年紀,這樣的氣質難免顯得風頭太健;周心悅估計他現在落魄到坐在車站廣場,一副餓了好幾天的架勢說不定就是這種形于外的傲氣所至。
想到這兒,她若有所思的點頭表示贊同自己的猜測;不料此舉卻是刺激了心緒已經到了某個邊緣的男生。他一下子竄到周心悅的身前,目光一瞬盯緊她的臉龐:
“你什么意思?是像他們一樣笑話我這個私生子一步登天嗎?”
“嘎……”周心悅坐在花臺上,手里還抱著早餐,半仰著頭看著面前這莫名其妙的男生。
“為什么?既然已經一直把我們母子倆丟在深圳。那就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啊?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我不需要一個父親來和我扮演父慈子孝,更不需要哥哥姐姐來假裝愛護幼小。我看到了他們親切背后的嘲諷,聽到了他們對我的詛咒……嗚……”
剛才都還霸氣側漏的男生突然在她的面前卸下所有的偽裝蹲在地上捂臉低泣起來。
“呃……”周心悅很尷尬啊,從始至終她好像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語,都是這個男生在自說自話。聽他話里的意思好像是他原本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近來有人認親,只是不知道認親者的目的是什么,總之給了他許多打擊。想想也是,天在一夜之間轉變。這種背負在身上的壓力會逼瘋任何人的。
她自己當初剛剛重生過來那幾天不就是像個瘋子似的東竄西跑么?還想過自殺,這時想來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沒有羅月華和小寶的悉心關懷。要是重生之后遵循著原身周心悅的路途換親,那她真的會逃離的,只是逃離之后呢?
周心悅不敢接著想下去。看眼前那個已經發泄完情緒的男生有站起來的跡象,卻又是因為饑餓的低血壓導致坐倒在地,她慌忙放了早餐伸手去扶。
“這才對嘛,你男朋友都這么傷心了要是你還不原諒他就不對了。”不知什么時候邊上竟然圍起了幾個熱心人,說話的大嬸手臂上圍著一圈紅布招,光是想象這類人員的熱心,周心悅就覺著招架不住。
“你還好吧。我不生氣了,快起來吃早飯。”周心悅也不辯駁。順著紅布招的話將虛弱的男生扶到花臺上坐下,將涼的正好的稀飯放到了他手里;“慢慢喝,別慌,我再去買點吃的來。”
熱鬧散得差不多了,男生又因為害羞還是旁的原因,只顧著埋頭吃稀飯,圍觀的人群嬉笑著散去,周心悅小跑著又帶回了兩盒稀飯一大袋包子。
互不認識,不曾通名的兩人默契的沒開口,各自埋頭苦吃;花園一角頓時只聽見喝稀飯的呼嚕聲和咀嚼聲。
“我是個私生子,我媽是個膽小的人;聽說那人的妻子最近患了病,她又偏信陰陽術士的話。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就同意那人來接我和我媽去他們家。一起來的還有我所謂的哥哥妹妹,他們在那人面前對我很好,呵護備至,帶我買衣服,陪我去了以往我不敢踏足的高檔地方。可是,那里等著我的是無盡的謾罵和不屑……”
男生依舊低著頭,說話的速度不急不緩,早沒有了心緒不寧那時候的歇斯底里;用筷子戳著紙盒底部,根本看不清眼底是什么神色。
“所以我跑了出來,身上只有百十塊錢,我不想去那里了。當時深圳火車站最遠的火車就是到這個城市,我坐了三天兩夜。下車后才發現身上沒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么,能做什么?剛才……對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做?”周心悅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心里被小寶培養出來的正義之火熊熊燃燒起來。“難道就那樣算了?真的就離家出走了?”
“還能怎么樣?”男生終于抬起頭來,看了看因為昏暗而顯得低矮的天空,眼神里全是茫然,吃了飯,臉色倒是好看了幾分。“其實,給一個陌生人說這么多我心里好受多了;那里,我還是必須去的,我媽還在那里。為了我媽,我要堅強,大少爺怎么樣?他能做到的我也能,那為什么他能得到的我不去爭取呢?”
周心悅能理解這個男生傾吐的本意,在沒有qq,沒有手機的年代,想找個穩妥的地方倒倒苦水真的是個奢侈的想法,估計這個男生就是抱著這個心態才將心事吐露給她的。
“嗯,有志向!只是,你打算怎么爭取?”難得有時間有緣分遇到個肯找自己傾訴心事的陌生人,周心悅也打起精神認真的聽取對方的打算。
待聽到什么努力去繼續上學,一定要讓大少爺看看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一定要積極討好那人,讓那人知道自己也是個努力的好孩子,值得栽培云云……
周心悅拍了拍腦門,作勢倒在了他寬闊的肩頭,待感覺他瞬間全身都僵硬了才回神坐好,即便這個動作絲毫不帶歧義,但這也不是開放時代開放地區能有的動作。
輕咳了兩聲正色道:“不是我說你,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也說那是個富豪大家族,那樣人家里面的勾心斗角可不是你這單純的小白花能應付的!”
也不顧男生抗議的眼神,顧自將腦海里尚還記得的豪門爭斗舉例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