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想見識下這里人所說的“很繁華的松嶺縣”是個什么繁華法,一方面是幫著家里去看看大姐周心彤的生活狀況,當然啦,還要順便陪著小寶中考;抱著一舉數得的態度,周心悅拎著小寶跨上了去松嶺縣的公車。
比中考的時間提前了兩天,姐弟倆凌晨三四點鐘就從家里出發,總算堪堪趕上了鎮上每天一班往縣里去的班車,一上車周心悅就倚著玻璃窗打起了瞌睡,小寶倒是興致頗好的四處打量著車里車外。不一會兒他就覺著不對勁了,鼻間全是濃濃的汽油味道,隨著車子的顛簸,腦海里就像塞進了一列儀仗隊,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難受極了;不由趕緊伸手推身邊的周心悅:
“二姐,我們換換位置,我難受。”
雖說這車子和周心悅記憶中的車子有著天壤之別的好壞差距,但她倒是沒有暈車的跡象,閉著眼睛卻是沒睡著。
這是她來到這個地方,進入這個身體之后第一次搭車,原本以為已經深深融入了這個樸實平凡的山村,卻不料聞著這熟悉的汽油味道又勾起了久遠的記憶。
那個世界!真的回不去了嗎?其實回不去也好,那里看似熱鬧繁華,可總是讓人從腳底冷到頭頂;這里生活條件雖說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心里卻是暖意融融,當然若是能帶著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重新過上點好日子就最好了……
正胡思亂想中被小寶喚醒了,抬眼就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周心悅嚇了一大跳,趕緊起身讓他坐到了車窗邊上,并順開了窗子。好在打開車窗放進來的全是山間清新的涼風,不但小寶的精神好了些,就連有些郁郁的周心悅也覺得腦海里思緒一清,下決心慢慢攢點錢,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悄悄回香港看看,不然怎么也不會死心的安心做一個知足的農家人的。
松嶺縣車站進站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馬尾辮美女,水紅色碎花連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線,偶爾抬起健康小麥色的手臂看看腕表上時間,青春靚麗的臉龐上浮現一絲焦躁。
“這班車就沒個準時的嗎?回去晚了又要被說一頓。”周心彤再次看看懷遠鎮來松嶺的路途,在她的焦急盼望下,遠處總算是緩緩駛來了一輛十九座的小巴,由于天氣干燥,車尾后揚起滾滾煙塵,她暗暗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一絲期待來。
“大姐!”敞開的車窗伸出小寶憨厚的四方臉,大大的笑容讓周心彤打從心眼里歡喜。幾步趕到停好的車子前,微笑著迎接許久不見的弟妹:“先去鋪子里放好東西,下午我帶你們逛逛。”
周心悅和小寶倒也不客氣,嘻嘻哈哈的和她講述著家里最近發生的大事小事。當聽說小叔現在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暗了暗,撫撫周心悅的齊耳短發,小聲嘆道:“這下子不用誰換親了吧。”
周心悅和小寶心有戚戚焉一同沉默了,周心彤是大姐,又是此行主人,看弟妹情緒被自己帶得失落,連忙轉移話題問小寶道:
“你在哪個中學考試?什么時候去看考場?”過年時匆匆回了趟娘家,也沒細問小寶的成績如何,在她印象里,家里三姐弟可全是看到書本犯頭疼的料,這時自然小心的避開詢問小寶成績怎樣,免得徒增煩惱。
小寶雖說也是第一次來縣城,但之前還是做了些準備的,早就打聽好了考場和集合的時間地點。略作休整,姐弟三人乘了一輛三輪車來到了夏斌家位于批發市場的服裝店鋪。
沿途周心悅見識了村民所說的“繁華”!在她看來,五六米寬的十字路口街道、兩三層小樓的沿街鋪面算什么繁華,門面里買賣的人群也不見得有多少,倒是靠近了這個批發市場的時候見到了不少進出的車輛和行人。
“松嶺縣服裝百貨批發市場”幾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有過一面之緣的夏斌倚在朱紅色門柱上抽著煙,五官中透著一股子精明利落的味道。眼見姐弟三人下了三輪車丟下煙頭就大步走了過來,他的個子不是很高,在穿著三寸高跟鞋的周心彤身邊矮了兩三厘米,古銅色皮膚笑起來露出整齊的兩排白牙來:
“心悅、小寶,坐車沒暈車吧?小寶可別暈得進不了考場。”
“夏大哥,我不是提前來了嗎,就是生怕明天再出發會顛得進不了場。”小寶跳著站到了夏斌身邊,兩人身高差不了多少。看來周家的基因不錯,個個都不矮。
“看你的狀況也知道不會誤了考試的,走吧,我家爸媽都還等著你們來開飯呢!”夏斌攬過小寶的肩頭,兩人領先往內走去。
這邊周心悅也沒閑著,手里提著一小袋這幾天的換洗衣物,小聲的詢問著夏家父母的喜好和忌諱,她從周心彤的言談舉止中倒是看出來了自家大姐在夏家過得也不是萬事順心,可來都來了,只得硬著頭皮全盤接招就是。
夏斌的媽媽董一琴是懷遠鎮人,早年和縣城的裁縫兒子夏順海婚后就一直在城里打拼,連獨生子也顧不上照顧;十多二十年過去了,在縣城里總算是有了一筆不菲的家業,除了批發市場里有一家服裝批發鋪子,在城郊還有個作坊式工廠。這樣家境的人家找媳婦眼光當然不會放到貧窮的老家,可等夫妻倆有了錢,要接回長大成人的兒子后才發覺不妙,夏斌已經在外婆十二分的支持下和周心彤私定終身,難分難舍了。百般勸說不僅沒效果,反而讓夏斌的逆反心理更重,干脆跑到懷遠鎮拐了周心彤回家。
幸虧他們夫妻倆并不知道周心彤是私下跑出來的,只當是夏斌外婆護短,在鄉下給兩人過了明路。周心彤具備了山村女孩勤勞善良的品性,加上有幾分精明在里面,這么兩年多時間也沒家里親戚上門。夏順海夫婦即便想雞蛋里挑骨頭也是沒那么容易的。
然而這次,周心彤不過是提出弟弟妹妹要在家里住上幾天,董一琴的臉色就變了。她不愿意這兩年發達了家里來往的都是窮親戚,俗話說得好,“有一就有二”,她擔心的是周心彤的窮親戚來了就不打算走!不過轉眼她又在心里嘀咕開了:要是借這個機會找著借口分開兒子兩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