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蘭看上去漂漂亮亮的淑女模樣,可出口的話語卻讓周心悅印象大跌。
只見她取下腳上的塑料袋隨意的扔到了一邊,蹙著好看的柳葉眉,梳理著自己有些汗濕的劉海,對正要靠近她的白翠嗔道:
“媽,人家不是說過回家不讓哥哥在學校接我嗎?在鎮子里等我就好,又不是找不著路。”
看她嘟起的小嘴,白翠不禁心疼的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長發,卻被周心蘭一個側身給躲開了;“媽,不要摸亂了,你還沒洗手呢。”
白翠看著自己干裂的手掌,在身上用力的蹭蹭,再次伸手去拉住了周心蘭白嫩的手掌:“不給媽看啦,我不是擔心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嗎?有哥哥護送不是挺好的嗎?”
周心蘭身后的男子長得壯實敦厚,和周家小叔周世田的模樣很相似,不過表情要呆板得多,沒有周世田的靈活勁兒;此時看妹妹被母親拉在手里不住的編排他的不是也不生氣,只是呵呵的笑著。
“大哥就那樣往我們學校門口一站,好多同學都在問‘那個土老冒是誰?’你說我敢說是我家大哥嗎?人家會笑死我的。還有啊,二哥上次給我拿錢來的時候連衣服也不換一下,滿身的泥水,把學校警衛室的板凳都給坐得變了顏色;……”
嘰嘰喳喳,周心蘭不住的訴說著兩個哥哥和父親丟她臉面的事情,白翠只是在一邊陪笑著,周心悅在心里已是給這個堂姐打了個負一百的分數,她當年求也求不到一個親人到學校來探望,這個堂姐倒好,竟然還埋怨起人來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低下頭,繼續手上的活兒,小聲地對周心寶說道:“小寶以后可不準嫌棄誰。”
“我才不會。”小寶悶悶的說道,周心悅這才發現小寶他一直就沒抬起過頭看周心蘭一眼,而羅曉杰也只是瞟了一眼周心蘭,隨即就哼了一聲不再掛著滿臉的笑容了。
“你們怎么了?”看白翠、白鳳蓮都圍在了周心蘭身邊噓寒問暖,一時注意不到這邊;周心悅好奇的探問道。
“她在外面一直說她爺爺是村長,父親是醫生,母親開個商店!”羅曉杰小聲的悶悶說道。
“啊……”周心悅愣住了,問羅曉杰道:“你有個姐姐?”
“我是獨生子。”羅曉杰看了一眼如眾星拱月般靠近的周心蘭,眼神很是忿忿。被周心悅拿了一個玉米麩敲在了額頭。
“別那樣看人,怪討厭的。誒,那她是不是你未婚媳婦,不然怎么會有那樣的家境。”
“就她?”羅曉杰被周心悅一敲一調侃,重新回頭上下審視了幾眼周心蘭,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低頭默默剝起了玉米。
周心蘭這時已是看清了桑樹下的幾人,目光在周心悅三人身上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后卻是直直走向了一旁心不在焉的孫素素,“素素,你也在家啊?我看到縣城好多餐館都在招工,你怎么不做了?在這里做農活兒有什么出路,到頭了還不是土農民一個。”
周心蘭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讓桑樹下所有的女人都停頓了手里的動作,依舊顧自的教訓著和她同齡的孫素素,儼然一副高雅派頭:“早就讓你認真上學你不聽,要是能高中畢業,或許還能找個工廠什么的;雅麗幫忙給你找的輕松活兒你又不愿意干,非要跑去小餐館,累死累活也就幾十百十塊錢一個月,何苦呢?看吧,受不了了,跑回家了吧。”
而剛才都還伶牙俐齒的孫素素不知怎的突然變得沉默了,對周心蘭的一通說教仿佛沒聽見似的,倒是一旁的周心強破天荒開口說話了:“蘭蘭,回家了吧,一路上不是老是抱怨太累了么!”
說罷,提著大包小包的包袱領頭大步往村里走去,白鳳蓮見狀挪動著小腳快速的跟了上去,“強子啊,你這次回來待多久?梨樹溝的李三婆上次給我說了個事兒,說是要給你說門親事,你都二十二了,也該說一個進門幫你媽料理家務了……”
白翠也端著籮筐拉著周心蘭說著閑話一路往家走去,桑樹面向回村大山方向就只剩下孫素素和周心悅三人了;許是剛才周心蘭的話太過傷人,孫素素的情緒很是低落,沉著臉一言不發。
孫大娘敏感的察覺了女兒的沉默,起身坐到了這邊,小聲的問道:“素素,蘭蘭說的是真的嗎?那輕松的活兒你不干?”
孫素素看了眼周心悅等人似乎全心都放在活兒上面并沒有注意到這邊,不由輕聲回道:“那個方雅麗是蘭蘭的同學,家里是縣城的有錢人;可是她給我找的工作是在卡拉ok廳里的。”
孫大娘聽到這兒,不由的“啐”了一聲:“什么玩意兒?那小娼婦才適合去那里面陪唱呢!”
“算了,媽,咱們也回去了吧。”孫素素意興闌珊的說道,早沒有了坐在桑樹下對著大山期盼的模樣了。
桑樹下就只剩下周心悅三人了,天色逐漸暗了下去;沒怎么做慣農活兒的羅曉杰首先受不了這單調的動作了,可先前又是他提議的剝完再走,倒是不好意思叫停,只得沒話找話說:
“周心悅,你動作怎么這么慢?人家怎么都剝完回家了。”
“你沒看見人家都是一筐,我帶的兩筐出來么?”周心悅抬眼以看笨蛋的眼神瞄了眼羅曉杰,心里也著實恨透了這單調又辛苦的工作,可有什么辦法?一山的玉米除了掛在墻上十幾串都還有近千斤需要打理出來,不然人吃什么?畜生又吃什么?
“你要是累了就和小寶先帶一筐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千怪萬怪都怪這里交通不便,這些東西只能好維持生活常用。說起怪什么,她的心里已經慢慢不怪自己的際遇了,要是那一下被浴室的流理臺磕死也就死了,可老天重新給了一個人生,那還是要努力的生活下去,何況,這里還有這么多的幸福!
小寶就是她幸福來源之一,總是能優先想到她,聞言對羅曉杰說道:“曉杰,你歇會兒,我來就好;二姐是女生,做不了這么多。”
“她是女生都能繼續,那我堂堂男子漢歇著不是連女生都不如!”羅曉杰被周心悅的眼神刺毛了,手下發狠,在背簍便綁著的鞋底子上用力的摩擦起來,卻不了用力過大,玉米飛了出去,小拇指在鞋底子上用力的劃過,一股劇痛襲上心頭,不由捧著手指,原地不住的跳躍哀叫。
“怎么了?”周心寶趕緊起身幫他檢查傷勢,神情緊張,生怕自己這個好朋友第一次興起到家來玩就遭此劇痛,不由有些擔心。
周心悅最初也是心下一跳,站起身見不過只是一點發紅而已,吁了一口氣之余想起自己也不是被那樣摩擦過好幾次嗎,也沒他那么夸張吧?
“哼,還男子漢!那么點痛都受不了,枉稱男子漢。”
“你……”羅曉杰也摸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被周心悅鄙視心里就是不舒服;聞言松開了手指,忍痛重新坐到了樹樁上,豈料周心悅卻是站起了身子宣布:“算了,今天就到這兒,回家喂豬、做飯去。”
“……”羅曉杰無語了,怏怏的提著兩個書包跟在姐弟倆后面往村子內走去。
“小寶,這周老師讓做的實驗你知道怎么做嗎?”羅曉杰不習慣沉默,想到了學習上面。
“實驗?什么實驗?”周心寶一副迷茫的樣子,惹得周心悅蹙起了眉頭,沒想到他這么不知上進,連作業都不知道。
“老師不是讓做個杠桿實驗,還要我們做實驗記錄嗎?我們可是一組的!”羅曉杰以手撫額,他也沒料到自己的組員連題目都不知道;“那你知道語文、數學和英語的作業是什么嗎?”
“語文的我知道,是一篇作文;數學的好像是練習冊的吧;英語?”周心寶濃濃的眉毛幾乎皺到了一處,“老師有布置作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