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703章死亡
望著這個身材佝僂的老人,羅蘭眼瞳深處的光芒,卻微微地晃動了一下。
她從未想過,談話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卻是最合理的結局。
巴特萊姆說的沒錯,他沒有義務繼續幫助自己。該做什么,想要什么,那是自己的事。
無論舊時代的陰謀家制訂過何等駭人聽聞的計劃,那終究都是虛幻縹緲的空想。只有眼睛看到,手指能夠觸摸到的現在,才是必須把握,抓住的真實。
沒有多余的語言,將軍的背影,幽深走廊上慢慢消失。
自始至終,羅蘭沒有說過一句挽留的話。
那樣做,太多余,沒有意義。
她只需要一個安靜的居所不是因為頹廢,而是理想與現實差距實在太大。無法接受或者,是另外一種生活方式的覺悟吧
陸地與海洋,將世界分割成為互不相連的區域。亞洲的“救贖者”不復存在。至于遠在美洲的那些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
敵人或者朋友,只有在真正遭遇之后,才能明白。
帝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按照皇帝的命令,所有未懷孕的女性復制平民,在各個醫療站點接受了人工授精手術。六五七一基地的生產程序也進行了修改,女性合成生命體的產出比重,從原來的百分之六十五,變更為百分之九十。至于剩下來的百分之二份額,則用于生產被強化過的男性個體他們不再像從前那樣成為平民,而是作為生命供應者,以催養方式提供足夠的遺傳基因。
帝國沒有足夠的物質作為蛋白基礎。卻可以通過加快進化平民數量的方式,在未來徹底改變與敵對勢力之間的強弱平衡。無論在任何時代,人口,都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新一批的奴隸兵已經抵達帝都。他們的數量多達五萬余人。他們是史東。薩勒頓從數百萬礦區奴隸當中精心挑選出來,最兇悍,最殘忍。最狂暴嗜殺的家伙。雖然絕大部分都是沒有進化能力的普通人,但他們卻擁有常人難以比及的堅韌。用黑胖子礦監的話來說:“他們都是用人肉喂養的斗犬。只要給予足夠豐厚的獎勵,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殺任何人”
最新的戰斗手冊已經下發。在所有士兵必須熟記背誦的條文當中,對于戰俘和投降者的定義,做出了徹底修改。“戰場反正”或者“棄械求降”之類的字句被完全刪除。能夠被寬恕的,只有那些在戰斗爆發前就放下武器的對手。從戰斗開始,所有交戰人員不再有成為戰俘的機會。他們從拿起武器的一剎那,已經站在帝國的對立面。除了死,不會再有第二種結局。
飛審判庭。就矗立在王宮對面。那里。是帝都第二高大的建筑。
它沒有使用歷史上宗教建筑常用的哥特式尖頂。而是采用傳統的東方式廟宇建造手法。高達九層五十多米的重疊式塔樓,頂端安裝著重逾數十噸的全銅巨鐘。建筑通體黑色,作為標志的黑白雙色的團龍,已經被修改成為類似黑旗形狀的森冷圖案。
坐在寬大的黃金王座上。羅蘭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無法遏制的憤怒與悲痛。
楊華死了。
這個消息已經被反復驗證了近二十次。為了得到他死前的詳細相關情報,李德輝的情報總署,足足付出了上百名特工的代價。
唯一幸運的,就是楊華的基因腺被安全送回。也正因為如此,許娜統管的審判庭,得到了更為強大的權力作為獎賞。而那名從戰場上冒死帶回基因腺的裁決員,也晉升成為黑衣裁決長。
望著空蕩蕩的大廳,羅蘭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她垂下頭,雙手捂住面頰。低聲抽泣。
她開始有些明白巴特萊姆從自己面前轉身離開的一剎那,究竟是抱著何等悲涼的心情。
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像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兄弟。
身為領導者,羅蘭不可能當著其他人的面,酣暢淋漓表達自己的感情。
她只能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痛哭帝王。必須在公眾面前擁用絕對強悍的外表。她永遠都是無法撼動的存在,也是帝國最重要的主體基礎。懦弱、悲傷、絕望這些負面情緒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他應該是被崇拜和尊敬的對象,只有最頑強,最強有力的人,才能得到最徹底的效忠。
然而,羅蘭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神,而是一個人。
基因腺,只是接受體的血脈遺傳。以它作為基礎,可以重新培育出不弱于死亡本體的生命。“它”也一個人類,卻不是原來的那個存在生物。他擁有與楊華完全相同的外表,甚至就連頭發樣式與皮膚也沒有絲毫誤差。他會笑,會哭,擁有人類正常的思維和情緒。可是他永遠都不會變成楊華,永遠不可能。
當然,新生的基因腺也會認識、效忠于自己這個皇帝。但他永遠不會產生出最初那種兄弟一般的情感。也永遠不會像楊華接受自己純血改造的時候,張開嘴,讓自己在他的臼齒里面鑲嵌毒藥。
王座側面的小門,慢慢被推開一條縫。發散開的探測意識當中,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他緩緩走到王座前,跪下,用有點粗糙的雙手,抱住羅蘭深埋在掌中的頭顱,輕輕摩挲著。
“你,怎么會在這兒?”
用力揉了揉眼睛,羅蘭長長吁了口氣。
她當然知道來人是誰那道生物氣息,非常熟悉。
“我知道你現在需要我。”
西城臉上帶著像從前一樣的微笑,他愛憐地撫摸著羅蘭的面龐,用寵溺的口氣低語:“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是我的女人。”
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許娜下達了滅絕令?”
“滅絕令,必須得到皇帝的許可”
西城笑了笑,退后一步,取出一份帶有團龍標志的文件,遞了過來。
望著文件上那些用標準漢字寫成的語句,羅蘭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她的笑容總是有種詭異的魅力,森冷、猙獰、憤怒,其中甚至還有幾分令人畏懼的殘忍。
“直接夷平那座城市,一個也不要留。”
她保持著微笑,說話聲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另外,告訴許娜和海因里希十六個附庸家族,所有人全部都要死。我要看到一條從帝都連接到十九號生命之城的死亡之路。把每一個人都釘在十字架上。女人、老人還有孩子,哪怕是嬰兒,也絕對不能放過”
烏列城,位于舊時代俄羅斯葉卡捷琳堡西北。
即便是在上個世紀,這里的土地,也大多為人煙稀少的鹽沼澤。地處寒帶,氣候常年濕冷,除了盛夏時節,這里每年都有大部分時間保持凍土。交通狀況非常糟糕,很多地方甚至還在沿用古老沙皇時代修筑的土路。與文明時期寬闊的高速公路相比,它們無疑只是一堆爛泥夯成的般規則小道。然而世界上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在凍土狀態下,它們居然比后世先進工程保持時間更加持久。即便是現在,仍然有著其它筑路材質無法比擬的堅硬和頑固。
帕特里克背著雙手,如同黑鐵鑄成的雕像一樣,站在城主官邸的二樓的陽臺上,用陰沉冷酷的雙眼盯著遠處的荒野。金絲絨質地的窗簾分朝兩邊拉開一條縫隙,陽光從中斜射下來,不偏不倚剛好罩住帕特里克的左半邊臉。
他的身高超過兩米,與普通人相比,根本就是必須仰望的巨人。極其強壯,銅黑色的肌膚,在眼光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芒,勾勒出一條條堅硬似鋼的粗大肌肉輪廓。被膨脹胸肌擠得分朝兩邊敞開的衣服中間,露出一根根彎曲扭繞的黑色體毛。也許是因為繼承了來自祖先部分印第安血統的緣故,帕特里克的毛發呈自然彎曲狀態。感覺,就好像一頂類似蘑菇形狀的帽子,嚴嚴實實罩住整個頭部。
就在昨天,帕特里克剛剛過完一百二十歲的生日。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代表長壽的數字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帕特里克都沒有百歲老人應有的模樣。他一直保持著三十歲左右的強健體格,細胞和肌膚有前所未有的活力。
封閉式的陽臺,將整個空間與外界徹底隔絕。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陽光,加上從天空不斷投射下來的熱度,使這種嗆鼻的氣味越來越快散布開來。其中,甚至還有一絲仿佛是人類糞便的暗臭。
也許是站的太久,想要換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帕特里克慢慢轉過身,從墻邊拉過一把厚重的實木靠椅,坐下。借著這點已經顯得過于刺眼的熾熱光線,默默注視著身后擺在房間正中的大床。
那是一張從葉卡捷琳堡廢墟里弄到的古物。據說,應該是古王國時期,沙皇家族的珍藏。在那個時代,“藝術”這種東西,可以將任何物件變得昂貴。精心雕刻出來的花紋,帶有巴洛克風格的銀質裝飾,以及暗紅色的絲質帳幔,都意味著它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寶物。但在帕特里克眼里床,就只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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