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487章善于惡
“這就是那份最初的樣本”
老人似乎看透了羅蘭在想些什么,他杵著拐杖,慢慢蹣跚到神情執拗的男子面前,輕輕撥開橫擋在腿檔部位的手,在鍵盤上熟練輸入一串密碼。隨著緊緊扣住管身的鋼齒朝兩邊張開,他從卡槽中輕輕取
下短粗的圓柱形金屬管,轉身,帶著臉上復雜的表情,遞到羅蘭面前。
手指輕觸堅硬的管壁表面,可以感受到一股從男子身上帶來的溫熱。湊近眼前,羅蘭立刻感受到從管內散發外溢的強大生物氣息。劇烈、狂暴、兇猛比他此前遭遇過的任何變異人都要可怕。
把M500塞回皮套,騰空的右手食、拇指握緊金屬管口,朝著逆時針方向用力旋轉,當皮膚表面感受到松動與分散的時候,羅蘭也慢慢從管壁中抽出一支長度約為四厘米,用高強度聚脂材料制成的透明“U
”底試管。
羅蘭瞇縫著眼睛,對著從側面窗戶里射進的陽光,將試管舉高。隔著無法阻攔視線的管壁,可以清楚地看見在半傾斜的管底部位,堆積著一撮體積約為十毫升左右的灰色散狀顆粒物質。從形狀與外觀判
斷,很像是一堆普通無奇的沙。
“這東西對普通人絲毫沒有影響,只有進化異能者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按照當時獲得的情報顯示,洛克菲勒家族總共掌握有四份這種樣本。其中兩份被當時的英國皇家醫學理事會接管,另外一份則由
洛克菲勒。約翰三世直接控制。據稱,樣本源體是一名被除草劑感染的阿根廷籍中年男子。由于尸體在運輸過程中遭遇反政府武裝襲擊,殘留部分只夠制成四份樣本。那個時候,我們并不知道這東西究竟代表著什么,尤其是在條件限制的情況下,更不可能探究它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可怕的變異”
老人仔細觀察著羅蘭的表情變化。雖然目前所處地位與實力均不如對方,可是由于長時間身居高位的關系,舉手抬足之間,很自然的散發出一股威嚴。
“也正因為有它的存在,卡斯爾家族才能一直占據“魔爪”會長的位置足足一個世紀。確切地說,應該是使用欺騙手段,依靠氣息威懾,讓所有具有異能的變異人認為尊敬的“魔爪”會長,是實力強悍
到極點的進化將。”
羅蘭譏諷地說。
“進化的概率非常低。近一百年的時間,卡斯爾家族只產生過兩名初階進化人。為了保住會長的職位。我只能這樣做。”
老人臉上絲毫沒有羞愧或者秘密被揭穿的困疚感。他神情嚴肅,語音鏗鏘有力。
羅蘭凝視著這張久經風霜的臉,蔓延開的思維意識。可以感受到老人身體內部的各種機能正在衰竭。他已經活了一百多歲,按照人類正常生命極限已經屬于非常罕見的例子。但他終究沒有永恒不變的新
陳代謝。
“為什么不注射強化藥劑?或者從醫生聯合協會方面得到幫助?以“魔爪”擁有的強大經濟基礎,購買生物培養艙進行器官移植手術延續生命,應該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下意識聯想起羅逸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孔,羅蘭只覺得困惑。
“每一個人都在盯著會長的位置。器官移植手術至少需要花費半個月以上的時間進行療養。與醫生聯合協會接觸這種事情,也根本瞞不過那些虎視眈眈的競爭者。與其讓卡斯爾家族白白放棄權力基礎,
不如在誰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完成權力交接。至于強化藥劑難道你不覺得,一個人身上同時釋放出極強和極弱兩種生物氣息,本身就值得懷疑。”
說出最后一個字的時候,老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著。
“父傳子。子傳孫只要依靠這管小小的道具,誰也不會發現身份更替的秘密。大衛。卡斯爾永遠都是大衛。卡斯爾這就是事實真相。盡管你們都是普通人,永遠不可能進化。甚至,不可能接受強化改造
羅蘭喃喃著搖了搖頭,目光一直注視著手中的試管。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打算怎么做?以正義使者的形象將秘密公諸于眾?還是徹底摧毀“魔爪”?讓罪孽與邪惡永遠被打入地獄深處?”
老人面色已經恢復常態,他淡淡地說:“連鮑里斯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殺我輕而易舉。”
羅蘭沒有說話。她眼皮微挑,冷冷地看了看站在側右面的年輕男子。皺眉沉思。
她絲毫感覺不到知曉秘密的快樂。從沉睡中蘇醒后,在荒涼的末世世界中,她已經從羅逸、克勞德、神父亞岱爾、阿里以及各種不同身份的幸存者那里,得知這個世界戰前戰后各種錯綜復雜的秘密。每
個人對于舊時代的描述都有相同和差異部分,它們像一枚枚威力十足的重磅炸彈,把羅蘭內心深處牢固堅毅的政治信念擊得粉碎。他忽然發現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已經很難用簡單的邪惡或者正義加以區分。
如果說,兩個人的利益比一個人的利益重要,少數人就必須服從多數人的選擇,僅僅以此作為正負雙方界限標準的話自己,又應該算作哪一方?
冷血、暴虐、專橫跋扈、殘害民眾在齊齊卡爾城所做的一切,都符合這些明顯用作貶義詞語的意義。按照舊時代政工人員的怒責,現在的羅蘭,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帝國主義頭子、黑幫頭子、殘暴
不仁的瘋狂斂富者、民主權力大盜、悲觀的唯物論主義代言人。
可是,不這樣做,我又能怎么辦?老老實實還權于人民?
呆呆坐在家里任由暴民搶走一切,殺光一切,毀滅一切?
還是在荒野上流浪,遠離權力糾紛,做一個精神富足的末世時代活雷鋒?
她忽然感到自己根本沒有指責老人的權力。她和自己一樣都是為了家族血裔延續,默默做著在外人看來充滿罪惡的勾當。但是不管怎么樣,她必須首先保護自己的家人。
從核彈爆炸,輻射遍布整個地球的那一刻起,善良與邪惡之間已經沒有明顯界限。吃人或者被人吃,都是生存的一種方式。
不自私,不冷漠,不暴力,不為了自己親人、愛人、朋友狂暴殺戮,還能算作是人嗎?
連荒野上的腐狼都知道啃食同類延續生命,我有什么理由做一個善者?
當然,這并不代表必須泯滅最根本的良知。這與生存無關。但是在保證生命的前提下良知,有個屁用?
在德諾爾曼克斯,用子彈終結那名深度毒癮者的生命,毫無疑問是正義的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從痛苦、屈辱、饑餓中徹底解脫。
有一萬個理由能夠為自己的舉動進行辯護。但是誰也不能否認那個時候羅蘭的確是在殺人。按照舊時代的法律和社會秩序殺人者必償命
盡管這是為了死者好。
但她仍舊活著,有生命,是真實的存在。
正義或者邪惡只有自己才能判斷。如果單純以死亡或者殺戮作為辯證代表,那么羅蘭早就已經變成地獄深處窮兇極惡的噬人狂魔。
現在,自己能夠肆意滅殺“魔爪”高層。但這是否能夠杜絕變異嬰粟在其它地方生長?并且提煉出更多的“杰特”?
黑金鎮是最大的毒品產地,卻不是唯一的生產源頭。廣闊龐大的地球上不可能僅僅只存在一塊適宜生長區,在更加遙遠的重度輻射區,在大洋另外一端,在沙漠戈壁深處,誰能保證不存在這些色彩鮮艷
的可怕植物?
罪惡,永遠也殺不光。
嬰粟,永遠也不可能清除。
滅掉一個“魔爪”,很可能還會出現更多的“魔爪”。有利益,就會產生邪惡的暴力集團。
與其讓一切重新回歸混亂,不如參與其中,以強力據守高位,將所有大小事務納入控制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房間里一片死寂。老人和青年都在默默注視著坐在沙發上的羅蘭。身居高位者通常要比平民更加容易看清楚局勢,也能在短時間內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判斷。充滿皺紋和光滑柔軟兩張面孔上,都流露
出弱者應有的服從與呆滯。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連鮑里斯他們這種接近無敵的超級強者都死在羅蘭手中,無論她究竟是借用他人力量還是獨自戰贏,過程已經不再重要。
她有絕對實力徹底掃平黑金鎮。
可以隨心所欲決定鎮上每一人的生死。
她手上有上千或者上萬名士兵,甚至還有數量龐大的,完全由進化人組成的精銳部隊。
無論猜測結果是否正確,局勢已經完全失去控制,“魔爪”公司或許還有其他人能夠調集軍隊與之對抗,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漂亮得近乎“奶油”的年輕統治者,才是黑金鎮上的唯一主宰。
不管老人有什么樣的反應,羅蘭都完全的無動于衷。她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思考,感受著兩雙眼睛里流露出的哀傷、畏懼、狡猾、憤怒、不甘他清楚黑金鎮對于“魔爪”的意義,也完全明白將權力拱手讓出對卡斯爾家族意味著什么。她并不慌張,也絲毫不存在所謂強者對敗者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