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章襲擊
羅蘭斜端著巨大的G180S。插在背包里的霰彈槍早已裝滿子彈。她邁著靈貓一樣幽雅的步伐,在距離車輛不遠的廢棄人行道上走著,眼睛在捕捉角落里異動的同時,也在飛快打量著每一幢從身邊后退的建筑物,尋找所有可供利用的掩護和障礙。
她的大腦像一臺功率強大的計算機,默默記錄下廢墟的整體外觀和所有行進途中的道路。即便是坍塌的樓房和斷裂的屋頂,她也會在心里迅速計算著能否將其用作通行或者隱蔽的可能。地面的裂縫,橫在街道上的汽車殘骸,面目全非的側翻公車,在她看來都是能夠利用的陷阱和撤退的捷徑。
活命的關鍵不在于你比對手強大多少,合理利用環境。同樣能夠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需要無比的冷靜和耐心,還有臨危不懼的鎮定和巨細無遺的謹慎。這些都是她從無數次死亡和戰斗中得到的寶貴經驗。
臨近街口的時候,車隊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由兩條寬闊街道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借助裝甲車上射出的光亮,勉強可以分別出,從路邊道桿上延伸出來,被銹斑和灰塵覆蓋的橢圓形三色信號燈框。一輛掛有“奔馳”標志的轎車殘骸,與道口的傾斜交通崗亭緊密貼合在一起。癟縮得不成樣子的車頭和扭曲的車身,似乎是釀成這一慘劇的真正原因。
從對面黑暗的道路盡頭,傳來一陣仿佛野獸受傷喘息的低吼聲。細細聽來,又好像氣流從狹窄通道里迅速穿過的撕裂聲。抑或是哮喘病人發作時,喉嚨里沉重無比的呼吸。
“戒備”
傭兵們本能地站住了腳,依托裝甲車或者殘留在地面的混凝土碎塊形成防御。骷髏戰士把掛在胸前的紅外夜視儀戴在頭頂,懷抱長槍的狙擊手靈活地躍進路邊的矮墻。順著樓梯或者電桿飛快攀上附近的制高點,把冰冷的槍口對準路口,眼睛則湊在高倍標準鏡前。恐懼而期待地望著十字鏡前即將出現的目標。
所有人都在掃視著黑沉沉的路口。
呼嘯而過的夜風還在不斷傳來更多,更密集的響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從模糊可辨到清晰可聽。其間還明顯攙雜著沉重腳步踩在道路上發出的撞擊,以及上下牙齒咬合、摩擦的刺耳聲響。
幾分鐘后,一個搖晃不定的身影,出現在車燈照耀下的遙遠光暈里。
他的個頭很高。過于瘦弱的身體表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從皮膚下面高高凸起的排狀肋骨,癟縮的肚皮緊貼在骨盆上方,兩條異常粗大,幾乎沒有任何肌肉包裹的腿腳支撐著身體。從肩膀延伸下來的胳膊很長,一直垂落到超過膝蓋的位置。至于頭顱,萎縮得好像經過防腐處理的干尸,僅僅只有正常人類三分之一大小,深陷的眼窩幾乎看不到眼球的存在,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孔在拼命聳動,靈敏的嗅覺足以代替退化的眼睛。
之所以稱其為“他”,那是因為在兩腿中央的最高點上。還懸掛著一條拗黑粗大,像香腸一樣的柱形物件。
“一百二十八號標本。瘦弱型活尸,行動緩慢,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力。這種樣本不值錢。”
一名中年傭兵臉上長吁了口氣,緊張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就在他剛剛完這句話的瞬間,車燈能夠照及的路口,又涌出無數干瘦的活尸。它們相互簇擁在一起。邁著遲緩的步子,張開牙齒幾乎快要掉光的骯臟臭嘴,喉嚨里發出令人畏懼的“荷荷”聲,朝著光亮發出的源點,亢奮異常地蹣跚過來。
“嗖”
排列在三角形隊列末尾的裝甲車首先開火。粗大的一百零五毫米炮被抬高到最大仰角,粗大的炮彈從人們頭頂呼嘯而過,在肉眼無法看穿的黑暗街道深處轟然炸開,大蓬鮮紅色的火光在夜幕下搖晃燃燒,強烈的爆炸震撼著地面,意義不明的各種聲音也從四面八方驟然響起。仿佛這是一個信號,把所有陷于沉睡中的惡魔全部喚醒。
“自由射擊,別讓這些混身腐臭的家伙靠近”
政齊強抱著雙手,獰笑著望向爆發出嘈雜亂音的廢墟深處。腳上擦得锃亮的高腰皮靴有節奏地輕點著,似乎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
“你你這個難道你想讓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死在這里嗎?”
中年傭兵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想要爆發又明顯被壓制住的憤怒,把整張臉憋得一片血紅:“超視距開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把廢墟里所有的怪物都引過來嗎?”
“老子需要樣本”
心情大好的政齊強沒有對傭兵痛下殺手。他跳上裝甲車,抓起架在車頂的重機槍,狂笑著狠狠扣動扳機。
“噠噠噠噠”
沉悶的槍聲如狂風暴雨般響起,密集的子彈以驚人的高速飛掠出來,尖銳的彈頭嘶吼著鉆進活尸脆弱的身體,打出一個個酒盅大小的可怕傷口。粗大的機槍噴吐出長達一米的火焰,以每分鐘數千發的速度傾瀉著彈雨,狂暴的火力飛快縮減著尸群的數量,頃刻之間,車燈照及的范圍內,只剩下一堆破爛的碎肉,以及從不斷抽動的尸體身上,緩慢流淌出來的暗黃色膿漿,醬色的血水。
羅蘭沒有開槍。
她一直在用刀鋒般森寒的目光,隱蔽地打量著政齊強。
這些活尸與以前相比,外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頭部似乎不再是唯一的弱點,緩慢的動作也無法對重型武器構成威脅。與其白白浪費子彈,不如靜觀其變。
黑暗籠罩的路口深處,仍然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氣氛。
短暫的戰斗滅殺了上百頭活尸,呼嘯的夜風把戧鼻的硝煙和血腥飛快傳播到廢墟的所有角落。大滴的冷汗從人們額頭滑落下來,他們睜大眼睛,豎直耳朵,用汗濕的手心握緊武器,等待著下一波危險的來臨。
幾道黑影從遠處路口劃過,雖然沒有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卻在神經高度緊張的人群當中,引來不必要的騷動和幾聲憤怒的咒罵。
羅蘭抬高了手中的狙擊步槍,銳利的目光透過瞄準鏡孔,警惕地搜索著可能潛藏目標的角落。
那是幾個很淡的影子。它們的動作極快,高速運動帶起的氣流呼嘯在羅蘭靈敏的耳中聽來,清楚得沒有任何雜音。
它們的運動沒有規律,從樓頂到地面,快得靈敏的貓鼬。它們不時變幻著行進方向,令人難以捕捉痕跡。最可怕的是,它們似乎一直貼著墻壁爬行,角度垂直、詭異。
羅蘭拼命改變著狙擊步槍的射擊方向。即便以進化的超絕視力,也無法捕捉到目標的身影。她只能憑借直覺和聽力,在對方所有可能出現的位置來回飛轉,尋找所有可能開槍的機會。
傭兵同樣感受到危險臨近,他們迅速把尚未冷卻的槍管全部指向街口,兩名身穿淺灰色戰斗服的骷髏戰士跑近裝甲車,從半開的車廂里拖出兩挺重機槍橫架在路邊,與傭兵簇擁的槍陣形成相互交替的火力掩護。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顧不上彼此之間的陣營立場,如何逃離死亡從廢墟里活著走出去,成為所有人共同的愿望。
政齊強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街口的動靜。沒有任何預兆,他突然驟縮起全身所有肌肉,像收緊的彈簧一樣把身體猛然向前釋放,以驚人的高速沖進上百米外一幢舊樓的底部,左手抽出別在槍套里的沙漠之鷹,右手從腰間的皮鞘里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虎牙”匕首,朝著面前籠罩在黑暗中的墻壁狠狠插下。
“砰”
沉悶的槍聲震徹了黑夜。一只像蜘蛛一樣垂直緊貼著墻壁,準備借助黑暗掩護出其不意發動偷襲的變異生物,轟然掉落在地面,四肢失控的朝向空中來回亂舞,嘴里發出瀕死前的凄厲慘叫。
這是一只體形瘦小的生物。身長大約為一點五米左右,看上去體重很輕,身體表面高高凸起的肌肉卻充滿爆發力和足夠的韌度。枯瘦的手臂整整超過身體長度兩倍以上,指尖末端生有柔軟的肉墊,能夠有效緩解它在落地時產生的沖擊,底部的凹槽有一根堅硬鋒利的角爪,像貓棵動物一樣,可以伸縮隱藏在濃密的毛發和腳墊里。
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這種生物的具體分類。但是它卻長著一顆和人類相似的頭顱。大張的嘴里外凸出鋒利略彎的獠牙,像貓一樣的瞳孔,在夜色下反射著黃綠色的瑩瑩冷光。
政齊強猛然轉過頭,略感意外地望著身后靠近車隊的樓房狙擊點。兇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
他沒有開槍,確切地應該是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從身后飛襲的彈頭已經準確鉆進了目標身體。這意味著,開槍的人,比自己更早發現這只像猴子一樣怪物的蹤跡。
羅蘭拉開槍膛,壓進一枚子彈,發燙的粗大槍管再次瞄準對面的街口。
她并非想要故意表現,從黑暗深處傳來的死亡威脅,促使她在那一瞬間作出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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