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心微微一怔,隨即站起身來。果然,不多時,便見沈素雅輕笑著走進們來,輕笑道:“九妹妹,今日起的蠻早的呢!”
沈素心微微怔了怔,輕道:“大姐姐,你……你什么時候嫁人?會嫁給誰?你可知曉?”
沈素雅一怔,隨即臉色一紅,伸手在沈素心臉上便是一捏,憤憤然道:“好你個小丫頭,大清早的,便拿你姐姐我調笑?”如此仿佛還不解氣,伸手便將沈素心抓了過來,一邊揉著她臉蛋,一邊滿面通紅地嗔道:“你這小丫頭,看你還敢不敢亂說!哼!”
好容易掙脫了沈素雅的“魔爪”,沈素心怔怔地望著沈素雅,略猶豫了片刻,輕道:“大姐姐,你……你覺得,那個慕容若飛,可是良配?若是讓你嫁給他,你可愿意?”
沈素雅聞言,面色又是一紅,伸手又要去抓沈素心,然而,沈素心卻靈巧地躲了過去,卻是一臉嚴肅地向沈素雅問道:“姐姐,心兒不是說笑,你……你認真些,好好回答心兒……”
沈素雅聞言,微微怔了怔,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輕道:“這可是需要好好思量的,按說,他是豐親王府世子,人品看著也不錯。但是有句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現下看來,還不知他是否是可托付終身之人。”說著,她又微微笑了笑,輕道:“九妹妹怎么會想起問這個了?難道……九妹妹也有了心上人,想要姐姐幫你參詳?”
說著,她稍稍頓了頓,輕道:“啊……可是……可是那個三伯母娘家的小家伙,好像……叫做鄧遠明,是不是?”
沈素心怔了怔,喃喃道:“鄧遠明……哎……”
沈素雅微微一怔,不知沈素心怎么會是這么一副表情,那小小的臉兒上,卻浮起了一絲悲傷之色。沈素雅略一沉吟。輕道:“九妹妹前世可是認識這鄧遠明?難道……你……”
沈素心搖了搖頭,輕道:“大姐姐莫要亂猜,心兒……心兒還有一些事,不能陪大姐姐了,不好意思……”說著,她便跳了起來,向外間喚道:“月茗,月茗!”
月茗聞聲,趕忙進門,先向沈素雅行了個禮。道:“奴婢見過大小姐。”隨后。才向沈素心行禮道:“小姐。奴婢月茗到了。”
沈素心輕道:“月茗,你叫人在這里招待下大姐姐,現下,你陪我一起。去一趟藥苑,找我師傅。”
月茗微微一怔,忙道:“小姐,藥先生她……她出診不在府中。”
沈素心微微一怔,隨即便有些頹然。沈素雅有些疑惑地望著沈素心,輕道:“九妹妹,你如此著急去見藥姑祖,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素心輕嘆道:“大姐姐,有些事……哎。心兒不知該怎么說。”
說著,沈素心便低下頭去,心中滿滿的,都是沮喪。然而,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藥先生道:“不知該怎么說,便想清楚了再說。”
沈素心一怔,藥先生的聲音,她不可能聽錯!她猛地抬起頭,卻見眼前坐著的,哪里還有什么沈素雅?眼前這淡然微笑著的,一身淡青色衣衫的女子,不是藥先生,又是哪個?
再看看周圍,自身卻是在一座小小的竹樓之中,哪里還有什么怡心園,哪里還有什么月茗,哪里還有什么梁國公府?
再低頭看看自己,哪里還是六歲時候的自己?現下,自己早已恢復了十六歲的身體,而不是先前的蘿莉版……
“師傅……”沈素心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藥先生,喃喃道:“這究竟是怎么會是?師傅,你……這許多年不見,你可還好?心兒……心兒好想師傅啊……”說著,沈素心眸中,閃爍著一絲晶瑩……
藥先生微微一笑,輕道:“師傅知道,這許多日子,心兒可當真受苦了。不過,雖然沒有師傅在身邊,但,心兒的一切,師傅都在這冥冥之中,一直看著心兒呢。心兒的所為,所想,都令師傅很是滿意呢。師傅徒弟很多,很多,說來,還是心兒最讓師傅滿意……”
沈素心鼻子微微酸了酸,輕道:“師傅,你……你這次來,不會再離開心兒了吧?心兒……心兒舍不得你呢……”
藥先生微微一怔,輕嘆道:“心兒,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藥兒此次只是來看看心兒,也是最后一次教導心兒,今后,我們師徒,怕是再也無法見面了……便是此次,藥兒只是一次失誤,卻又險些讓你到十年前的夢境之中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沈素心微微一怔,道:“師傅,你方才說,那是夢?可是……可是那好真實呢,怎么會是夢呢?”
藥先生輕道:“那的確是夢,不是真實的。便是現下,也是夢境之中。心兒,你難道忘了?藥兒早已故去多年,若不是夢,心兒如何能夠見到藥兒呢?藥兒殘存的些許力量,能與師兄托夢一次,在托夢心兒,便不剩下什么了……至此,藥兒也要入輪回了,哪怕心兒身邊還有含香這般人,也再也無法見到藥兒了……”
沈素心一怔,忙撲上前去,摟住藥先生,哽咽道:“師傅,心兒不讓你走!留在心兒身邊,留在心兒身邊吧!含香……含香現下便在慕容府中,只要……只要心兒去找大姐姐,大姐姐定然會將含香送給心兒,屆時,我們可以通過含香……”
藥先生微微瞇了瞇眼,語氣微微嚴肅道:“心兒,天道輪回,循環往復,其實那么容易更改的?再說,心兒總要長大的,而許多長輩也總是要老去的。哪怕所有人都是一生無病無災,時候到了,也總是都要去的。難道,心兒要老哥哥、老嫂子、文思、琪薇、奕鶴、遠明等人,哪怕是故去了,也要一直做個孤魂野鬼,陪著你,永世不入輪回么?心兒你可知,亡者不入輪回,這是多么嚴重的懲罰……”
沈素心怔怔地望著藥先生,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藥先生輕道:“心兒,你可曾記得藥兒曾說過的話?便是那有關醫者立世之根基的。”
沈素心略一沉吟,輕道:“師傅教誨,心兒永遠銘記在心。師傅曾教誨,醫術,乃醫者濟世之術。醫術高低,實為判定醫者高低的標尺,乃醫者立身之本,實是事關重大。但醫術高低,并非判定醫者是否為醫者的標準。醫術高深,可兼濟天下,醫術平平,亦可醫常見病癥。醫者職責所在,就是救治病人,哪怕這個病人與他有血海深仇。哪怕是救活他之后,再一刀將他宰了,但只要他是病人,身為一個醫生,就要盡力救治。醫者,醫術乃立身之本。然,醫德,才是醫者存世之道,存亡之基。醫者須有醫德,不論病人是何身份,都能盡醫者之德行,才能稱為醫者……”
沈素心輕輕敘述著,而藥先生望著她,眸中閃過一絲欣慰。待到沈素心說完,藥先生輕道:“心兒能夠牢記這些,藥兒很是欣慰。但醫者有四不治,心兒可知,是哪四不治?”
沈素心一怔,輕道:“師傅,心兒不知。”
藥先生輕道:“這所謂四不治,乃是說四種人,身為醫者,可以拒絕予以救治的。而這四種人,其一,便是不遵醫囑,不敬醫道,但憑著自身一知半解,胡亂更改藥方,或是拒絕救治。醫者醫術,哪怕如何通玄,亦是對此等病人毫無作用。既然毫無作用,又為何為此等妄人徒耗心力?他若要自尋死路,拉都拉不住,又何必理會?”
沈素心聞言,不由又是一怔,不禁有些茫然。
藥先生又道:“這其二,便是一心求死之人。這等人,哪怕醫者費盡心力,但他根本就不想活,哪怕只是些許小病,也是無論如何都治不好的。此等人,已然了無生趣,活著便如受罪,又何必救?”
沈素心咬了咬下唇,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又沒說出口。
藥先生繼續道:“這其三,便是諱疾忌醫之人。此等人,若言其有病,他便如受了何等誹謗一般,絕不信自己有病,只以為醫者夸夸其辭,乃是為了詐其錢財。此等人,說句俗語,便是不見棺材不下淚之人,甚至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要救他性命,他反而會以為是要害他。此等人,同樣是不必理會的。”
沈素心想了想,仍然沒有說話。
藥先生望了望沈素心,又道:“這其四,其實,便是如素心現下一般,全無康復欲望之人。”
沈素心聞言,不由一怔,輕道:“師傅,這……這是何意?”
藥先生輕嘆道:“素心,你師伯正在苦思冥想,一心要為你治愈失明雙眼,可是你,又是如何做的?你可曾積極配合你師伯?難道你意欲讓藥兒白白消耗殘余力量,托夢了師兄那一次么?”
言及于此,藥先生幾乎已然是聲色俱厲了。而她望向沈素心的雙眸中,也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