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雙眼時,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靜。[]此時,太陽的余暉稀稀疏疏地灑在我身上,已近傍晚時分,我還是躺在御書房窗前的躺椅上,手中的書本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只是剛剛出現的煙霧、海灘,乃至樂菱杉卻不見蹤影。
“菱杉?你在哪里,你還好嗎?”我心里默默地念道。
這又是南柯一夢。
我暗自長嘆一聲,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書本,起身走到窗前,默默地祝福著樂菱杉。
“官家,用膳吧,聽小七說,官家中午就沒有好好吃飯。”全玖一臉喜悅地走進書房道。
“恩,玖兒,走吧,朕也覺得有些餓了。”
全玖邊走邊道:“官家,今日玖兒和眾姐妹一起將顯文閣的資料全部整理完畢。”
“是嗎?好啊,玖兒辛苦了。”
“嘿嘿,總算在年前做完此事,官家再去顯文閣查看資料就方便多了。”
“恩,朝中放假之時朕便可以好生去看看了。”
咸淳元年的最后一天,我又睡了個懶覺,在全玖的催促之下,我才慢慢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和去年一樣,宮中輩分最高的謝道清在寧坤宮中籌備皇室御宴,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
宋朝時,隨著經濟的發展,對于文化娛樂,人們也很重視,特別是各種節日的慶典。在這個和平時日長久、重視傳統的朝代里,差不多將古代的節日娛樂發揮到極致。盡管南宋末期的國力已經大不如前,但人們追求享樂的生活依舊如故。民間尚且如此,何況皇室?作為最隆重的節日春節更是所有節日中的重頭戲。
整個宮中的喜慶氣氛相當濃厚,四處張燈結彩,各種各樣的彩燈不下數千盞,有文殊、普賢等菩薩像,有三清祖師等各路神仙像,也有各式吉祥動物像,造型千變,栩栩如生,等到夜幕降臨,數千盞彩燈同時亮起,實不亞于我在后世所見的燈會。道路兩旁鮮花簇擁,宮殿之上燈籠高掛,桃符和春帖子更換一新,無一不透露出節日的歡快喜悅。
走進寧坤中,首先可見的是在大門兩旁的桃符上面貼著一對嶄新的春帖,這對春帖的筆墨似乎還未完全干透,一看便知是剛剛寫上的,春帖的上聯寫著“御水冰銷綠,宮梅雪壓香。”下聯是“新年賀交泰,白日漸舒長。”這首春聯是昔年大文豪歐陽修在當翰林學士時所作,一直深受宋朝皇室的喜愛,幾乎成為每年春帖的首選。
在古代,桃符最早是辟邪用的桃木板,掛在大門兩旁,分別畫著降鬼大神“神荼”、“郁壘”,以驅鬼壓邪,這兩尊大神叫做門神,面目猙獰,古老相傳,有這兩位門神守門,百鬼畏之。自唐朝起,又增加了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兩員大將,作為新的門神,于是便有了四位門神。到了宋朝,宮廷文化氣息更為濃郁,嫌棄門神過于俗氣,便換成了春帖子,也就是在桃符上面貼上春帖代替門神。
春帖自宮中慢慢傳到了民間,新年時懸掛春聯在百姓中已經相當普遍,這就慢慢形成了后世所說的春聯。由于春聯的出現和桃符有密切的關系,所以古人又稱春聯為“桃符”。
宮中的春聯高雅,講究情調,而民間的春聯通常則是通俗的祝福語,只要大致對仗即可,在南宋后期,基本上已被百姓所接受,成為春節時家家戶戶的必備之物。
“官家來了?”謝道清笑道。
“恩,見過母后。”
“免禮,官家,來看看,母后的寧坤宮中還有不妥之處否?”
我贊道:“母后,此處勝景,大喜也。”
“哈哈。”謝道清笑道,“母后和全妃等人忙了好幾天了,官家四處看看。”
“見過官家。”我的眾位妃子們不知從何處齊齊來到我面前行禮道。
“眾位愛妃,平身,今日乃是喜慶之時,就不必大禮參見了。”
“謝官家。”
“官家,門前的那幅春帖上還少一橫批,大家都知道官家乃神人也,特地將橫批留給官家來作。”春夏秋冬四妃中最討人喜歡的秋妃道。
“橫批?”我一下想起剛進門時所見的對聯上的確少一橫批。
謝道清道:“是啊,官家,母后和眾妃子們商議,這橫批留待官家來作,勢必可以起到畫龍點睛之妙用也。”
全玖附和道:“去年官家為新年賦詩一首,今年就請官家作此橫批吧。”
“啊?每年朕都有任務嗎?”
謝道清笑笑:“是啊,誰叫官家是神人呢?”
我想了想道:“好,母后,只是孩兒希望和全妃一起來完成這句橫批。”
“這是為何?”
“母后,孩兒習慣用硬筆書寫,這毛筆書寫之法卻會貽笑大方的。”
謝道清知道我的墨跡難以出手,一聽就明,一邊喚來宮女筆墨伺候,一邊笑道:“行,官家作,全妃寫。”
秋妃等人齊齊笑道:“都聽說官家是神人下凡,全妃姐姐也是才女,快點讓臣妾等一睹風采。”
“母后,這寧坤宮統率后宮,母后母儀天下,又是歷朝以來最為賢明的太后,孩兒看,這橫批就叫鳳舞九天吧。”
自古以來,我國便有龍鳳呈祥之說。古時,人們用龍形容男性,一般指帝王,鳳凰形容女性,一般指帝后,均是人間之最。我用鳳舞九天來形容謝道清的寧坤宮乃是九天極致,也指謝道清乃是全天下最有威勢的女人,自然和這寧坤宮十分貼切,至于是否和對聯的內容相關,也就無人關心了,有道是馬屁千拍萬拍都不嫌多,謝道清聽來當是十分受用。
“好!好一個鳳舞九天。”在我的吹捧之下,謝道清開懷大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全妃,來,速速寫上,即刻張貼。”
寧坤宮大門上的對聯是朝中大儒何基親筆所寫,筆跡剛勁粗狂,鐵畫銀鉤,神韻兼備,似神龍擺尾,灑脫雄健,全玖的筆跡則是柔軟清秀,美女簪花,倒是真如鳳舞一般。
我雖然不懂書法,卻也能夠看出這幅對聯剛柔相濟,相得益彰,贊道:“不錯。”
和去年相比,今年寧坤宮的大飯人數少了謝道臨,他說要在軍中和御林軍將士們一起度過,但卻多了春夏秋冬四位新進宮的妃子,倒是更顯熱鬧。春夏秋冬四位新妃沒有見到過趙禥的粗魯野蠻,只知道我這位皇帝平易近人,極易相處,所以比起全玖等人更加放得開,說說笑笑中氣氛熱烈。
祭完先祖,在謝道清的安排下,我們圍坐在一張大臺上,開始了晚宴。
謝道清從宮女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給每人倒上一杯屠蘇酒,道:“先飲下這杯屠蘇,大家來年平平安安。”
“謝母后。”
“謝太后。”
屠蘇本是一種草名,屠蘇酒是種藥酒,相傳是由漢末神醫華佗所創,華佗將多味中藥入酒中浸制而成,這種酒具有益氣溫陽、祛風散寒、避除疫疬的功效,后由唐代名醫孫思邈推介流傳開來。經歷代相傳,飲屠蘇酒便成為過年時的食俗之一,取意消除疾病,保佑平安。
第二杯酒是椒柏酒,以柏葉和花椒浸成。在中國傳統中,芳香植物多被認為具有辟邪的功效,并且在古人眼里,花椒結子繁多,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柏樹萬古常青,則有長壽的蘊義。一杯椒柏酒,寄托著老年人對健康長壽和年輕人對于多子的期盼。
飲完椒柏酒,謝道清又道:“這第三杯酒和往年大不一樣,卻是官家親自創造出來的一種新型高度白酒,因酒勁過大,大家淺嘗即可。”
“啊,好辣的酒。”不善飲酒的秋妃喝完后先道。
“雖辣卻爽口,沒想到還有如此美酒。”楊美人的酒量頗大,喝完后卻是大贊道。
“這種高度白酒你們各自依據自己的酒量,適可而止。”
“是,太后。”
作為主人的謝道清樂呵呵地招呼道:“恩,三杯酒已過,大家先吃點春盤。”
所謂春盤乃是各種蔬菜匯集的拼盤,不像后世所說的拼盤大都是由葷菜拼成,其最早起源于五辛盤,而所謂的五辛,就是指大蒜、小蒜、韭菜、蕓薹、胡荽等五種辣味的蔬菜,古人在過年時將這五種辛香之物拼在一起吃,還給它起了個頗有詩意的名字“五辛盤”,后來人們又對五辛盤作了一番改進,增加了蘿卜、蔞蒿、嫩芹芽、嫩韭黃等時令蔬菜,匯為一盤,名為“春盤”,后世北方的春餅、南方的春卷即是由春盤演化而來。
“謝太后。”
謝道清慈祥地看著眾人道:“好了,下面大家隨意吃,盡情吃。”
“是,太后。”
吃過春盤,一道道涼菜、熱菜被宮女們端上桌面,菜肴之多令人目不暇接,除了鮑魚等極少數海鮮之外,幾乎后世所有的肉類食物應有盡有,而蔬菜的種類卻不如后世的品種那般齊全,不過,宋朝時期的食物卻都沒有受到過污染,乃是真正的環保食品。